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1 自闭IF-HE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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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如此,但是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哪里不会被日复一日的或外界或内界的环境所影响呢?

    在年复一年的我又赢啦、铮哥又输了、我又拿金牌啦、铮哥又被淘汰了、我还在打乒乓球啊、铮哥的话是不是又少了、我怎么还在这里干这种事情啊、铮哥已经不怎么与我见面了的现状与现状、理想与现实、荣誉与败北、笑容与泪水的强烈对比下,无边无际的简单念想早已被现实束缚的越来越窄小,窄小到他渐渐无法看清这个世界,窄小到他只能看到面前的一条直线。

    这是一条直线,这条直线的前方则只有三个牌子,这三个牌子上分别写着贺铮、足球、乒乓球。

    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就像是苏舟的世界里只有这三个牌子了。

    所以,真的都是贺铮、乒乓球与足球的“错”吗?苏舟真的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吗?

    ……不,不是的,苏舟并不是受害者,如果他真的是受害者,“苏舟”本身也是“加害者”。

    将“苏舟”逼迫到抑郁、逼迫到自闭、逼迫到产生幻觉、几次发疯、多次过呼吸的加害者们这其中,无疑也有着苏舟自己。

    当在心中把苏舟与加害者画上等号的时候,苏舟又睁开了眼,他再次看向普普通通的天花板,面无表情了半响,忽然在嘴边咧开一抹怪笑。

    那是自嘲的、恍然的笑。

    他突然意识到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矫情”,意识到了自己的“自作自受”这样的描述并不准确,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苏舟突然察觉到了自己的故步自封与滑稽可笑。

    可笑吗?

    可笑的,也是可悲的。

    他的耳边响起了震天的擂鼓轰鸣,轰鸣的末端尽头,又是安吉洛比安奇那声轻慢而嘲讽的反问。

    不然呢?

    不然呢,苏舟,你还想怎么样呢?你觉得我还要怎么样呢?

    ……是啊,要不然呢,还能怎么样呢。

    曾经的苏舟只是觉得安吉洛有些看不起他了,现在的他却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么想着,也顾不上两边的时差,甚至也不想用messenger的语音功能,苏舟直接给安吉洛打起了越洋电话。

    嘟

    嘟嘟嘟

    在等待电话被接起的空隙,苏舟盘腿坐在了床上,他的心中涌起的迫切,这让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难耐与激动,他不住地晃动着自己的身体,又用空出的手不断地按压着裸露的脚踝,他的心中响起了催促的敲门声,不听地鞭策着:接电话接电话,安吉洛比安奇你怎么还不接电话。

    如果这里是什么电视剧,估计在短暂的“嘟嘟”声后,那边便会响起意大利人傲慢而拖长了尾音的不友好问候声。

    然而这里不是,而是现实,所以在苏舟久违的热情之下

    ……大概是在忙什么,那边竟然没人接电话。

    苏舟:“………”

    莫名的委屈涌上了苏舟的心头。

    他面无表情地瞪了手机两秒,毫不间断地继续打电话。

    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

    一通,两通,三通,前三通都没人接,直到第四通,才终于打断了让苏舟逐渐暴躁的“嘟嘟”节奏。

    叮

    手机通了。

    不等那边说话,苏舟便抢声控诉:“你怎么不接电话?!”

    话一出口,苏舟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仅非常哑,还有些哽。

    哽咽的哽。

    苏舟:“………”

    苏舟自己惊了。

    电话那端也惊了。

    即将脱口而出的辛辣嘲讽被安吉洛梗在唇边,远在意大利的大天使先生瞪着手机,浅灰色的眼底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艹!

    一句不友好的本能问候险些要冲口而出,但是更让安吉洛深感惊悚的,还是那毫不掩饰的哽咽哭腔。

    安吉洛很头大:“你怎么又哭了?!”

    “又”什么“又”?!

    苏舟赶紧掐掐嗓子:“我没哭!只是嗓子哑了!”

    安吉洛上了火气:“哈!你没哭?!你以为我分不清嗓子哑了和哭腔的区别?!”

    苏舟咳嗽两声:“你别这么凶!都澄清了多少遍我真的不爱哭!”

    “哦”安吉洛冷嘲般地笑了,“中国苏特色的不爱哭吗?”

    苏舟:“………”

    这个人真的好讨厌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舟威胁他:“你再这么凶我就真的哭了!”

    安吉洛:“………”

    ???

    苏舟恐吓他:“我不仅哭我还要发推特,表示你又把我弄哭了!”

    安吉洛:“…………………”

    一声“fxxk”在嘴边千曲百转,一句“没有廉耻的无耻之徒”在唇边千回百绕。

    手机两边都寂静了半晌。

    半晌,安吉洛发出了一声轻哼:“呵,好歹还在最后承认你、又、哭、了,算是久违的诚实与进步了。”

    这话就说的苏舟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抓抓头发,轻咳一声,终于也是平复了语气:“总之,安吉洛,恩………还是谢谢夸奖?”

    滚一边吧。

    擦拭着满是水珠的头发,一条雪白的浴巾堪堪挂在了腰间,安吉洛把手机开到扩音模式,随手打开一罐放在茶几上的低糖果汁,脸色臭臭地仰躺在沙发上。

    啧,让人连澡都洗不好的臭小鬼。

    冷笑着抿了口低糖芬达,带有水迹的身体深陷入柔软的沙发里,匆忙淋浴过后的意大利人仰起头,湿润的后颈紧贴在弧度适中的沙发背上。

    “怎么了?”安吉洛放下芬达问,“突然打电话,催命似的。”

    苏舟先低声道歉:“抱歉,安吉洛,打扰你了。”

    安吉洛不吃这套。

    “这些客套话就免了吧哦,不能免了,我正在洗澡,下次来给我搓背吧,我听奥古说过,你的按摩技术似乎不错?”

