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尘老道缓缓将竹篮拎到自己面前，沉默了一下，然后伸手戳了戳小包子粉嫩嫩的小脸。
戳。
小包子依然在大哭，没什么反应。
再戳。
小包子哭的正起劲，感觉到脸上的动静，眼睛都不睁一下，胖乎乎的小爪子一把拍到自己脸上。
大概是用的力大了些，把自己拍疼了，哭声顿时大了好几十分贝。
启尘老道的老脸一红，一时间有些局促，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墨临水看了半天，被吵得也是心烦意乱，忽然眼前一暗，一个竹篮被放在自己面前。
她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就见到启尘老道布满皱纹的老脸。
看着架势，他是要撒手不管了？
有没有搞错，这小鬼是他捡回来的，现在却甩给了她？
她可是厉鬼，难道这老家伙不怕她暗地里把这小鬼弄死了？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启尘老道一甩拂尘，后退了两步，将自己完全摘开。
“你伤不了他。”他语气笃定道，“这里就交给你了。贫道乏了，有事明天说。”
说罢，他一转身，踩着满地凌乱，道袍飘飞地走了出去。
“喂，等一下！”墨临水伸出尔康手。
启尘老道头也不回，出了门之后，身形一转，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墨临水默了默，忽然凝聚出一双苍白修长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搓揉了几下。
微弱的怨气涌动间，她那张犹如被开水烫过的面容仿佛融化了一般，渐渐变得光滑平整，然后五官慢慢从皮肤下面浮现出来。
没过多久，一张清秀的面孔便出现在她的脸上。
黛色的秀眉修长温润，一双杏眼明媚如水，眼梢微微上扬，琼鼻挺翘，下面是形状饱满的唇。
除了脸色和唇色都苍白得吓人之外，别无异样。
这是她本来的脸。
墨临水其实一直都可以恢复面容。厉鬼的身体原本就是灵魂体，而灵魂的形态，则是忠实地反映生前的样貌。
她其实也就是顺势吓唬人而已，但无论是启尘老道，还是现在正在哭个不停的小包子，完全都没有被那张脸吓到。
这让她很是挫败。
现在的人类，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墨临水有些头痛地看着竹篮，一时间没了办法。
经过了这场气势上的交锋，房间内略显凌乱，原本整齐放在桌上的纸张、毛笔之类的小物件散了一地。角落里的积灰也被吹了起来，在空气中腾起烟雾般的灰尘，窸窸窣窣地上下浮动。
威胁消失，剩下的就只有大哭中的小包子了。
“哇——”
一道哭声在阴阳交界处响起，立刻将对峙中的二人都吸引了过去。
小包子撒娇了半天，依然没人理他，终于忍不住了。加之两股力量水火不容，作为没有经过修炼的普通人，又是柔弱的婴儿之躯，如何能受的住这等冲击。
她绝对不是因为心软了，实在是这小鬼哭的太吵，烦的连鬼都受不了。
启尘老道闻言，有些讶异地瞥了墨临水一眼，还是缓缓地收回了法力。
墨临水心头一松，也散去了周身的怨气。
那股子味道，真是光看着就能想象出来。
呸呸呸呸呸！
墨临水忙不迭地闭上嘴巴，压下周身怨气，掀起一阵阴风，一股脑的全往启尘老道身上招呼。
启尘老道看着竹篮，眉峰微紧。
“要不要停手？”墨临水看着小包子难受的表情，忍不住出声道。
一时间，房中两股强势的力量碰撞，掀起一阵旋风。
启尘老道的法力带着一股浩然正气，将半边房间照得雪亮，而墨临水的怨气则是漆黑如墨。两股能量都是极为强大，各占据一半的空间，相接之处泾渭分明，宛如颠倒的日月阴阳。
墨临水无意中瞥了一眼，顿时有种自戳双目的冲动。
真是瞎了她的狗眼，这老家伙到底是多久没洗脚了？
一想到自己正和那双脏兮兮的臭脚丫子共处一室，而且她刚才离得那么近，还把嘴张得那么大，她整只鬼都要炸了。
启尘老道没有料到墨临水会突然收回气势，一个愣神的功夫，周身法术暴涨，手上的符纸自行燃烧，发出一瞬间的耀眼白光。
墨临水眯起眼睛，看着蔓延过来的道术光滑，下意识凝聚怨气去抵抗。
尤其重点关照了一下老家伙的脚面。
呼啦啦的风声涌过，墨临水终于觉得空气好了不少，这才气急败坏地躲得老远。
启尘老道依然没有动，也没有接话。
他下巴上的几咎胡须随着怨气的翻涌而动，袖袍和衣襟也被带的上下翻飞，露出两条干瘦的大毛腿，脚上还穿着一双断了帮的人字拖。
泛黄的指甲缝里还嵌着黑乎乎的污渍，大脚趾上带着几撮明显的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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