起·其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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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觉全身上下气力尽失,阖了阖眼,整个身体猝然向下坠去,幸得身旁的老翁搀扶,才未摔倒在地。

    老翁方才亦将八个內侍悉数打量了一遍,亦不曾发现那俩人。

    周惬见老妇一副几近昏厥的颓唐模样,便知那俩人不在其中,但他仍是开口问道:“如何?”

    老妇不言,双目垂泪,瘫软在老翁身上。

    老翁无奈地道:“这八人之中并没有老夫与老婆子见过的那俩人。”

    颜珣将众人扫视了一番,末了,视线定在周惬面上,唇角勾出些许冷笑:“我原以为周大人你是来助我查出内奸的,未料想,周大人却是带了所谓的证人来定我的罪名的么?可惜,我这八个內侍中,无一人曾买下谋杀皇兄的毒/药,更无一人曾见过刘氏夫妇。”

    周惬被颜珣盯得从骨缝中升起了凉意来,轻咳一声:“拂雨殿中內侍可全数在此了?”

    颜珣招手唤一侍女取来名册,交予周惬道:“周大人不信,便看看这名册罢。”

    这名册上附有画像,周惬一面按照名册点名,一面对照画像,无一有疑点。

    未防颜珣早有准备,将人掉了包,周惬又差人请来內侍总管,內侍总管一一瞧了,亦道:“这八人确是拂雨殿的內侍,不会有错。”

    周惬谢过內侍总管,登时如同置身于迷雾之中,莫非买下“九杀”以及将抬了一万两纹银与刘氏夫妇之人只不过是挂了拂雨殿的令牌,而不是拂雨殿中的內侍?但,但他们若不是拂雨殿中的內侍怎地会挂有拂雨殿的令牌?倘若他们乃是拂雨殿中的內侍,不慎被药铺俩人以及刘氏夫妇窥见了令牌,虽说是不堪重用,但勉强算得上合情理;可倘若他们并非拂雨殿中的內侍,特意挂上令牌作甚么?颜珣又怎地会予他们令牌?

    由此可见,他们显然是冒名的,幕后之人故意要借此将罪名栽赃于颜珣。

    周惬窥视着颜珣与萧月白——颜珣长身而立,一贯喜怒难辨,而萧月白却是愈发得温软可欺,微微垂首,墨发倾泻而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来,仿佛受尽了委屈一般。

    “周大人。”颜珣抚了下自己生了褶皱的衣襟,淡淡地道,“你领了这四人前来,不经通报,实乃以下犯上,我不怪罪你已是宽大了,现如今我殿中的內侍俱是清白,你为何还不退下?”

    眼前的颜珣年不过十四,面颊尚有些圆润,稚气未脱,身量亦较周惬要矮上些许,一字一字打落下来,却使得周惬横生被逼压之感。

    周惬凝了凝神,方要说话,却有一声凄厉的尖叫猝然划破天际,惊得天边的飞鸟群拼命地扑腾着翅膀,急急地逃远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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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抹去泪水,双目圆睁,细细地端详着面前的內侍,目光狠厉,好似淬了毒液的匕首,要剥去內侍的皮囊,将藏于其下的骨头、内脏都看个分明。

    八个內侍站作两排,她从第一排第一个端详至最末一个,都未寻到那日抬着一万两买命钱的俩人。

    周惬打断道:“微臣已请翰林院的康大人验过了,康大人可证明这遗书决计不是伪造的。”

    说罢,周惬瞧了眼萧月白,而后盯住了颜珣,快手夺过萧月白手中的遗书,平展在颜珣鼻尖,步步紧逼:“二殿下,这遗书所书与王姝证言相吻合,你要如何解释?昨日你凭借诡辩将王姝逼得哑口无言,甚至还妄图将罪名加诸于王姝,而今你又有何新的辩词?”

    “我······”颜珣堪堪吐出一个字,周惬不予他说完话的功夫,扬声问药铺俩人:“那日买下‘九杀’之人可在其中?”

    药铺掌柜答道:“小的是做生意的,凡是亲眼见过的客人,断不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就忘了干净。当时小的虽只看了一眼,那人就将面目遮掩了去,但只那一眼,便足以让小的记下那人的模样了,那人的确不在这八人之中。”

    周惬略略吃了一惊,对刘氏夫妇道:“你们且去瞧瞧这八个內侍之中可有那日你们见过的俩人。”

    老妇饮泣不止,泪眼朦胧地瞪了颜珣一眼,才径直向着那八个內侍走去。

    “你莫要······莫要狡辩······”老妇哭得哽咽了,“我儿的遗书写得明明白白,就是你逼死了我儿!”

    颜珣向着周惬道:“周大人,遗书何在?”

    “老人家,你且先将手松开罢。”见老妇不肯,周惬只得伸手去掰老妇的手指,那手指宛若嵌在了颜珣柔软的衣襟之中,不松动丝毫。

    药铺俩人皆是摇首,那药铺掌柜道:“那人并不在其中。”

    周惬再问:“你可瞧仔细了?”

    “殿下。”听得萧月白唤了自己一声,颜珣会意,将手中的遗书递到萧月白面前。

    萧月白略略一扫,朝周惬道:“刘垣这遗书许是凶手伪造的,周······”

    她望向周惬的模样甚是迫切,满是希冀,脖子扭曲得仿若被掐住了咽喉的鸭子一般,好似下一瞬便要生生折断了去。

    颜珣心生怜悯:“老夫人,我确实不曾害过刘垣的性命,刘垣是服毒而亡的,与我无半点干系。”

    周惬从怀中取出刘垣的遗书来,递予颜珣,道:“二殿下,你且瞧仔细了。”

    颜珣接过遗书看了,上头赫然是自己如何逼迫刘垣毒害颜玙,又是如何逼得刘垣自尽。

    遗书上写了自己曾与刘垣于归雨轩密会,便是那时自己交予了刘垣一个白色瓷瓶,其中盛的是要谋害颜玙的□□——这番自白与王姝的证言相符。

    老妇的手指犹如枯死的树皮似的,甚为扎手,俩人僵持不下,费了许久的功夫,周惬才将老妇的十根手指尽数掰了下来。

    老妇立在原地,手指维持着被掰开时的状态,刻毒的眼神直直地刺着颜珣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肉。

    “刘垣?”颜珣疑惑地道,“我与刘垣素无往来,不曾逼迫他向皇兄下毒,更不曾逼死他,老夫人,你可切勿诬赖我。”

    “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儿!”老妇哭嚷着,又扭头望住周惬,“周大人,你定要还我儿公道······他死得冤枉啊······”

    老妇面上尽是褶子,双目通红,泪水不住地从她红肿且松垮的眼角流淌下来,利落地将每一条褶子都填充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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