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舒雯懒懒散散点了下头，啊了一声：“我是喜欢他。”顿了下，忍不住眯了眯眸，“这很难看出来吗？不过，他好像不是很想让我喜欢。” 袁舒雯看了眼李学敏，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你加油。”
看着袁舒雯的背影李学敏才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捂了捂额头，这特么是外星人吗？
袁舒雯回到会场没找到陈就，同时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屠明，原地愣了几秒，转身迅速离开，在门口赶忙拉住一个服务生问：“有没有看到之前第一次上去抽奖的那位先生？”
那服务员哦了声：“陈先生啊，最近我经常见他的，刚才好像跟着一群人上去了吧。”
袁舒雯道谢后刚要离开，突然又想起什么：“他旁边有没有一个……”问到一半，袁舒雯又停了停，“没什么。谢谢您。”
酒店五楼阁间里的休息室这个时候一向热闹，此时坐了一圈人，却静的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桌子对坐两个人，皆是垂眼静默，庄家问要不要家注的时候大气也不敢出，简单的□□——屠明把这一局已经玩满了十分钟。
围观者基本都是出入声色场所的老油条，要么和方焯熟要么和屠家打过交道，此时多少瞧出了端倪：屠明根本没在用心玩，否则开局三分钟要不了就把对面那陈家的小开灌死了——他们今晚本来要玩桌球的，屠明只一句你来定，姿态闲适，陈就不熟悉斯诺克玩法，选了美式，试的时候球一落袋，就听见屠明好意道：“选个别的吧。”
可赌桌上，屠明最熟悉的也就是□□。最后才定下来，不赌钱，输的那方把输掉的钱除以一百，喝多少杯那数的酒。
老实说陈就不感兴趣，但是谢昭拦住他，表示想换他抽到的那个手机——理由是序列号比较好。艹，能再扯一点吗？但是陈就更清楚事出有因，陈就再温和也是有不可商量的一面的，被挑衅了还要缩回去，无论如何也不是男人的作风。
另外一些屠明的好友完全是以吃瓜看客的身份兴致勃勃看热闹的。在发现屠明放水后，从刚开始的发现新大陆，到持续的一局码垒到摇摇欲坠的高度，白之耀算了下乘除法，如果现在结束陈就要输多少，然后迷茫了：“二十八杯，会喝成胃出血吗？”
话音未落，娱乐室里间的门从外被袁舒雯打开了。
入眼便是一屋的人，桌上的筹码和牌，一列高脚酒杯和十瓶烈酒，陈就有些疲累望过来的惊讶一眼，袁舒雯差不多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她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屠明。而屠明散淡靠在椅子里撑着头，头也没转，手上把玩着牌，拇指轻轻抚过：“来了？来，问你个事。”
袁舒雯静静看着屠明的后脑勺几秒，在全场的注视下走过去，呵笑了声，神色冷淡：“屠先生有何贵干。”
屠明低着头，把手上的牌扣在桌上，敲了敲台面，抬眼，刹那玩味：“输，或者赢。你说了算。”
白之耀站在角落里，看到屠明那一个表情，当即就笑了，原来是还是因为袁舒雯。说实话，屠明这个怪人靠他近一点他会叫人走开，离他远了点他又不爽，此类情况……白之耀想，一般大家都称为欠，两个字就是犯特么贱。
袁舒雯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欠别人人情。现在手机还没有还给陈就，反而拖累陈就被人拉来“玩”所谓的游戏，看这样子完全就是围给别人看热闹的。
心中不悦，袁舒雯手撑在台子上，弯下腰看着屠明，眼里几乎落了霜，轻声道：“屠明，你是不是觉得以伤害别人取乐，非常有趣？全世界都得满足你，你才开心？”
她一边说一边抽出屠明手里的牌摔到桌子上，力度不大不小，看的围观的人大部分想转头就走。不要命么，敢看屠明家这位的戏，后果谁来承受？
之后，袁舒雯便越过屠明走上前几步，什么也不说，只把手机盒交给陈就，转身就离开。
气氛正陷入凝固里的时候，陈就刚僵硬的想动身追上，却被屠明抢先一步，夺门而出。