    这个好说,苏舟一口答应,这才感觉那边人的脾气似乎终于好了那么一丁点点个鬼。

    安吉洛并不是那么乐意。

    “你这个臭小鬼,”他施舍般的讥讽道,“这种服侍人的事情,也答应的这么痛快啊。”

    苏舟诚恳表示:“大概是观念差异?这不算服侍人呀!顺手给朋友按一按而已,我给好多人都按过的,下次………我记得十一月份的公开赛是在意大利吧?到时候见?………安吉洛?……………喂安吉洛?比安奇先生?hello?”

    听手机对面忽然没了声音,在耐心地等待后,苏舟也反复地叫起了男人的名字,这个断线来的太过突然,要不是那始终沉稳的呼吸声一直透过扬声器萦绕在苏舟的耳边,苏舟险些想要跨国报警。

    在苏舟久久的呼唤他甚至都抑扬顿挫地把安吉洛的名字唱成了歌!手机对面才再次响起了意大利人那有些模糊不清的低笑声。

    饶有趣味的低笑声,就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哇哦,”安吉洛的尾音拖得极长,“小鬼,你遇到了什么?”

    ?

    “…并没有?”

    苏舟懵,想了想说:“……啊,我现在是自己住,你想说什么?”

    安吉洛想说的可太多了,尽管之前通过第三方的转播录像,大概判断出了苏舟目前的状况,但是那怎么能比得上如今一对一的越洋电话呢?

    “不错啊苏舟”

    极为傲慢的低笑声散开在独自一人的卧室里,早已退役的世界第二先生直接叫起了苏舟的名字。

    他听起来简直兴致盎然。

    这让苏舟有些毛骨悚然。

    “这么会取悦人的你可真是久违了碰上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也让我一起开心一下?今天的你,可真是格外的精神啊。”

    诶、这个、诶嘿嘿嘿

    这话倒是不算错,苏舟挠起了脸,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你听出来了呀。”苏舟正面笑答。

    哼安吉洛以一声低沉的鼻音作为回复。

    苏舟开心地清了清嗓子,也叫起了那个最初时的称谓:“就是,比安奇先生。”

    “嗯?”

    “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说来听听?”

    “嘿,只是突然想明白了而已,还没有把思绪整理的很清楚………下次去意大利给你推背的时候顺便再说?”

    “哦……”安吉洛换了个姿势,拿起低糖芬达又抿了一口,“契机呢?那个踢足球的吗?”

    苏舟果断肯定:“是的!”

    安吉洛问他:“那为什么是给我打电话?”说着又带上了几分嫌弃,“还打的那么急,我的头上才刚打上了泡沫。”

    唉呀,这么一说,说不定匆匆忙忙的大天使先生还有些狼狈呢?

    想象了一下与狼狈挂钩的安吉洛,苏舟就又开始笑,笑起来就停不住,安吉洛连续“喂”了几声,苏舟也没有收敛的意思。

    安吉洛:“…………”

    “你傻啊。”

    苏舟:“嘿嘿嘿嘿嘿嘿。”

    “醒醒,傻子,继续讲。”

    苏舟笑得阳光灿烂:“你先让我笑个够嘛!不笑我就哭了?”

    安吉洛:“…………………”

    艹!

    安吉洛威胁他:“你尽情哭,再浪费时间我就挂了。”

    苏舟不笑了。

    他轻咳几声,轻声说:“安吉洛,还记得你之前来我家住的时候吗?”

    安吉洛发出了不耐的“啊?”声。

    苏舟问他:“你还记得我们最后………最后你对我说了些什么吗?”

    “我从来不记无意义的事情。”安吉洛漫不经心道。

    这就是记得了。

    苏舟又忍不住地笑了一会,然后不由压低了声音,他的口吻和语气都变得很正经,即使相隔大洋,看不到彼此,安吉洛却也能在脑中勾勒出那个中国小鬼压下眉眼,一脸郑重的表情。

    “安吉洛,谢谢你。”

    安吉洛不以为意:“说点有用的。”

    苏舟说:“那一晚,最后,在我压住脸避免与你对视的时候………不,在更早的时候,在那晚与奥古斯特共进晚餐的时候,你就对我说:要不然呢,苏舟,要不然呢,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你觉得我还要怎么样呢?”

    手机对面,安吉洛的呼吸声一顿。

    苏舟也顿了一会:“……我现在才真正地意识到那句反问的意思。”

    苏舟的口吻缓慢而郑重:“很感谢你,安吉洛,非常、非常的感谢你,安吉洛比安奇先生,谢谢你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看穿了我,谢谢你看穿了我的本质,并采用了在你能力范围内的最好处理方式啊,还是要感慨一下,你的洞察力是真的恐怖啊,你是手拿剧本的上帝吗?总之,也不说那些客套的了,我真的真的很感谢你们所有人,但是你有些特殊………比安奇先生,你太特殊了。”

    “当然。”

    自手机中传来了毫不客气的应答声,傲慢而理所应当。

    “我一向无以伦比,独一无二。”

    然后又换成了有些不满的反嘲声。

    “小鬼,难道你是直到今天才认识到这个世间真理吗?”

    苏舟忍不住地笑了。

    他笑着说:“是的,比安奇先生,你一向无以伦比,独一无二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都独一无二。”

    意大利,坐落于市中的一栋独居公寓里,坐姿随意的男人换了个姿势,水珠落尽的紧实背脊离开了沾染湿气的沙发脊背,半湿的灰发成缕地贴在的颈边,他的双肘随意地搭上膝盖,低眉注视起显示着通话中的手机屏幕,那双浅灰色的眸仿佛被黑色浸染,落入水滴后漾开了波纹,显得格外的深邃而遥远。

    遥远到让安吉洛回想起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那个中国小鬼主动地敲响了他的房门,然后

    你……真的打算走了吗。

    要不然呢?

