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黄莲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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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可以!”韩金镛点点头,这就要喝酒。

    “怎么喝?喝多少?”林黑儿微微用手压住了韩金镛的手腕,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名头这么响亮、能耐如此出众,天津卫现下提起你韩金镛,认识不认识的、见没见过面的都竖起大拇指,你再用小酒盅和我喝酒,那不是瞧低了你大师姐么!”

    “这……”林黑儿这狡黠一笑,显然是有意刁难,韩金镛看了眼李存义,李存义不理,瞅了瞅张德成,张德成不睬,又眯了眯刘呈祥,刘呈祥假装看窗外,韩金镛心里暗念自己的罪过,只得笑脸相陪,说道,“大师姐,金镛虽然小有些名气,不过是些虚名,虽然习练了些国术,却是师父、师伯栽培。奈何,他们只教我习武,却没教我饮酒。我又不是贪杯之徒,在酒量上,确实不是特别得意。不过,今儿这事儿,大师姐提出来了,我这做‘小师弟’的焉敢不从,这样,我连干三盅,再多,我可真不敢喝了。一来,怕喝酒后无德、醉酒误事,二来,刘呈祥小兄弟这酒确实是好,都让我喝了,那就浪费了。”

    “行了,有你这话我心里就暖和了!”林黑儿再次微然一笑,只是说道,“韩金镛,你喝一盅就行!”

    韩金镛端起酒盅,自然是向师伯、张德成和刘呈祥让了让,这才对着林黑儿微微欠身,自己自斟自饮,干了一盅。

    “好吧!你喝了酒,我便与你说说!”林黑儿说道,“我与你师伯、与张德成这些年多有交往,但大家重义重情,相互之间有个信任。谁也不曾问过我的身世,谁也未曾捅破过窗户纸,我也未曾当面澄清过。今日之机刚好,我便与你们说说,我林黑儿究竟是什么人!”

    林黑儿自饮一杯,然后把空酒盅往炕桌上微微一顿,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我林黑儿,是个砂锅!”林黑儿轻叹一声,如是说道。

    “啊?你是砂锅?”张德成听了林黑儿的话,笑了,他说,“你要是砂锅,我就是酱缸!”

    李存义好拦歹拦,没拦住张德成这句无心的玩笑。

    张德成话已出口,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

    “老张,不是这回事儿,你……”李存义摇摇头,叹了口气,“唉……”

    林黑儿听了张德成的玩笑,脸上颜色微微更变,但她马上就恢复了常态,依旧是那副笑容只是说道:“李大哥,不知者不怪,只怨张大哥是山东人氏,虽然久居直隶,毕竟是不明白咱天津卫的方言土语,更不明白我们三岔河口附近的土话、黑话!”

    张德成听了林黑儿的话,知道林黑儿这是替自己澄清,看样子,自己刚刚是说错话了,他连忙端起酒杯,不明就里的这就要致歉,说道:“得得得,我不知错出在哪儿了,但我先干为敬,喝酒赔罪!”

    “大师姐,大师哥殁了?”刘呈祥问道。

    “用不着这么拽文!”林黑儿看了看刘呈祥,转面向张德成,说道,“‘砂锅’是我们的方言土语,算是流传面甚狭窄的黑话。我林黑儿是个‘砂锅’,意思是说,我林黑儿是个寡妇!”

    “哟哟哟,不知者不怪,不知者不怪,我还真不知道你林黑儿有这一岔口!刚刚这玩笑,我有口无心了!”张德成赶忙展现出十足的歉意,说道,“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林黑儿嫁人了,更没想到,你林黑儿还有过如此的经历?怎么回事儿啊?”

    “我林黑儿何德何能,值得大家对我如此厚爱,值得众多姐妹众星捧月一般,无外乎还是占了个情、占了个义。”林黑儿说道,“张大哥不必自责,小女子早就已经看淡了这一切。别人抹黑我说我是‘窑姐儿’,我权且能接受;您这跟我开个无心的玩笑,我能当真么?”

    “大师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韩金镛问道,“大师哥人是怎么没的?”

    “咳……”林黑儿又是轻轻打了个咳声,说道,“没出阁之前为人女、出阁之后为人妻、生养之后为人母,哪个女人不愿意过几天安稳太平的日子,日子好,那边安享富足,光景差,那便安贫乐道,但凡有一丝选择,我也不愿意过这种抛头露面的日子。但大仇不得报,我怎能独自苟活!”

    “林黑儿,究竟是怎么了?”李存义头一次见林黑儿有如此落寞的神情,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终于还是问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们都在这里,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有什么疙瘩是解不开的?”

