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早生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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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汉卿说罢这话,只把手向自己的制服口袋里伸,掏出一个用红纸包着的纸包。不拆犹可知,这里面,至少装着二十块现大洋。

    “我说,孩子,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韩慕侠问道。

    “先生,我爹的奉系,您也知道,人马不断在壮大!”张汉卿说道,“但虽说武器精良,却总是缺了点精气神,我今天是有求于您的!”

    “屋里讲话!”韩慕侠伸手摆了摆,拦住了张汉卿,说,“别在当院里说,咱边喝茶边聊。”

    女儿小侠已经初长成,见有客人前来,颤巍巍的用茶盘端来了两盏茶水。

    这茶,虽然仍旧是正兴德买的茉莉花茶,但与当年武术专馆发达之时相比,已经变了一个滋味。当年,韩慕侠让自己的徒弟子侄外出购茶,眉头都不皱,直接让孩子们挑最贵的买。如今,平日里难见荤腥,一家人已经几乎不饮茶,逢年过节,也只是沏上一壶高沫过过茶瘾,只有有贵客登门,才从锡制的茶叶罐子里,捏出些整茶叶待客。

    张汉卿见自己的小师妹端茶上来,颇感惊讶,又掏一份见面礼后,只问道:“这是我的小师妹吧?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韩小侠只道了个万福回礼,致谢后返回内宅,屋里边只剩下了韩慕侠和张汉卿。

    “先生,我还没到这儿,离您家老远,就听到您呵斥我这小师弟的声音了!”张汉卿笑言。

    “让你见笑了!”韩慕侠自也苦笑,只说道,“我老年得子,他今年七岁,我却已经几乎是半百之人了。这个岁数才得一子,自然是心急,想把满身的能耐都给他,也好有人日后继承我的衣钵。”

    “怎么,您那些学生,都不在了么?”张汉卿放眼望去,问。

    “这些年你少来天津卫,自然是不知道!”韩慕侠说,“当年袁氏当国,随即垮台,袁克定突然由富返贫,从家大业大势力大变得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自然没脸面再来我这儿。而随后民国十年,京津直隶上海广州一带,学生们纷纷抗议闹事,到头来读书人越来越多的投入抗争,到我这里习武的人,自也就是少了!”

    “我记得还有个大姑娘一样的小伙子,您格外青睐呢?”张汉卿问。

    “你说的是周翔宇吧!”韩慕侠点头,说,“那孩子素有大志,只让他习武而不让他涉足社会,便耽搁了他了。之前他赴日学习了两年,后来回到天津卫读大学,现在又已经赴法国留学了!”

    “那……您这宅子里,现在就没有学生了么?”张汉卿问。

    “有啊!”韩慕侠一指韩少侠、韩小侠、韩幼侠,说,“这几个孩子便是我的徒弟,便是我的学生!”

    “这个……”张汉卿只尴尬的露出个笑脸,他端起茶杯来,微微呷了一口水,这茶水虽泛着茉莉花香,但啜饮入口,又酸又苦又涩,喝惯了好茶叶、好咖啡、好汽水的张汉卿,哪里还受得了这股子味道,他只尴尬露出个难堪的表情,随即把这茶盅放在了接手桌上,再不端起,但他的问话,却随即而至。

    “先生,过去我在您的手下习武,惭愧至极,未能学到您的一丝皮毛!”张汉卿说道,“这我心里面清楚,我是个少爷秧子,养尊处优惯了,难吃这一份苦。可是,我虽然不愿意为了习武吃苦,但倘若说为了实现我心中的抱负,为了实现家父心中的抱负,再多的苦,我也是愿意吃的!”

    “唔唔唔!”韩慕侠只点点头,说,“这些年奉系做的大事,我多有耳闻,自然之道你们的威风!”

    “先生言重了,威风不敢当,只是,手里有了兵马、有了枪械、有了钱粮,腰杆子就硬一些!”张汉卿说话时眉飞色舞,不经意间流露出那股子优越感,和他的爹简直如同一个模子刻画出来的,韩慕侠虽然没见过张汉卿的父亲张雨亭,但见子如见父,自然也能揣测出张雨亭的跋扈。

    “你爹,他人还好吧?”韩慕侠问道。

    “他人好极了,娶了几房姨太太,日常精神矍铄!”张汉卿只一笑,说道,“实不相瞒,先生,这一次前来拜访,便是奉家父之命!”

    “怎么?”韩慕侠听了这话,反倒笑了,只问道,“我与你父亲张雨亭素无来往,甚至尚无一面之缘,我是知道他的名字的,但想必他连天津卫韩慕侠是谁也不知道呢!”

    “实不相瞒,先生所料极是,之前,我爹确实不知道您是谁!”张汉卿也不捂着藏着,只点头说道,“但在得知了我与先生有旧交后,指名道姓,让我一定要来拜会您,要我前来探望您!”

    “这……”韩慕侠问道,“这所为之何啊?”

    “自然为的是您!”张汉卿笑了他,他又把手伸进制服口袋里,却掏出了几张影印件的纸张,问道,“这信是您过去写的吧?”