    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句话应该问你自己,苏舟,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那时,始终低头的小鬼大概以为他是很失望的,但是他没有失望,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注视着蜷缩成一团的临时房东问:所以,还能怎么样呢?苏舟,我不是你,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没有人可以真正地去帮到另一个人,尤其是

    ……尤其是,他的临时房东压住脸哑声说,……在当事人并不想改变的时候。

    那时,窗外有车辆驶过,轮胎摩擦沥青,喧嚣声划破黑夜。

    那时,他注视了苏舟良久,最后一句话落得很轻。

    ……你很清楚。

    安吉洛记得自己这么说。

    而那个小鬼则颤抖着声音,微不可闻的回复他。

    是的,我很清楚。

    怎么可能清楚。

    三天后,当他离开中国,坐在足以俯视一切的头等舱时,他注视着那片逐渐远离他的东方大陆,在心中嘲弄着想。

    怎么可能是“我很清楚”啊,分明就是身为局中人的一点都不清楚啊。

    …

    ……

    ………

    “……哦,”从苏舟反复提道的“那么早”的修辞中,安吉洛捕捉到了什么。

    于是,安吉洛问:“你想清楚了?”

    “是的。”

    安吉洛听到了那个与许久之前的夜晚结语一模一样的回答。

    “是的,比安奇先生,我想清楚了。”

    远在中国大陆的中国小鬼爽快地对他说,这次没有了沉默许久后的低微与颤抖,就像是知道正在他心中回荡着的讥笑,那个中国小鬼又接着强调说。

    “这一次,我是真的想清楚了。”

    这样的强调让安吉洛不禁发笑。

    “想清楚了什么?”

    安吉洛的笑声依旧轻慢,却不带讽意:“说来听听吧,说不定能取悦我呢。”

    苏舟也笑了,因为这真的有点可笑:“会因为我的愚蠢而取悦到你吗?你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把答案告诉我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没有人可以真正地去帮到另一个人,尤其是在当事人并不想改变的时候。”

    “这算什么答案?”安吉洛不买账,“投机取巧的小鬼,你这不过是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可是这就是答案了,”苏舟好声好气道,“安吉洛,即使你不知道所谓的根源,你也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看透了我的本质”

    “乒乓球的确让我痛苦,让我一度的想要远离和逃避,但是那说到底也只是外因,真正让我痛苦的不是乒乓球,而是我自己加害苏舟的就是苏舟,真正让我痛恨又无可奈何的,是苏舟自己。”

    两边忽然都没了声响。

    苏舟深吸了一口气:“安吉洛,你当初就是这么想的吧,乒乓球只不过是我用来保护自己的借口,用来逃避废物的、懦弱的、悔恨不已的自己的最佳盾牌,我躲在这个盾牌之后,被它保护的好好的,然后在它的保护下开始以泪洗面,觉得自己好可怜好可怜,觉得自己不被理解,觉得自己无计可施,觉得自己无路可走,觉得自己没有出路。”

    苏舟听到对面的人问他:

    “那你是吗?”

    苏舟回答道:“我是的。”

    顿了顿,他又说:“这个是的可以回答所有的问题,我既是把乒乓球……”……其实还有足球和贺铮,“来当做保护自己的借口,但是我也是真的不被理解也无路可走……这不矛盾,安吉洛,所有的事情都是同时发生的,我不是在矫情,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没有去做。”

    自己中心到极致的人用着傲慢无比的腔调说:“乒乓球不是保护你自己的借口,是保护你不去做某件事的借口。”

    这样直白而辛辣的点出让苏舟不免沉默了起来,却又在不算漫长沉默后缓缓吐气,慢慢笑开。

    他再次给予了肯定:“是的,安吉洛,我讨厌的不是乒乓球,不是足球,不是铮哥,我只是讨厌那个明明能做到、却什么也没做的自己,并且越是因为自己在行动上什么也做不到,就越是在心理上感到委屈与苦痛………我走不出来,安吉洛,那时的我真的走不出来,陷进去的时候还太年轻了,陷进去之后就开始越陷越深、越陷越深了…………我看不到身边,触手可及之处全是深陷泥潭的污泞,视野所及之处只有身前那条狭窄而单边的直线,越是痛苦,越是痛恨在最开始的时候的确不是那样吧,但是从某个时间点开始,我反而开始追求痛苦,痛苦让我的负罪感有所减轻,痛苦让我觉得我是一个伟大的牺牲者,痛苦让我觉得我不是那么废物,痛苦让我觉得我至少做到了什么………可我就是没有去做,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心理上的痛苦代替了行为上的行动,反而让落实到行动上的那一步更加的无法迈出。

    这里面其实还有许多没有提到的点,包括那时的年龄、环境、身边的人、还有里里外外的各种因素………但是,那些就不适合对安吉洛说了,可是就算不说那些,苏舟真的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吗?不,当然不是了,如果非要坚持他是所谓的完美受害者,那么,反问几句吧

    他为什么从来不曾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对身边亲近的人吐露过呢?

    他为什么非要英雄主义般的。把一切的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呢?

    他为什么就是反复地用思想折磨自己,而不去迈出真的去做的那一步呢?

    他为什么……

    从“昏睡”中苏醒后,苏舟的脑中闪过了太多太多个为什么,但是对于每一个为什么,他又都能找出完全合乎情理的解答

    因为他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

    因为他觉得他自己就能把一切都处理好。

    因为他还担负着许许多多与乒乓球直接相关的责任。

    因为那时的他还太年轻、太年轻了……

    年轻造就了冲动,年轻又成就了顾虑太多。

    每一个为什么的背后都是实际存在又逃避过的问题,但是每一个为什么的面前又都站着完全说得过去的合理解释。

    所以,再去追究为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那些都是不可能再更改的、已经发生的过去,硬要挤出一个理由,无非也就是“时间上的错过”、“时间上的不合适”与“时间上的局限性”。

    所以

    “……所以说啦,你真的是在那么早那么早的时候就告诉我答案了啊。”

    四肢的气力被无数的为什么逐滴抽离,苏舟放空了自己,大开的四肢铺满了整张床铺。

    手机就放在他的脸边。

    苏舟半阖起眼,有些迷蒙。

    他仰躺着说:“安吉洛,你早就看出我是在作茧自束了,所以才说没有人可以帮到我,尤其是在我自身还不想改变………深陷其中看不清的时候。”

    手机的那段没有说话,只是传来了一声轻慢而熟悉的低声嘲笑。

    苏舟顿了顿,没忍住,侧过头,对着手机小声说:“比安奇先生,谢谢你………可是你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就明确提出来呢?”