    “我这疙瘩,光靠咱屋里这人,大伙儿便解不开!”林黑儿说到此处,忽然抬头,她双目带泪,泪水已经花了彩妆。

    众人只见林黑儿流泪,却都没听见林黑儿的悲声。

    “大仇未得报,我纵然是身败名裂,又有何干!”林黑儿愤恨的说道,“我本是一船家女,家在天津卫三岔河口的一艘小船儿上,父母本都是跑船漕运的营生,无非是南方的粮食用大船运至天津卫,在我们这换做小船,再把粮食一橹一橹、一篙一篙、一船一船的递往京城,干的是吃大苦受大累的差事,却也能苦中作乐,全然度日。但世风日下,天下不太平,这战火今天打完了明天打,打完了洋人打太平军,航道被破坏,小船被打漏,我们一家子失了船、缺了生意,没有进项,无以为继。好在年幼的时候,父亲把我当儿子养,教给我一些船家最基础的把式,我们一家子这才被逼无奈,四处卖艺求生,最远已经走到了松江地面!”

    “大师姐果然身上有功夫!”刘呈祥点点头,赞叹的说道。

    “不敢说有功夫,但三脚猫、四门倒的杂耍,多多少少会几样!论真才实学,我怎敢比在座的我的大哥,怎敢比张德成?连你和韩金镛这一对少年英雄我也比不了!卖艺为‘杵门子’,三分靠本事七分靠话领,你话说到位了,围观的人群自然是掏钱的。”林黑儿说道,“随父亲卖艺跑江湖到十八岁,父亲有一次在现场‘开杵门子’的时候,拿洋人开涮。怹一个跑船的后来卖艺,即便真拿洋人开涮,能有多大的能量。可正在巡查的兵丁不答应,我爹这就挨了一顿鞭子。皮外伤虽然好治,但怹老人家也是气性大,竟然气出了内伤,一下子就下不了床了。我们只能由此返津。回到天津卫,我爹拿出了这些年卖艺的积蓄,把我嫁出了门子。我出阁之后不到一个月,他老人家就去世了。您说,这事儿我怨谁?我怨官?可要没有洋人入侵,要是没有官军就战不胜讨不到便宜,官府又怎敢护着洋人!”

    “那大师哥人是怎么殁的?”刘呈祥又问。

    “我家那口子姓李,世代也是在天津卫三岔河口跑船的。算起来,他家的船比我家多、积蓄比我家大,但终究逃不过世道的侵袭,也是日渐衰落。”林黑儿说道,“起先,他家还有十几条船,雇人行船,他们只收租金。到我嫁入门子的时候,人已经雇不起了,只能我家那口子亲自行船,也赚这几枚辛苦钱。按理说,干的是正经差事,管它辛苦不辛苦,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得了。未曾想,他在船上系风帆的时候,恰巧在桅杆上拴出个‘十’字形状。这一下,恰巧恼怒了正在岸边散步的洋人,他们非说我们触犯了洋教,不与我们善罢甘休。我们行船之人原本有个义气,一块儿与他们口角,他们竟然叫来了自己国的水兵,开枪打死了我丈夫!”

    “啊?竟然有如此之事?那开枪伤人的外国水兵呢?”韩金镛深深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才问道,“杀人偿命,那外国水兵呢?”

    “那外国兵起初什么事儿都没有!天津的地方官儿,甚至还腆着脸去给人家道歉,说是民风管理不善,今后加强协调。”林黑儿说道,“总是我一时气愤,这才舍出了我家那口子仅存的些许积蓄,在天津卫中喊出了号子,谁杀了我家的仇人,谁便领走这花红。锅伙们虽然平日里不义,但知道我家冤屈,抢着上前替我家出头,终于有人暗中跟随,背后捅刀,杀死了那外国水兵,却把从我手里领走的花红,又原封不动的退回到我手中。我寻思着,这钱过去是我男人的积蓄,现在却是天津卫好汉的。好汉把钱还给了我,我就得把这钱再花回到好汉身上。我一女流之辈,这钱还能怎么花?无非是募一些和我经历相似、身世凄惨的姐妹,帮着天津卫的锅伙,干行侠仗义的事情。现在人虽然不多,但有朝一日,真让我得了势,我非得干出点儿大事儿来,不负当年天津卫爷们儿们帮我雪耻报仇之恩!”

    这话说得,直让李存义、张德成点头称是。

    “我只道你林黑儿仗义疏财,却不知这背后还有如此凄惨的经历!”张德成说道,“你我虽然不在同门,但干的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抵御外辱的事情。没别的,只要你有需要,一声招呼,我张德成立刻带着人,给你帮忙助阵去!”

    “我说,大师姐,您现在有多少人马啊?”韩金镛问。

    林黑儿没说话,朝着韩金镛伸出两个手指头。

    “二十人?”韩金镛尝试着问。

    林黑儿摇摇头。

    “两百人?那着实是不少了!”韩金镛点头赞叹。

    未曾想,林黑儿依旧是摇头。

    “两千人?”韩金镛倒吸一口凉气,按捺着震惊的情绪问道,“依您现在的人马,想要干大事,却也并不难。”

    林黑儿这才点点头,说道:“现在,京、津、直隶一带,跟着我干的,跟着我的手下干的姐妹,少说要有两千人!”

