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华越说越激动，突然又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横扫而空！
纸张再次飞扬了起来。刚才划破的地方渗出了一丝鲜血，沿着薄庆国的掌纹向外溢出。
“还等着干什么！你不是要通过努力培养出好的球员吗？那就给我收拾啊！”严清华怒吼。
薄庆国再次蹲了下去。
天赋？薄庆国捻起一张纸，那张纸在他手指摸索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抹暗红。
他的眼前仿佛又看到李天被刘飞的犯规直接送下了场的画面。严清华真的在乎天赋吗？作为一名足球学校的校长，对天赋的态度不应该是去珍惜它吗？为什么他要通过那种卑劣的手段去终结李天的比赛？
努力？薄庆国将纸张放在怀里，又捏起了一张纸。
努力又能改变什么？初来A市，为了成为校队教练，在对A市各所高中实力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薄庆国去看了几乎所有球队的比赛。连蒲江中学那种没几个人知道的学校，他也详细了做了很多资料。就算是现在连着纷扬了两次的资料，也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严清华明明每一张都看过，为什么要装出不屑一顾？
如果努力和天赋，严清华都不在乎，在足球的世界中，他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你在想什么！收拾完了就给我滚！”严清华沉声喝道。
薄庆国将东西放好，向严清华鞠了一躬，然后收拾好垃圾袋，慢慢的退了出去。
严清华在乎的到底是什么呢？薄庆国用笔在垃圾袋上标注上“内有玻璃”，然后放在了行政楼外的垃圾桶内。
“薄老师。”做好一切后转身，校队成员已经围了过来。
两次摔东西的声音，想必他们也已经听到了。
“你们过来干什么？继续训练啊。”薄庆国将割伤的手放在自己的裤兜里面。
“严教练他对我生气了吗？”欧阳宇志有些犹豫的问道。
在对海陆的两场比赛中，他一个球也没打进，这导致他在进球榜上的竞争已经落后楚格三球了。这种情况，远远背离了严清华之前的安排。
薄庆国暗暗叹了口气，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宽慰着欧阳宇志：“严老师并不是对你生气。他只是说……我不够努力而已。”
说实话，薄庆国也不知道严清华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如果是对薄庆国有意见的话，早就该爆发了，也不用等到这个时候。而此时，校队打进决赛，战绩也很不错，应该没有人会对一支八连胜的球队不满的。
欧阳宇志“哦”了一声，虽然不再追问，眼底却还是有着担忧。
薄庆国想让他彻底放下心来，开口却发现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放心吧，老师还说你很有天赋呢。”
欧阳宇志笑了一下，薄庆国给梁非凡使了个眼色，梁非凡心领神会的带着欧阳宇志去训练了。
欧阳宇志一走，周亮和郑强便也重新投入到了训练中。
其他球员也渐渐的散了。留在薄庆国面前的，仅有刘飞一人。
薄庆国接手如山校队之后，刘飞和张子扬便一直走得很近。虽然两人给别人的感觉，并不是那种亲密无间的朋友，至少这两个同时离开海陆的球员在平时保持着秤不离砣的距离，不管是因为两人经历相同，又或者是无法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现在张子扬去训练了，而刘飞却一个人留了下来，让人不免会觉得两人间应该出现了一点问题。
“你有什么事吗？”薄庆国向刘飞问道。
刘飞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舔了舔嘴唇，一副想掩饰却又没做到位的表情让薄庆国看得好笑。
“有事就说吧。”薄庆国道。
刘飞吸了吸鼻子，最后下定了决心，道：“薄老师，在校际联赛的资格赛中，你曾经一个人去过蒲江中学。当时严校长给你的任务，不仅是去看蒲江中学和三中的比赛吧？”
竟然问这个问题！薄庆国沉吟了起来，他不知道刘飞此时问起很久以前的事是为了什么。
当时严清华给薄庆国的指令，的确不止是去看比赛了解一下潜在对手的实力。其中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只是因为万校长不假思索的反对，让那个任务流产了而已。
“只是去看一看可能潜在的对手。”有些事，薄庆国不想让自己的学生知道。
“真的吗？”刘飞有些无礼的看着薄庆国的眼睛，“听传闻，当时的任务和楚格有关……”
薄庆国心中一震，连忙冷喝一声，“够了！”打断了刘飞的话。