    手机那段说:“提出来?提出来有用吗?”

    苏舟忍不住笑了:“是的,是没用的。”

    意大利,罗马,独身的公寓中,即使是安吉洛比安奇,也不禁在此刻升起好奇:“所以,那个根源到底是什么?虽然只有一次,但是你提到了足球和贺铮………和我猜想过的有点不一样,不单单是乒乓球引起的问题那个踢足球的对你做了什么?”

    不等苏舟婉言拒绝回答,大洋彼端的大天使先生就开始了一番脑速极快的自我解答:“今晚的对话很愉快,足以看出那位贺先生的退役宣言非常有效,所以让我想想,你不去做的事情………你没有去做的事情,难道是宣布退役吗?既然mr.贺的退役宣言对你刺激这么大,这大概是最好的答案了吧?………啧,该死,喂,小鬼,换视频通话吧,让我看到你的脸,只有声音的通话,会让我漏掉许多有趣的信息,你”

    苏舟:“……………”

    你个什么你!手拿剧本的男人也不能这样啊!!比安奇先生你知道你过分了吗!!!

    苏舟急忙打断他:“够了够了!再继续就过分了!我这凌晨深夜呢!大深夜的看什么脸啊!”

    安吉洛理所当然地怒了:“我的脸不好看吗?!”

    然后反应了一下继续怒:“凌晨?中国现在分明是晚间!”

    啊这……

    “……好看的,”苏舟轻咳,“世界公认的好看呢。”

    安吉洛满意地冷笑一声。

    然后就开始下命令了:“打开视频通话,小鬼,我说了,让我看着你的脸,然后继续我们的谈话。”

    苏舟有些为难:“这……事情都解决了,我的谢也道完了还是独此一份的特别感谢呢!今晚要不就……要不就这样吧…?”

    安吉洛:“…………”

    完个什么完!

    安吉洛咬了咬牙:“我、的、好、奇、心、呢!”

    苏舟诚恳:“比安奇先生,请尊重他人隐私呢。”

    安吉洛:“…………”

    这可真是用完了就丢啊。

    苏舟轻咳:“就这样吧,安吉洛,有些事情………是真的没法说。”

    手机那头没动静。

    苏舟又放轻了声音:“是真的,安吉洛,有些事情是真的没法说………但至少我现在走出来、看明白了就好了吧?虽然……虽然在这段难熬的时间里,你是基本完全不和我联系的那一个,但是我知道,你多少也是在担心着我………不,这种修辞是我太自作多情了,换一种说法,是我肯定也为你带来了些许的困扰和麻烦吧?”

    这就是已经和安吉洛认识许久的好处了,放在过去,苏舟哪里会这么自觉又这么懂的变一下说辞呢?同一种意思,换一种修辞手法,明显就让大天使先生听的舒心多了。

    “呵,”大天使先生表达了他的满意,“还算你有自知之明哦,不,应该说你总算有了自知之明。”

    …

    ……

    ………

    总算有了自知之明。

    挂断电话后,苏舟又愣愣地盯着黑下屏幕的手机许久,就如那句不停地在他的脑子里作响的要不然呢,总算有了自知之明可谓是后来居上,成功地替代了那句要不然呢,以下克上地在苏舟的脑子里不停吵闹。

    要不然呢要不然呢要不然呢

    总算有了自知之明自知之明自知之明

    ……啧,最后挂断时还那么傲慢而讥讽,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苏舟扔了手机遮住脸,小臂抵在额头上。

    他再次看向眼前头顶那无比熟悉的天花板

    ……没有漩涡,没有幻觉,天花板只是天花板而已,天花板何其无辜,超出“天花板”本身的任何事物,都只是人为给予其的附加产品。

    苏舟闭上眼,他感受着在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他感受着途径每一根经脉的血液流淌

    咚咚,咚咚。

    汩汩、汩汩汩

    ……好安静啊。

    苏舟想。

    好平静啊。

    苏舟又想。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平静的心跳,平静的流动,平静的世界,不平静的过去,平静的自己。

    虽然是闭着眼的,苏舟却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干净,那些曾经缠住他的泥泞消失不见,那些曾经遮住他的墙壁退至远边,他忽然就觉得中国古人真是博大精深,几千年过去了,物质上的更迭日新月异,旧的被淘汰,新的被使用,但是思想上的变化却少有更迭,几千年前的道理与言语仍然可被用至今朝,比如什么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当一个人陷进去的时候,那就是真的陷了进去,他陷得很深,陷至什么也听不到,看不见,是真的出不来;但是当他真的、打从心底地明白了什么的时候,也就代表他正正式式地跨过了那个他曾经以为永远也不可能跨过去的坎儿。

    跨过之后呢?