    “大师姐,据我所知,现在京津直隶地面上,能拉起两千人队伍的,可并不多啊!”突然之间,韩金镛心底隐隐的显现出个念头,但这念头转瞬即逝,他不敢擅猜。

    “没错,小兄弟,你猜的没错!京津直隶一带,有两千人马的民间队伍,也就这么两三个,以女人为主的,只有一个!”林黑儿这才说道,“明人不说暗话,‘红灯照’是我建的,我就是黄莲圣母!”

    “韩金镛已错过一次,焉能再度暗自揣度,还请大师姐不吝赐教,跟我说说!”韩金镛毕恭毕敬。

    “好!让我说也简单!”林黑儿齿白唇红,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说道,“刚刚我敬你酒,说你喝酒后就告诉你。可你死活不喝,现在,你明白了么?这酒,你能喝了么?”

    “既然如此,大姑在上,受侄儿我一拜!”韩金镛想都没想,双膝一软,这就想要跪倒磕头。

    “行了,你要真给我行礼了,那就是折损我的阳寿了!”林黑儿见韩金镛对李存义忠诚的很,对自己谦恭的很,好生感慨韩金镛为人的正直,免去了礼数,她微微端住了韩金镛的双肘,往上扶了一把,“你是年轻,我却也正在芳华,你喊我大姑,又显得我容颜易老了。”

    “既然如此……”韩金镛求助似的看了看李存义。

    “别拜了,江湖中肩膀一头齐,男的,便都是兄弟,女的,便都是姐妹!”林黑儿说道,“江湖里有人觊觎我的身份,有人妒忌我的影响力,便放出风言风语,有的说我是‘窑姐儿’,有的说我是‘暗娼’。既然现在我与你师伯的关系,你已经知道了,你觉得我是么?”

    “既然是师伯引荐之人,那确实是错不了!”韩金镛心里有些打鼓,真怕林黑儿挂怀,赶忙说道,“倒是韩金镛我为人肤浅,道听途说、听风就是雨了!”

    “行了,你心里有这念头就行,实际上别人究竟是如何看我,我倒还真不放在心上。”林黑儿说道,“韩金镛,既然我不是道上说的那种人,那你看,那你猜,我究竟是哪种人?”

    再加上道上风言风语,说林黑儿是“窑姐儿”,对林黑儿,韩金镛本能的就有一种想要疏远的意图,并不屑于与她深交。

    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便敢随父亲游走四方,搭起草台班子四处卖艺。林黑儿身上有些能耐,但让她养家糊口的,却是读出人心所想。

    此刻,林黑儿一眼就洞悉了韩金镛的心理。

    “我喊她大师姐!”刘呈祥上前抱拳拱手,说道,“金镛师哥,您比我大,却也大不了几岁……”

    “如此说来,那便是大师姐吧!”韩金镛这才抱拳拱手、俯首致意,说道,“大师姐在上,请受韩金镛一拜!”

    “当然不能,如果师伯您相信她,那我便也相信她。如果师伯您把她当成您的朋友,那她便也是我的朋友!”韩金镛说道。

    “哟……”林黑儿听了韩金镛这话,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她的语音语调透露出款款温柔,只是说道,“你师伯不是我朋友,论起来,一个头磕在地上,我们是拜把子的结拜兄妹!既然如此,你该怎么称呼我呢?”

    大清光绪年间,世俗对女性的眼光,对女性评价的高低好坏,仍能从一些成语中见到端倪。比如:相夫教子、端庄贤惠……似乎女人天生就应该是在家里主持家务的“内人”。

    此刻,站在韩金镛眼前的林黑儿,却是另一副模样:她脸上画着的彩妆夸张而又妖艳,不吝惜自己的情绪表达,爱便是爱、恨便是恨,似乎没有继承中国传统女性中那种内敛的性格。

    李存义这阵子显出了名家的大度和情怀,他点点头,不等韩金镛发问,已然澄清,说道:“林黑儿是我的知己,我相信她!我相信她,如同我相信你,如同我相信你师父张占魁是一个道理。”

    “李大哥,您相信我,自是不必多言,咱兄妹俩自然有这个交情。”林黑儿微微一笑,只说道,“只怕,令您不吝授业的这小伙子,却要也把您当成了习惯于寻花问柳、醉心于花街柳巷的小人了。”

    “哈哈!”李存义微微笑了笑,算是作为回应,他问道,“韩金镛,你是这么想的么?”

    但她不以为意。

    “小兄弟,我是什么人,我说了,你不信,张德成说了,你不信,刘呈祥说了,兴许你还不信!”林黑儿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她说道,“要不然,你问问你师伯?”

    对于刘呈祥,韩金镛多多少少有些耳闻。尽管这些年,他已经少在青凝侯一带行走,但天津卫是水陆码头,哪里出了个英雄、哪里出了些轶事,用不了三五天便能传遍全城。

    韩金镛知道,刘呈祥算是年轻一代人中,算的上的人物。尽管没听说他有什么惊人的本领,但为人讲义气、讲面子,仍然不失一个可交的朋友。

    对于林黑儿,韩金镛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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