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快要消失了啊！
死亡，并不是活着的生物的专属名词。
鬼魂也会死亡，相较人类而言，鬼魂的死亡更加彻底，更加悄无声息。
人类死了之后，若是存有执念，便会化为鬼魂。执念愈强，所化的鬼魂便越是厉害，从弱到强依次有游魂、厉鬼和煞等等。
厉鬼和煞都能够存在很长时间，只要不杀人，不为恶，便几乎能够长久地留存下去。
然而，对于普通的游魂来说，它们并没有厉鬼和煞那般悠久的生命。时间一到，无论执念是否化解，都必须烟消云散。
从此世间再无它的存在。
听到墨临水的话，中年男子从冷晴身上收回目光，笑得很是无奈。
“不了，我已经让她悲伤一次了，不能让她悲伤第二次。”
所谓的回家，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奢望。
他能做的，也只有编织出一个谎言，然后独自一人消失而已。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他希望她们不要再执着于过去。
也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中年男子的身形愈发的虚幻，连五官都开始模糊不清，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团暗影。
“拜托你们了。”
最后完全消散的瞬间，墨临水和叶昼都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那一边，正在和司小柔说话的冷晴没有回头，但后背却无法抑制地颤抖，口中的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冷晴？”司小柔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冷晴低着头，双手抱住肩膀，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没事。”她抬起头，笑得很灿烂，眼角的眼泪却如同决堤，怎么都止不住，“对不起。”
司小柔正摸不着头脑，忽然听到这突兀的一句道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对不起？为什么要道歉？”
冷晴没有解释，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一边笑一边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开始，她只是对着司小柔说这句话，到了后来，她干脆转过身，泪眼婆娑地看向墨临水和叶昼，口中一直念叨个不停。
“你别哭啊……”司小柔在她后面，慌乱地安慰道。
辛兰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很冷漠，但却终究没有出声打断。
墨临水的心情有些复杂。
看着冷晴有些崩溃的样子，她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没有出言安慰。叶昼也是如此。
他们能说什么呢？
冷晴一手促成了现在的情况，可最终还是没能将她的爸爸带回家。
怪罪她，说她自作孽吗？对于一个刚刚永远失去父亲的女儿来说，这样的话未免太冷血偏激，也有违中年男子的托付。
至于安慰她……孙林到现在还下落不明，他们不是圣母，还无法做到不在乎。
更何况，现在的冷晴，所需要的并不是安慰。
墨临水心中明白，眼前的情况，不过是父亲不想让女儿悲伤，女儿想让父亲走得安心罢了。
过了许久，冷晴的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平复一下呼吸，对着身边的虚空轻声说了一句话，仿佛那里有个人似的。
“走吧，爸爸，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去的。”
这时候，就是司小柔都没有再多说什么，众人都假装没看见，谁都没有去戳破那一层窗户纸。
墨临水也终于收回心思，转向辛兰，问出了从刚才就埋藏在心底的问题。
“你把我们带到这里干什么？”
虽说从气息上来看，辛兰要比她强大得多，但墨临水也不会怕了她。
因此，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并不怎么客气。
辛兰闻言，眉梢轻挑，唇角勾出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很简单，送你们出去。”
她没有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喂，大叔。”墨临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不告诉她实话吗？”
刚才那边的对话，她可是都听见了。中年男子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是休息一下就能解决的事情。
后面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个问题，要解释清楚的话，还需要再费一番口舌。
不过，紧接着，司小柔的目光就注意到中年男子身上的保安制服。
这下倒是不用再解释了。
确定了面前的中年男子真的是冷晴的爸爸之后，司小柔明显放松了许多，稍显拘束地说了声“对不起”，并向中年男子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和冷晴在一旁聊了起来。
中年男子则是回到了墨临水和叶昼这边，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看着冷晴，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
中年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的异样。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稍微休息一下就好。”
冷晴半信半疑，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他许久，依旧没有发现什么，这才点了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也是听说过近两年的那个事故的，所以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有些震惊地看向冷晴：“难道……”
冷晴笑容微微一滞，然后点了点头。
司小柔闻言，神色有些松动，但眼底的紧张之色却分毫不减。
“冷晴的爸爸……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而且还是一个鬼魂。
看到这个景象，冷晴哪里还顾得上司小柔，有些急切地伸手想去抓他的袖口，但抓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能抓到。
“爸爸！你……你怎么了？”
中年男子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苦涩。
冷晴自顾自地说着，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一转眼，看到满脸狐疑之色的司小柔。
“对了，小柔，这是我爸爸。”她对司小柔介绍道。
“那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妈妈还在外面等着你呢。”冷晴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唇角不由得扬起一丝笑意，“妈妈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我们一家人，真的好久没有在一起了……”
虽说她是真心地在笑，但眼角却不自觉地微微泛红。
冷晴怔了怔，随即意识到司小柔的那句话并不是对她说的。
她顺着司小柔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中年男子。
此时，他的身体愈发透明，几乎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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