    也不是觉得曾经的自己多么幼稚和可笑怎么会幼稚和可笑呢?那都是真真切切的他自己啊!只是充满了惘然与感慨,遥望着那个过去的自己,想,那么辛苦、那么难过、那么痛苦的时刻,原来持续了那么那么久,原来我是真的能站在现在的这端,去遥望过去的那端。

    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文字去传达的感受,大概只有真的经历过这个阶段、经历过类似事情的人,才会在看到类似的描述时,打从心底地有所感触。

    苏舟这才觉得自己成长了。

    苏舟这才觉得自己长大了。

    然后他也不可避免地陷入低落,毕竟他是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离开了他原本的那个世界,他来到了现在的这个世界。

    即使现在想明白了、豁然贯通了即使他想的再明白,再明白不过自己曾经的逃避与快要把他活活压死的悔恨,可是他却没有了弥补的机会。

    因为他已经不在那个世界了。

    这样的事实始终让苏舟怅然若失。

    怅然若失。

    苏舟低落迷惘了许久,然后逼迫着自己继续问答下去,与安吉洛的那段通话不过是突如其来的心血来潮,潮水退去后,他依旧他必须要继续面对自己,这时候就又觉得中国古人是何其伟大了,早在几千年前,就能说出三省吾身这样的智慧哲理。

    苏舟沉思了起来,刚才是到了问答几了?…………哦,是问题四。

    问题四:那么你好好想想,真的是因为贺铮和足球吗?

    苏舟改变了自己的答案:不,不止是因为贺铮和足球,贺铮、足球、乒乓球,甚至包括他的舅舅、国乒队、整个大环境………这所有的因素都是原因的一份子,但是归根结底,最根本性的根源还是“苏舟”自己。

    而给了苏舟当头一棒、让苏舟认清这一切的,是这个世界的贺铮。

    苏舟确信,在他原本的世界里,铮哥对他的爱与关切不会比这个世界的铮哥少,但是他的世界的铮哥却绝对做不出这种宣布退役的事情至于为什么也无需多想,世界的更替带来的经历上的不同就足以说明一切,拿单一要素和论据来进行强调实在是没有意义,非黑即白的思维是真的太过愚蠢。

    他的世界的铮哥做不出这种事,无法说明他的世界的铮哥不爱他。

    这个世界的铮哥做得出这种事,只能说明确确实实存在着这样的一种可能性。

    而苏舟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可能性。

    这个世界的贺铮为苏舟带来的直接刺激就是

    贺铮是做得到这种事的。

    是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事的。

    原来这种事是可以被做到的。

    撇去那些讨论起来也意义不大的外因,比如什么这个世界的铮哥三十一岁也是功成名就退役不亏啦讨论这些外因也是没有意义的:

    既然三十一岁的贺铮能做出这种决定,二十一岁的贺铮就也能做出这种决定。

    无非只是“做”与“不去做”的区别而已。

    无非只是“我做并且做到了”与“我做并且没做到”的区别而已。

    贺铮是前者,苏舟是后者。

    无非就是这样的区别而已。

    一个最简单也最不容忽视的问题:如果苏舟是真的真的真的铁了心要退役,又有谁能不让他退役呢?拿又有谁会用刀子架着他、用枪.械对着他弄死他也不让他退役呢?

    没有,没有人可以这么做,也没有人敢这么做。

    不让苏舟这么做的只是苏舟他自己。

    所以,问题五

    问题五:苏舟,你到底是为什么没有在上辈子的十八岁就退役呢?

    苏舟不再去谈那些责任啊义务啊不忍啊,即使看待一个问题从来不能只看核心,但是他就是要直奔根源地表示

    嗨呀,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无非就是他想要退役、但没有做到而已。

    那么,问题六:那么对待退役失败这件事,现在的你又有什么感想呢?

    苏舟想了想,痛快道:悔恨和痛恨吧,悔恨和痛恨的对象都是自己,接下来所发生的所有不幸………负面情绪,都是基于“苏舟”对自己的不满与悔意。

    再来,问题七:那么,如果能回去的话,你想要回去吗?

    这个问题让苏舟沉默了很久,他本是觉得他不应该有任何犹豫,但是事实就是他确实犹豫了很久很久,太久太久。

    太久太久之后,苏舟叹气啊:如果能回去,还是……还是想回去的吧。

    于是问题八:如果确实可以回去,回去之后,会对这边的世界有所不舍吗?

    苏舟这就能很果断了:当然会不舍啊!这么多的朋友,这么多爱着我与我爱着的人………包括这个并不那么杀伐果断的舅舅,这个另一种可能性的铮哥………会不舍啊,当然会、肯定会、绝对会不舍啊。

    于是问题九:那么,即使这么不舍,还是想回去吗?

    苏舟叹气啊:如果有可能,觉得还是要回去的吧。

    问题十:如果,真的回不去了呢?

    这一个从心底诞生的问题,又让苏舟沉默了许久许久。

    许久之后,他似艰难又似释怀地勾了勾嘴角,试图笑一下,却发现还是笑不出。

    怎么能笑得出来呢。

    于是苏舟也放弃了。

    他叹着气说:回不去………回不去,也还是要生活的吧,“苏舟”已经在这里了,此时此刻,他就真真切切地活在这里,已经让自己悔恨了一次,总不能再把类似的错误犯第二次吧。

    …

    ……

    在苏舟的心里,贺铮当然是很重要的。

    虽然苏舟一向很不喜欢将人际关系名次化,但是如果非要定义一下,贺铮在他心目中的排名是真的要胜过他的父母,与他的舅舅陈清凡不分上下的。

    当一切都看开之后,正如氲雾消散后的云开见日,曾经的矛盾点其实也很一目了然。

    苏舟很在乎贺铮。

    贺铮很重要。

    但是乒乓球也非常非常的重要,因为苏舟也是真的热爱着那颗白色的小球。

    这是一个因为“爱”而诞生的问题,如果不是因为爱,并且是深爱,哪里会是那么的难以抉择。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的逻辑:因为苏舟在乎着贺铮也顾虑着乒乓球,再加上那些层层叠加的外因与内因,所以苏舟才很难对贺铮开诚布公。

    但是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性的贺铮是不一样的,他更果断,更毅然,更雷厉风行,当站在另一端的人是“苏舟”的时候,他的行动力永远无人能及。