    韩慕侠不解,只接过了纸张,展开一瞧,竟然是自己当年写给冯国璋的信笺。

    “嘿,没错,这信是我写的!”韩慕侠点头说道。

    “我爹偶然得此信,登时读罢,便被先生之高义所折服!”张汉卿说道。

    韩慕侠有意反问张汉卿,张雨亭这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是怎得读自己的信。好在年近半百,人的城府更深,韩慕侠终究还是忍住了。

    “当时,奉系亦有组建武备军、武备学校的意图,但申请打出来,报到上峰,竟然如同废纸团扔进了无底洞,没听到一点响声和回复。”张汉卿说,“是时,革命军主要靠着我奉系力量,而对我们这放眼全国的请求,却不闻不问,我们也就是从那时起,感受到人们既用我们、又防我们的意图的!”

    “那你们为什么要建武备军、建武备学校呢?”韩慕侠听闻张汉卿如是说,来了兴趣,问道。

    “实不相瞒,先生,如今我父麾下部队,可以说精兵几十万,上将上百员!”张汉卿说起这个来,一套一套的,只说道,“要论打仗,个顶个儿是不怕死的好手,喊一声‘冲’,没有人跑得慢,大家个顶个儿都是不要命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我爹干!”

    “嗯嗯嗯,奉军打仗不要命,这我是知道的!”韩慕侠只点点头,说。

    “问题是,无论是我爹、我爹手下的那上百员上将,还是他们手下这些骨干的老兵,全都是我爹当年在山上当胡子时拉起的队伍,这帮人心齐、听话,但……”张汉卿说到此处,只是一顿,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但这帮人中,脑子里缺根弦儿的为数不少,你让他们玩儿命,他们玩儿,但你要想实现以最小的大家获得最大的胜利这样的战术,靠他们行不通。”

    “唔!”韩慕侠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他深感张汉卿的成长,对比当年刚到武术专馆时的纨袴膏粱,如今的张汉卿,着着实实有了些博弈的思考。

    “所以我说,要想提高部队的战斗力,靠着这帮老胡子肯定行不通,得找通文墨、懂兵法、来之能战的年轻人!”张汉卿说,“现在各股势力都在大肆网罗人才,既然人才难寻,那至少也要从现有的队伍中,矬子里拔将军,发现培养出一些可造之材!”

    “你想寻找什么样的人物、什么样的人才呢?”韩慕侠含笑,向张汉卿问道。

    “我想寻找、或者是培养出两种人才,一种是战略人才,通俗说来,也就是能带兵打仗的小头目,另一种是战术人才,就是要培养出一支杀敌精英部队!”张汉卿回答道,“不仅我是这观点,我爹也是这观点。所以,当怹老人家看了这封信后,第一时间就想要和您见面。而我跟您过去有些旧交,自告奋勇就来了!”

    “哦!”韩慕侠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是的,我小六子素来不甘人后,既然是想培养、招徕精英,那这支队伍,必须得我拉起来!”张汉卿说道,“我今儿有个不情之请,我想请您出山!”

    “你小子,还是老样子!六兄弟,不是我韩慕侠驳你的面子,只是,你瞧啊!”韩慕侠一边笑,一边拨开自己的头发,发如雪,几近花白,他只说道,“我年近半百,却已华发早生,如今精力、体力均已经不济,能力更已经落伍,我实在是难堪此重任啊!”

    “慕侠先生,您切莫客气,放眼天津卫,甚至是京津直隶,江湖中的有识之士,舍您其谁啊!您切莫着急拒绝,先权衡一下!”张汉卿只感喟,说道,“您放心,您有甚么要求尽管提,我百分之百满足。此外,我还会额外给您一些保证,我个人的保证。您知道我张汉卿,虽然是个少爷秧子,但也是行伍中长大,一口唾沫一个钉,我许给您的,我绝不反悔!”

    “哦?”听闻张汉卿此言,韩慕侠眉毛一挑,来了精神,问道,“你还能给我提供什么?你能给我提供什么样的个人保证?”

    “我会给您提供一个,让您无法拒绝的保证!”张汉卿答道。

    “兄弟,你觉得我韩慕侠爱财么?”

    “先生,您觉得我会花大钱,把您砸去我的部队么?”张汉卿反问,“真若如此,那便不是我张汉卿了。不仅不是我张汉卿,更耽误了我和您这么多年的交情!”

    “那你给我什么保证?”韩慕侠问。

    “嘿嘿!”张汉卿微微一笑,“您啊,您老不是寻常人,我张汉卿家里虽然有钱,却也不是掉进钱眼儿里的俗人,您且听我慢慢说,听了我这保证,您肯定拒绝不得!”

    “你这就折煞我了,我一个民间的武师,焉敢和少帅言勇,焉能在少帅面前摆谱!”韩慕侠只笑容满面,他推了一把自己面前的儿子少侠,说道,“快,儿子,给你六叔行礼!”

    “别!别!别!”张汉卿一把抓住了即将跪倒下拜的韩少侠的双臂,说,“你要是喊我六叔,我扭头就走,你要是喊我六哥,我答应着,另外给你见面礼!”