袁舒雯刚开始只是快走，慢慢的变成跑。她根本懒得等电梯，大步小步走了后门楼梯，一两分钟就到了一楼，冲出了酒店。这附近靠江，离商业圈也近，她凭直觉沿着长街奔走，直到冲入人流里。
现在的袁舒雯再不开心也是有感觉的，她感觉得到，屠明始终不远不近在她身后几步的地方跟着。
周围灯红酒绿闪烁的LED灯与商厦，好像就这么隔开她和清醒的距离。身上一件单衣，南方冬天刺骨的凉意寒气无孔不入的钻进骨缝里，她模模糊糊间才想起刚才里面暖和，外套留在了那里。
眼前漆黑的夜里被人群的吵闹点缀，袁舒雯走着走着一下停住，转过身去，凝目看着屠明。他敞着的大衣，衬衫衣裤皆是黑色，与沉沉黑夜几乎溶在一起，五官却依旧醒目。如同他笑时的冶艳，不笑时清寂莫测更如黑洞，吸得过往路人多在看他。袁舒雯忽然微微一笑，笑得很悲哀。
为什么，这么大一个世界，七十亿人熙攘来往，相遇是件一天可以发生三万场的事件，怎么偏偏是他。
——可就偏偏是他。
别人做相同的事袁舒雯也不会开心，可是如果是屠明来做她会很失望。尤其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失望。
看着袁舒雯张张嘴只有一口冷气，整个人脸色苍白人形单薄，心情差的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屠明看她这副样子极轻地叹了口气。
他朝袁舒雯走去，同时把大衣脱下不由分说罩住她，屠明微低下头，语气淡淡，眉峰微挑：“待在这里别乱走，要生气就先气着。”
冷得人都有点木了，袁舒雯就这么披着衣服在人来人往的街中央，在一棵树旁边站满了二十分钟。她看着不远处的巨幅广告牌，模特冷然的看着镜头，身形窈窕，那表情看得袁舒雯又一个哆嗦。
人说到底是娇气的生物，天气冷一点不行，热一点也不行，共通点就是每一分钟掰成六十秒嫌太长，犹如一个世纪。
袁舒雯觉得吃了西北风将近二十个世纪，旁边坐在树下看完全程的老太太感觉这姑娘是不是冻傻了，遂好心拍拍她：“姑娘哎，别等啦，小年轻吵完架还是各自冷静下，看你冷的，快回家吧。”
袁舒雯转头，黑白分明的眼里映出了好心人，却觉得难以看清，半晌，她才慢慢点了下头。
袁舒雯站起来走到一米外，低头踩着方格跺了跺脚，最后一下踩住的时候，忽然从背后有柔软质地缠上了自己的颈项，袁舒雯低头一看看，是条厚厚的红色围巾。屠明身上的木质沉香淡淡袭来，袁舒雯没有动，随之屠明动作很快的缠了几圈，最后还是垂了一段在胸口。
屠明手停在绕完的围巾尾部，他声音在袁舒雯背后响起，音色静哑如海：“我不管你气没气完，现在听我说。有一件事，我要反悔。”
屠明指尖略微使了三份力道，揪着围巾让袁舒雯一下面朝着他，看着袁舒雯整张脸埋在他买的围巾里，表情怔然迷惘，只来得及问：“什么事？”
屠明俯下身，猛然把袁舒雯拉向自己，薄唇靠近，微翘了三分：“我以前说，让你不要喜欢我这句话，把它忘了吧。”
这时不过晚上九点来钟，整条路车灯人海依然交织成一方热闹人间，但是直到很久以后，袁舒雯回忆起这一幕，只会有千万的霓虹灯照耀着自己，看见屠明靠近那双近如星辰的眼，刹那间以为天上的星星都落在他眼里。劲风猎猎，吹扬自己的秀发，好像留住了一瞬的天荒地老。
袁舒雯一手拿着手机盒，一手啪的一下撑在门框边缘，李学敏被壁咚，她看见袁舒雯抬眸锁住自己，沉声道：“为了个男人找事也不觉得无聊吗？你喜欢屠明，就去追嘛，追到了就好好守，我拦着你了？”袁舒雯挑挑眉，黑发从肩上滑落下来，觉得可笑。
李学敏美眸紧紧盯着她：“你是喜……”
直到上台抽奖的时候，陈就翻出来自己身上的号码，看着主持人还在瞟袁舒雯身上的眼神，微微笑了笑：“这个机会，我想请这位运气很好的小姐来帮我。她是我幸运……的朋友。”
明眼人几乎都听出来，他有“女神”二字分明是没好意思蹦出来，咽下去了。
最后袁舒雯也没有抽，她很无奈的低语：“我运气很不好，会影响你的。”陈就笑笑，没推脱，抽出来一台苹果X，当场拿了转手就给了袁舒雯。台下的人看着这种赏心悦目的时刻也就当个乐子，除了装傻的白之耀和夏鸣和默默起身离的远一些的特助。