    足球很重要,但是“苏舟”却完全是放在另一种层面上的重要,所以

    所以这个世界的贺铮可以对苏舟开诚布公。

    所以这个世界的贺铮能够多次重复、肯定自己的意愿。

    所以这个世界的贺铮能够毫不犹豫地说出“我打算退役,退役之后来陪你”的打算。

    所以

    ……啊,苏舟想,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但是,总之

    总之,如果这是一款选项分歧类游戏,贺铮当真果断退役与贺铮并没有真的退役,绝对是决定了结局导向的关键分歧点吧。

    贺铮提了一嘴:苏舟,我打算退役了,去你们国乒队当队医。

    这之后,即使当事人恨不得当天就退役转行,贺铮的肩上却还有着太多太多他自愿背起的担子,所以贺铮的正式退役在八个月后,他用了八个月的时间将一切都打理完毕。

    八个月后,贺铮对世界宣布:今天之后,我打算我决定退役。

    这一瞬间,成为了将故事导向happyending与其他ending的关键分歧。

    因为贺铮的退役宣言,苏舟终于意识到,他无法、也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推给“世界”和“外因”。

    不全是足球的错,不全是贺铮的原因,乒乓球也不是真的那么让人厌恶,因为“苏舟”自己也在其中“居功至伟”。

    在面对相同的处境时,这个世界的贺铮做到了苏舟所做不到的事情,让苏舟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让苏舟看到到了曾经的自己所做到的与没有做到的事情的光景,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局限性。

    ……他的确是做错了什么。

    不再是疑问,苏舟终于能这么肯定地想。

    不,更准确的说

    也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而是他做偏了什么。

    而这个做偏了什么,无非也就是没有人逼着你不能这么做,最终还是你主动没有去这么做。

    再多的理由也都是另类的借口,再多的因为所以也毫无意义。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人能让他明白这一点。

    在这个世界里,这个世界的贺铮让他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他的世界里,如果他能在二十六岁的那一年顺利退役,后续的故事未尝不是happyending。

    在这个世界里,能真正正正地感慨出“我好像长大了呢”,这也未尝不是另一种happyending。

    将一切都捋顺后,苏舟忽然就觉得很轻松,轻松到让他的灵魂都仿佛能飘出躯体,淡淡的迷惘与怅然若失依旧萦绕在他的心间不去,可是他也在同一时间感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空虚与释然。

    就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就好像是看开了什么。

    就好像是终于懂得了什么。

    无论这个“什么”是什么,此刻在心间跳跃着的情绪,毫无疑问,偏向褒义。

    这样的褒义让苏舟雀跃不已,心中的空荡又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交流,这才让他急不可耐地新建了一个#四舍五入乒坛同龄友好互助群#,然后直接再次打起了跨国电话,头一次的,不再去体谅他人的时间,而是干脆利索的

    “喂喂喂!罗德?我突然好想和人说话啊!重新在messenger拉了个组,进来一起high呀!”

    “哟!尤瑞!我突然好爱你啊!来聊吗?新拉了个组你点一下通过!………哈!这不是担心万一你正在忙看不到嘛!”

    “嘿安杰!在忙吗?在忙也不行,我是第一优先级!我突然好想和你们说话咳,确实不止你一个啦,总之赶紧开一下messenger,一起进来high!”

    “米格尔?哈哈哈!上午好呀!巴西那边是上午吧?不要嫌弃我啦,你的安格鲁突然想求rua!开一下messenger加一下新建的组一起来嘛!”

    “喂喂喂?达恩森?……恩,打个商量,下次我陪你练球………啊不,私下里的全力比赛也ok的………嗯嗯嗯,好的,那么加一下新建的组哦!”

    “阿锐我的好阿锐!我想死你啦!新建了个messenger组啊!一起进来嗨呀!”

    “谭泽谭泽!谭泽队长谭泽同学谭小泽!诶嘿嘿嘿嘿我没犯病呀!嗨呀不多说了,你赶紧开一下messenger点一下通过就明白啦!一会组里聊哦!”

    …

    ……

    ………

    然后他们展开了时长为一个小时又四十二分钟的、毫无目的、漫无边际的闲聊。

    苏舟的心情是真的不错,那种拖着行走好几年的铁链被突然斩断、拖着行走好几年的包袱忽然消失的轻松感,又有几人能懂?

    他聊啊,聊啊,天南地北的聊啊,吐槽铮哥的退役决定啊、调解尤利安和罗德里格斯的又双叒叕一次的双双对峙啊、抱怨米格尔怎么完全不吱声啊、感慨自己的身体似乎锈了很久啊、打趣卢卡斯和哈维的最新推特照,两个人的头上又秃了不少啊……

    苏舟眼底与嘴角都是笑着的。

    苏舟的心里是笑着又哭着的。

    他笑啊,真的好开心啊,这么多的朋友与趣事,怎么能说一点开心的事情都没有呢?

    可是他也依旧在低落啊,里都是骗人的,穿越重生哪里有这么好玩啊,难道主角们都不挂心原来的世界吗?………或许过得不好的主角们可以一点都不挂心,但是让他完全不去挂怀那怎么可能啦!

    …

    ……

    ………

    在漫长又短暂的一个小时又四十二分钟后,苏舟结束了这段让今夜的他笑个不停的群体语音通话。

    当夜,苏舟做了个美梦,醒来后,又不太记得自己究竟梦到了些什么,只记得梦中那种让人情不自禁微笑出来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散去,没有蜜糖那么浓烈,更偏向于淡淡的茶花芬香。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苏舟迷糊睁眼后的第一瞬,就立马精神地瞪大了眼。

    这这这

    他抓起被子盖住自己,立马向后窜去直撞床头。

    “铮铮铮铮哥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苏舟思维清晰地指出不合理:“你你没有钥匙的!怎么进来的?!”