    王家大坟这已经覆盖了厚厚尘土的“武术专馆”四个大字牌匾,忽而经由一阵风吹过,竟然焕发了新生机。

    这原本已经有些干燥现出裂痕的大门,被一个年轻的后生推开,伴随着“吱呀呀”的一声,这年轻的后生,操着一口东北口音国语,问道:“请问,这是韩慕侠先生的宅子么?”

    “唔……”韩慕侠听了这声音,抬头观望,发现面前这年轻人颇有些熟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却又不知见于何处,只问道,“您好,我是韩慕侠,您怎么称呼?”

    “哎哟,我的先生!”这年轻的后生只上前,说道,“我老家奉天,当年跟袁克定那小子一块儿,随您习武。儿不言父,恕个罪说,我爹怹老人家是张雨亭!”

    “哎哟,我道是谁!”韩慕侠听了这话,大喜过望,只上前,“嘭”的一把,握住了这年轻人的手,问道,“你是张汉卿么?”

    “不敢,不敢,在先生面前,学生焉敢言字,不敢提汉卿二字,我是‘小六子’!”张汉卿答道。

    张秀茹没有反对,她只虚弱的微笑,虚弱的点了点头。

    这女人虽然外表不精明,但内心足够细腻,细腻到知道韩慕侠每一个表情背后丰富的心理动作,知道自己男人所想、所盼,更知道这男人的梦想难得实现时,会有怎样的感慨和抑郁。

    现在,这些兴许韩慕侠自己本身难以实现的梦想,已经完完全全通过名字,赋予到这刚刚出生的娃娃身上。

    “先生健忘啊,连我都不认得了!”这年轻后生一身笔挺的戎装,到了韩慕侠的面前,径直站定,立正敬礼,然后说道,“我是张家小六子啊,当年在您的专馆里习过几天武,后来被我爹叫走,就没再跟您练过。现在,正是时候再见您了!”

    “你……”韩慕侠只再思忖再三,仍旧记不起这“小六子”,只是尴尬一笑,说道,“这位军爷,六爷,您宽恕韩慕侠我健忘,我还真……”

    且说,民国十四年初,正是韩少侠将过七岁生日的年景。抻筋、弯腰、劈叉,韩少侠的童子功几乎已经无可挑剔。但该上硬功了,却总是因为体力欠缺,难以做到符合韩慕侠标准。按理说,自己的孩子,自己没法教,没法下狠手,舍不得督促孩子。但韩慕侠自忖自己的能耐,非得自己的儿子继承,竟然把眼泪埋在心里,着实下了重手、用了苦功。以至于,王家大坟的周遭邻居,经常能听到韩少侠的挣扎呼号,听到韩慕侠的大声申斥。

    这一日,正在父督子练功之时,正是韩少侠受不了练功之苦,大声哭泣之时,正是祖母、亲娘堵住耳朵,难忍骨肉受苦之时,正是韩慕侠铁下心肠,给儿子用苦功之时。

    产后的张秀茹,依旧没有从她多年来的虚弱病体中康复,只有些颤巍巍的抱着孩子,向韩慕侠问道:“当家的,给起个名字吧!”

    “少侠!”韩慕侠想都没想,便说道,“从我姐那里过继来的,叫幼侠,咱那闺女,叫小侠,这男丁,当然要继续我‘侠’字的门风,我却要给他起名,叫他少侠,希望他能继承咱们韩家这一门侠义的本分。”

    几近油尽灯枯的韩王氏,只用自己最后一丝气力,护着自己这隔辈人,对韩慕侠呵斥:“你是十几岁才开始习武的,这孩子才几岁,骨骼尚未硬朗,身体尚未长成,岂能揠苗助长!”

    韩慕侠深知母亲话中之理,然而却也知自己一时一刻也耽搁不起。见儿子尚在年幼,一时难以用功,自己亦然知道天意不可违,只得由他去,再等一等。

    日子竟然在这样一天天的苦捱中,又过了些许。直到韩少侠七岁这一年,韩慕侠作为父亲,正式开始给儿子开蒙。

    一晃三年,经历了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三岁的韩少侠刚刚学会了奔跑,便被韩慕侠拉来学步法了。

    幼儿尚不明理,接受起来难免有差池。韩慕侠经然半点血脉不顾,直接上手便打。

    经历了些许的难缠,刚刚出生的男孩子,有着一张略微发黄而孱弱的脸。但不出三天,这泛黄的脸便像是苹果一样,迅速的变得红润有光泽。在母乳的滋润下,这小家伙迅速的长大,四肢充满了力量,凭空挥舞乱蹬。

    颇具生机的娃娃,令已经接近人生暮年的祖母为之一振,亦令已如一潭死水一般的家庭,迅速恢复了活力。

    韩慕侠望着这孩子,心中无尽的感慨。起初,他只道自己这韩氏的血脉,到自己这一支便断掉了,未曾想,人已至不惑之年,却突然得了这儿子,不仅血脉得以延续,连自己这一身能耐,似乎都找到了新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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