他不知道这个传闻刘松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他也不想听传闻是否和当时的情况相符，那件事情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提起。
“哈，那就应该是真的了。你是为了执教校队才答应了严清华的吧？这么说来，我在海陆对李天的犯规，其实……””我让你闭嘴！“薄庆国再次喝断了刘飞的话，”你应该叫严校长或者严老师！基本的尊重都不知道吗？“
“哼……”刘飞冷冷道：“尊重吗？在这所学校里面，尊重是什么？我们大家不过都只将这里当成一块跳板而已。我是这样，薄老师又何尝不是这样？成为如山足球学校校队的教练，获得校级联赛冠军，或许还有可能教出欧阳宇志这样能进入国青队的球员，这些履历，对薄老师来说很需要吧？”
刘飞说话的表情有些狰狞，薄庆国不免感觉到了阵阵寒意。
“可惜啊，韩春阳又回来了。我在A市又拿不到冠军了，而薄老师，也失去了执教的机会……哈哈……严清华发气的原因，也是韩春阳吧？哈哈……韩春阳……那个家伙将这一切都毁掉了，可我却感到很开心。”
刘飞为什么会开心？他为了最后的冠军，做出了和海陆反目成仇的选择，而现在，这些选择即将被证明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他为什么还会开心？
没过多久，薄庆国也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
这里的一切，既然有可能成为所有人不堪的回忆，让它毁掉不是更好吗？
薄庆国一片一片的将锋利的杯子碎片收集起来，用纸包好，放在了一旁的垃圾桶内。
“他一定是没看过欧阳宇志踢球！这个从国外找来的球员，理解力和执行力都比楚格更胜一筹！韩春阳就想用手上的楚格和我争吗？就算不知道欧阳宇志，他难道不知道我这里还有刘飞，还有张子扬吗？这些球员，不是在他进入三中的时候，就让他吃了一场败仗了吗？为什么他还敢回来！还敢回到三中！还想要和我竞争！”
严清华冷笑不停，薄庆国渐渐的紧张了起来，冷汗开始从额头上冒出来了。
“那你还站着干什么？要让我亲自动手来收拾吗？”
薄庆国一愣，慢慢的蹲了下去，先将屏幕已经有了裂纹的电脑放在办公桌上，接着收拾起钢笔，和那些铺落满地的纸张。
“我留着你，不过是想看一看那些没有天赋却想通过自己努力实现梦想的人是怎样一副模样。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条在主人面前摇曳着尾巴的狗一样。”
纸张又恢复成了一叠，薄庆国的手却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划出了一条口子。
“你以为足球是什么？耕田吗？只要埋头苦干，就能等到丰收？笑话！这是一项需要天赋的运动！是你们这些庸人一辈子也懂不了的运动！你是如此，楚格也是如此！韩春阳怎么会堕落到依靠楚格赢下比赛的地步？他难道不知道我有欧阳宇志吗！“
两胜海陆之后，严清华曾一度变得和善了许多，甚至还透露出继续让薄庆国执教校队的信号。
但现在，薄庆国知道那个机会又离自己远去了。
“决赛改在飞翔球场？”严清华冷哼，“想在自己的地盘上获得所追求的地利吗？可别忘了，两年前在那块球场上，我可是淘汰过忆然的！”
“你知道吗？在我手下，从来不缺有天赋的人。郭栋和韩春阳，这两个人，就算十年不碰足球，也不是你这种顽愚的人能比得过的。如果有他们任何一个人在，对海陆的时候也不会让我亲自出手！”
薄庆国捏着一张纸的手背上冒出了青筋。
严清华冷笑了起来，道：“你对我有不满？”
薄庆国的后背猛然察觉到一丝冷冽，连忙道：“没有，我会永远听老师的安排。”
“混账！”严清华突然愤怒的用手在面前的办公桌上扫过。
钢笔，电脑，水杯等重物轰然落地，碎裂的声音就在薄庆国的脚尖前面响了起来。而那些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和报纸在空中不安的纷扬，让薄庆国几乎看不见那个男人已经转过身后的背影。
薄庆国木然而立。韩春阳回来之后，闹得A市沸沸扬扬，即使认定自己不会输的严清华，也有些着急了，他让薄庆国去看看韩春阳会带着三中的学生搞什么鬼。但，派去的学生除了被三中好好的招待了一番外，连三中的球场都没靠近。
“废物！”严清华低声骂了一句，“赢不了海陆，连去打探个消息也不行。”
薄庆国低头。比起严清华的老辣和阴狠，他的确像是个废物一样。
忆然成军的第一年，严清华收购之后的小狗队就在飞翔球场淘汰了忆然。这一次韩春阳暗中将决赛的场地安排在故地，严清华认为他是想报那淘汰之仇。
“不管是在哪里，不管再踢多少场，他们都休想赢下比赛！”严清华转过身来，看着桌子对面的薄庆国，道：“三中最近在练什么。”
韩春阳回来了！
而且是大张旗鼓的回来了！
严清华案前堆满的报纸无不在提醒着他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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