袁舒雯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凉水扑面刺骨，她抬头看镜中的自己，一瞬间很模糊，她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有从来没有过的虚无恍惚感……她忽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拿起手机准备去找陈就还给他，却被门口的女人拦了个严实。李学敏好整以暇看她：“看不出来，你动作还挺快，一个不行就换另一个。”
迎着打量，袁舒雯没什么精力轻笑：“多谢。”甩了两个字直接就要走，李学敏看见她那爱谁谁的态度，实在摸不清这女的到底是有多不按常理出牌，还是太笨了没听出自己的意思，不由分说拽住了她，却在碰到袁舒雯的同时就被她甩开了。
袁舒雯不好意思地低声道：“那也是，很抱歉。啊，这样吧，我请你去吃东西……”她刚抬眼一亮，又像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下去：“忘了你是做甜点的了。”
陈就一下失笑，温暖的棕眸落在袁舒雯脸上，忽然挑了挑眉：“你想不想尝尝今天晚上我们做的东西？”
袁舒雯看着陈就的表情，没有两秒就反应过来了，敢情是要……假公济私么？想到这点，袁舒雯撑起一个笑容，脚底抹油般撤了步子就要走，被陈就一把捉住了手腕往上带，一边走一边狡黠的笑：“你以前得是多规矩的好学生啊？”
夏鸣实在不想待在快要炸掉的屠明旁边，屠明刚刚看到台上那一幕时竟然笑了一下，是笑！了！下！！如果说今晚注定要有个人来做屠明生气时的炮灰，夏鸣很乐意把这个伟大的机会让给别人。
中场出来时，袁舒雯拿着崭新的手机盒觉得像拿着一块烫手山芋，别的不说，袁舒雯自问心理承受能力够好了，下台阶时仍然不可避免的撞上坐在底下屠明的目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袁舒雯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好，记住了，等会儿我去告诉他们。”
两个人对视一眼，控制着音量哈哈笑出声来，两个笑点莫名其妙的撞在一起的人都是眉弯唇翘，所以足足过了十秒，才意识到头顶的打灯，齐齐看向大屏幕，袁舒雯和陈就两人一脸懵逼得模样被记得清晰。
袁舒雯当时那几秒过去就站了起来，站在陈就旁边看了会儿，直到屠明上了楼。袁舒雯觉得自己有点好笑，轻轻翘了下唇角，很快抿成一条直线，垂了垂眸，收起多余心绪，转向站在她后面的陈就万分抱歉道：“给你惹麻烦了，真的对不起，你需不需要跟我一起去看一下手……”
陈就随和无奈地笑了，拍了拍自己小臂：“你忘了我们怎么见的了？这点程度，平时在厨房里转身磕磕碰碰都要比这严重。”
全场灯光暗下来，主持在上面说话时，袁舒雯站在陈就旁边，看着远远的台上那一束灯光，唇轻启合：“谢谢你。”
袁舒雯十分清楚，陈就拦下把她带上来，是不想让她落单离开。原因……她没说，陈就也并不问。但是因为什么，也并不难猜。袁舒雯清楚这样一种善意在很多时候是多么难得一件事。心情差的时候在人群之中，要么是喧闹烟火，要么是晦暗不明的地方，帮助消化那些情绪最方便。
袁舒雯看了眼陈就，他侧颜绽出轻笑，声音很低：“谢什么，想吃什么我都有，看看这些人，也不像是会吃多少的。”
袁舒雯被迫跟上，好在陈就的步子虽迈得大却很稳，心里不免为规矩觉得委屈，可怜……它是多么方便利民的又总被忽视的存在啊。
当然，陈就也只是跟袁舒雯找了个待在会场靠最后的位置，两人待在角落里，离各类吃的也近。因为是自助取餐的形式，所有吃的也是在左后方的桌子上放着，主要都是冷餐、蛋糕。
屠明这一眼不轻不重，不过两秒就收了回去。旁边有好些人迅速将屠明围起，巧的是李学敏像有心灵感应，从二楼主会厅看到了期待已久的屠明，提着裙子从上面匆匆下来。
李学敏穿过人群走到屠明面前，挽上他胳膊，李学敏抬头看着屠明，徐徐一笑，从容又带点撒娇的意味在里面：“你怎么才来？大家等你好久了。”
屠明没说什么，眼风很淡的笑了笑，抬腿目不斜视地往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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