    苏舟对其指指点点,面前的闯入者却是避而不答,明明就是这个人非法入侵?不占理,贺铮却沉着脸,一副讨债的气势。

    “一个月又三天,”贺铮慢条斯理地说,“小朋友,你觉不觉得这个时间有点长?”

    啊这……

    这碗粥其实本来就是打算今天就跑去找蒸蒸把能说的话都说明白然后日子过一天算一天总不能这么颓着浪费生命还是要慢慢地展开新生活当然还必须给这个世界的蒸蒸一个超级大超级大的抱抱但是……

    苏舟轻咳一声,缩了缩头,乖巧道:“铮哥早安呀,欢迎来我家,今天来干什么的?”

    嚯,来干什么的。

    “我现在只是一个未上岗的队医,”贺铮看着他,磨着后牙槽,“不仅没有工资,还欠着一屁股违约金苏舟,你觉得我要怎么办?”

    啊这……

    苏舟想啊,蒸蒸你这不就是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大阴阳师嘛!未上岗的队医是真的,没工资也是真的,但是一屁股违约金却是假的,负债更是不可能的,你当粥不知道你的小本本上有多少资产吗!

    苏舟挺起脖子就

    ……苏舟没挺脖子,他缩起来不断点头,对的对的,蒸蒸你说的都是对的。

    不管贺铮的本子上有多少资产,因为紧急退役这件事,贺铮确实付出了高达三亿人民币的违约金,除此之外还涉及到更多的品牌合约。

    在两方的沉默不语下,贺铮就盯着他,苏舟也瞪着他,眼睛都看酸了,两方都有些不甘示弱。

    还是贺铮首先认输。

    贺铮坐在床头,扣过手指,敲了敲床板,示意道:“小朋友,不表示点什么?”

    苏舟用被子环过头,只露出一张脸:“表示点什么?”

    贺铮:“…………”

    这么不自觉的吗???

    贺铮咧开嘴角,扣住苏舟的后脑,让苏舟不得不凑到自己的眼神跟前。

    顿时就眼对着眼鼻贴着鼻的那碗粥:“………”

    苏舟觉得有点不好,因为心脏开始不好,情绪上的突然叛逆引起心脏失序的疯狂窜跳。

    就,别问他为啥,总之,在贺铮正式宣布退役的那天之后,每当面对贺铮的时候,苏舟就总是感到特别紧张,这也是他在挣扎几天后逃一般的搬出来的原因之一,不是他口中说的他不支持贺铮退役生气要闹分居了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懂“迫切地想退役然后去到另一人身边”的感受是怎样的了但是就是那什么反正就……就……

    苏舟:“…………”

    ……总之就是粥也不知道为啥的特别紧张啊!

    这么一近,就更紧张了。

    ……唉呀,蒸蒸黝黑的眼就是好好看啊,这么高挺的鼻梁真的特别适合戴墨镜呀……

    苏舟很紧张,紧张的身体都僵了。

    贺铮反而笑了。

    “小朋友,紧张啊。”

    “我没!………………有一点。”

    “紧张什么?”

    苏舟挣扎了下:“反正就是很紧张你不要问了啦……”尾音的“啦”像是撒娇又像是埋怨,娇完了也怨完了,苏舟就立马理直气壮地挺起了胸膛,“还说我呢!铮哥!你这算不算私闯民宅!我可以告你的!”

    嚯,还有胆子告人呢。

    “想算账?”贺铮看着他,“那好好算算,我退役的这笔账可是要算到你头上的,我把你从小养到大,现在我暂且待业,是不是该换你来养我了?”

    …?

    苏舟一懵,什么,刚才你说了什么?

    然而如果不去细究深想,只是稍微一思考……

    ……苏舟可耻地心动了。

    养蒸蒸,这是一个多么让人心动的提议啊!

    看着苏舟的眼中燃起明光,贺铮的心里升起满意。

    奥古斯特说的没错:长远不论,从现阶段来看,你的退役决定起到了你想要的作用。

    长远不论

    没有人可以知晓长远之后的事情,未来的未知性永远都是那么的令人恐惧又让人着迷。

    不过,这没关系。

    他知道他家小朋友的性子,如果别人为他付出了什么,不让他还回去,苏舟会在心里惦记一辈子。

    钱嘛,俗是俗,有用就好了,借口嘛,也要看着找,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养蒸蒸好玩吗?

    贺铮不觉得好玩,但是苏舟会觉得很好玩,不仅好玩还会特别上心,养起来绝对双眼放光津津有味。

    这样“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听起来太过儿戏,但这确实就是在贺铮思考一月有余后,想到的最合适的方式。

    贺铮与苏舟,大球员与小球员,他一向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待苏舟才是最合适的。

    就算中间多有波折

    就算中间多有波折,无非是见招拆招,国乒队队医的这个职位就很好,距离近了总比远了好。

    苏舟还在那儿琢磨:“让我想想养一只蒸蒸的所需花销………负债三亿先算上,吃住就算了,铮哥你对衣行的要求很高,尤其是衣服………嗨呀我的审美也不好,到时候会不会出现时不时就收到账单的情况?你在外头买买买,我在家里狂付款…………哇,想一想就好心动,铮哥你……”

    贺铮有些无奈:“……你想的也太远了吧……”

    苏舟狂摇头:“不远不远,虽然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出那三亿,但是仔细想一想,你这个提议真的太让我心动了,你养我那么多年,反过来不是很香吗?”

    啊这……

    贺铮想了想,也不是在这一个月间的第一次想了,他是真的不觉得这样很香,但是抬眼看看眼前的小朋友那泛起星辰的眼……

    贺铮压了压他的头。

    “啊,”贺铮笑道,“确实很香。”

    …

    ……

    ………

    他们之间始终距离极尽。

    他们之间本就距离极尽。

    曾经的他们因为各自的梦想、各自的职业而聚少离多,而从现在起,从往后起,聚少离多已经成为了过去式,聚多离少的常态才是他们的新开始。

    不存在可惜,不存在遗憾,不存在谁为了谁付出或牺牲,这是不需要被他人理解的故事,只要他们本人觉得这样就很好这就是属于他们之间的happyending。

    啪啪啪庆祝he!28号23:59前全部红包啾!

    还有te!都这样了!你们真的还想康te吗?!

    以及,你们还想康只有短短一章几千字片段的#队医蒸与大佬粥的日常#吗?里面也会提到自闭he的一些后续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521章he!格外有意义!

    我个人是感觉he写到这里就行了………很希望大家也会觉得满意,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qaq,毕竟这真的是未曾设想过的道路,我原先是真的就没考虑过竟然会有he。

    这一章算是把生理痛请假几天的更新都补上了2333,周四三次元有事大概一天都会在外面,从周五或者周六起再度恢复小红花填满模式!

    在捂住肚子跪床期间,我仔细地想过苏舟本人的性格,正是因为他的大局观和包容性还有责任感太强了,所以当他意识到这不全是别人的问题,其实更多的是我自己的问题后,所反弹出来的效果也会比一般人更强一些。而且这章写着写着我也是真的很怅然,真的无非就是做与不做,做并且做到了与做并且没做到的区别而已,其他说的再多也是枉然,所谓的he无非也就是苏舟真的跳出了那个自我循环的怪圈,真的“成长了”而已。

    当然想通了之后也并非是一蹴而就,肯定还会有一段少则一年多则几年的不时情绪反复,但是不会再出太大的问题了,而且又有已经成为队医的贺铮在身边,我觉得似乎也没有太多需要详写的了,再写的话就是占用正文在最后提到的,一些片段式的碎片日常了。

    所想要表达的一些情感想法在这章也都提到了,上面写到的做与不做、做到了与没做到;文里提到的陷进去的时候确实走不出来、走出来后也不会觉得过去的自己是幼稚的;还有本章的最后,不存在谁为了谁付出或牺牲,只要他们本人觉得这样就很好这就是最好最好的一件事了。

    :苏舟与安吉洛的对话在496章,虽然就……he完全是意料之外稀里糊涂打出来的吧,但是就,反正496都写了正好能用上了就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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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今天的我依旧没有退役[重生]更新,第 521 章 自闭IF-HE结局免费阅读。

    可是在对待贺铮、对待足球、对待乒乓球的这件事情上,苏舟又确实是很二极管、渐渐变得无比二极管的。

    即使最初的他只是有着一个小小的念想,即使最初的他只是抱着一副尚且不清晰的轮廓构图,即使最初的愿望再也简单不过

    这样显得有些重复和强调的自我提问,让本不需要思考的苏舟又陷入了思考。

    他思考了很久很久,思考到肚腹中都泛起饥饿。

    但是苏舟没有爬下床去吃饭的心思,一顿饭而已,不吃也饿不死,但是脑子这么清醒、宛如一个失眠许久的人终于睡了个好觉的体验可真是太久违也太难得了,所以

    ……不,不是的。

    是的,也是的。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双色的,非黑即白的世界只存在于并非现实的虚拟空间,苏舟那开拓的思维正如他乐于广交友人的宽阔心胸,这也就间接证明了他的脑子里不是只有一根又一根的二极管。

    他感慨了两秒,便收回了视线,在他闭上眼后,世界便变得一片漆黑,但是他的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那是一种从局中人跳脱至局外人的奇妙感知。

    站在一种从未有过的上帝视角,苏舟开始审视自己的曾经与现在,过去与未来。只要脑子不犯病,他一向是一个不算太笨的、思路分明的人,与其开始一段漫长的、毫无边际可言的乱想,不如从头开始,一一列出那些让他曾不解与困惑的、迷茫与苦痛的。

    于是苏舟开始了一段并不怎么简短的自问自答。

    ……过去了两个世界,过去了这么多年,从第一次滋生我要结束与乒乓球相伴的这段旅程,去往铮哥的身边的想法起,一直让苏舟困扰到逐渐不堪负重的一个问题,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真的只是因为贺铮、只是因为足球,才让你这么痛苦、这么难过、恨不得把你的乒乓球拍摔得粉碎、迫不及待地想要远离乒乓球吗?

    苏舟这次就不需要思考了:害,虽然不是铮哥的锅也不是足球的锅,但是让这碗粥从香喷喷变得凉飕飕的,必须还是因为贺铮和足球啊。

    那么,问题四:行吧,那你好好想想,真的是因为贺铮和足球吗?

    这让苏舟感到很神奇,一种难以描述的神奇。

    ……原来天花板就只是天花板啊…?

    问题二:如果可以,苏舟想不想要把喜欢“过”与热爱“过”的“过”字给去掉呢?

    苏舟犹豫了很久,心底又升起苦痛:当然想要去掉了。如果可以,谁会喜欢处于这种语境下的“过”字呢,那可是真真切切地为他带来了无数的快乐、数不清的荣誉、与“苏舟”完全融为一体、让“苏舟”自己也深感自豪的一项运动啊如果真的可以,如果真的允许,“苏舟”怎么可能会真的想要远离乒乓球呢?

    所以,问题三:到底是为什么远离了呢?

    问题一:苏舟到底喜不喜欢乒乓球呢?

    苏舟沉思了半响,有些哀愁地叹气想:是喜欢过的,是热爱过的,物是人非这种剧情可真是太讨厌了。

    苏舟想了很多,但是似乎又没有那么多,他像是迎来了久违的苏醒,终于从浑浑噩噩的沉眠中迟迟醒来。

    从贺铮的公寓里搬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独自一人的卧室里,苏舟躺在床上,两只眼瞪得大大的,一种过于迟钝的恍然敲打着他的大脑,他有些说不上来地发现,头顶的天花板原来是那么的普通。

    没有扭曲的漩涡,没有虚妄的画面,天花板就只是天花板而已,就那么安安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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