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一仆二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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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啊,你去里屋,我卧房里有个拜帖,有个礼盒,你都给我拿出来!”周斌义向韩金镛说道。

    “是!”韩金镛这才起身,走进里屋,按照周斌义的要求,拿出了应用之物,交到了周斌义的手中,这才又跪在原地。

    “你知道这些东西,是谁给我的么?”周斌义问道。

    “先生您不应允,韩金镛焉敢擅阅!”韩金镛答道。

    “无妨,无妨,打开看看!”周斌义向韩金镛说道,“甭跪着了,我道是何事,原来是这个,那便无所谓了,你打开看看,一看便知!”

    韩金镛诚惶诚恐,他站起身,先打开了拜帖。帖子上的字体苍劲,落款却是“直隶李存义”,再看拜帖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李存义向周斌义请命,想要帮衬张占魁,一起传授自己国术。

    “先生……”韩金镛抖了抖手中的拜帖,说道,“这……”

    “别急,还有这礼盒呢,打开看看!”周斌义又说。

    韩金镛打开礼盒,见礼盒里不是别物,无非白花花的是银子、黄澄澄的是金子,温润的是玉石,都是稀世难见的珍宝。这一个礼盒看似不大,但其中蕴含的价值,少说也要值万八千两白银。

    “人言遇高人不可交臂而失之,他李存义为了你韩金镛,真说得上是‘名师遇高徒,志在必得’啊!”周斌义说道,“人家知道你韩金镛多年前就随我习武,不缺了礼数,特地向我问询。可我周斌义,又焉有如此大的面子。论起来,我是少林门的弟子不假,但论个人修为、论江湖名气,连你姥爷王义顺、你姥爷的结拜大哥‘大刀张老爷’张源都不敢比,论真实本领,又焉敢比张占魁、李存义。蒙名家厚爱,人家心里有我,我又怎能不通这人情世故。更何况,孩子,这对你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可是,先生,我……”韩金镛欲语还休。

    “我知道,这事儿论起来,确实是该李存义、张占魁一起带着你,来我的门上拜望,先行商议再谈拜师之事!”周斌义说道,“可是,一来,你韩金镛习武不是我给启蒙,二来,你身上赢人的把式,不是我之所授,算起来,我只是你人生中承上启下的一个环节。人家李存义、张占魁肯舍如此大的一个面子给我,我周斌义还有何话可说?”

    “先生,即便再遇名师,可是,我心里却仍然,着实的不是滋味!”韩金镛言道,“没有您老,便没有我的今天,更没有我们韩家的今天。”

    “孩子,你人性好,为人心重,知恩图报,这是你的优点,我都看在眼中、记在心上,否则,我当年也不会雪中送炭相帮,更不会倾囊相授传你本事!”周斌义说道,“可是,论你的天资,却非我少林门里的弟子,你更适合跟张占魁入八卦门。如今得遇李存义提携,入了形意门,形意八卦融于一体,那真真是如虎添翼啊!”

    “我诚惶诚恐,唯恐您老挂怀介意,这些日子这才少有拜望,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与您谈及此事!”韩金镛说道。

    “不必了,不必了!”周斌义说道,“如今内忧未平、外辱当前,习武之人本已经到了末代,真正论战场输赢,早已经不是习武者的个人修为,而是火器的优劣。我们习武之人,早就也该摒弃门户之见,博采众长,真正发扬我国之国术,培养起一支精锐报国。依我之见,你韩金镛就当这开天辟地者,去博文广知,去博采众家之长。将来,你定然会投得更多的名师、访到更多的高友,你记住,只要是有利的,只要是磊落的,你尽管去学,不必向我质询。如果有人因此迁怒于你,你尽管搬出我的名字,我都不介意,还有谁敢挑理!”

    “是!先生,孩子我明白了!”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韩金镛好生畅快,他连连点头,脸上这才带出几分笑模样。

    咱话且搁在这里,周斌义这话,在韩金镛心中种下了种子,这才有了日后金镛走南口再拜名师,一下子拉平了与张占魁的辈分,这也才有了师徒反目的一日。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既然征得了周斌义的谅解,得了周斌义的痛快话,韩金镛心中好生畅快。尤其是,周斌义只收了李存义的拜帖,他的礼盒却全盘托出,用在了韩金镛和张占魁所开的粥场上,这倒显出了周斌义的风度和见识。

    韩金镛这才心无旁骛的向李存义、张占魁两位名师学艺,开始尝试着兼顾八卦与形意两个流派的国术。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本事一天天的涨,在天津卫,韩金镛真可以说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一日千里,在年青一代的武师中,成为了翘楚。

    可这一日,就在韩金镛在母膝前尽孝的太平光景,他却接到了一封挑战书。

    习武之人得遇挑战,原本是再平常不过。可这挑战书,来的却格外猖狂。发出挑战之人,不是亲自前来挑战,也不是派人前来送信,而是用飞镖扎着挑战书,直把飞镖抛入了韩金镛的卧房。这飞镖刃口锋利,穿破窗户后,竟然径直楔入了屋内的房椽中。是时正在晚饭前,韩金镛并未在屋,屋内却只有其母韩王氏一人。

    韩王氏被这飞镖惊吓,手中的什物落地,着实的受了些惊吓。

    心怀孝道之人,唯恐自己的父母受惊。这一下,可怒恼了韩金镛。

    这青年英雄,从房椽上拔下飞镖,只打开挑战书,却见书中所云。

    “金镛贤弟:

    见信如晤。

    昔同杀敌,尔且一孺子。如今,名贯津城。

    日日闻君日盛,然久未得见,思绪难平。

    不才,在下偶得一弓,望与君同览。

    恳请十月初一凌晨寅时整,会猎于南门外海光寺。

    谨记,谨记!

    颐和张

    即日奉上”

    韩金镛见了这封信,心中愤慨难平。心中道:“我韩金镛步步走的斟酌,绝无半点不轨,算得上光明磊落。如今有人访我,就该光明正大的前来,飞镖传书,幸未伤及母亲,但惊了她的驾,传书之人,仍是天大的罪过。这让我,如何能够释怀轻饶!”

    想到这里,韩金镛已经怒从心头起。

    十月初一就在隔日,韩金镛摘下“僧王刀”搁在接手桌。

    算了算时间,距离凌晨寅时整,只有不到半天的时间。

    “嗬哈哈哈哈……”周斌义听到此处,突然狂喜,他笑出了声音,狂笑不已,笑声在张汝霖的宅子里回响,惊走了落在房檐上的几行飞鸟。

    “先生,您这笑从何来啊?”韩金镛不敢抬头,继续问道。

    “这是好事儿啊!”周斌义说道,“你为了江湖中的规矩,见利不忘义,这是好事儿啊,何谈有亏与我!”

    “可是,问题是在我们返回直隶交差之后,死囚牢里的兵长被放出。那死囚牢里,原本有个几乎把牢底坐穿的‘牢头’,外号叫‘鬼见愁’,本名却叫岑旭岑远志,他说,他认识您!”韩金镛说道,“岑旭知道这‘温凉玉’一案,我立下了些许寸功,竟然把他藏匿多年的‘七星龙泉剑’慷慨相赠!”

    “岑旭岑远志?”周斌义听了韩金镛这话,突然陷入了沉思,他沉默了许久,终才说道,“我认识他,江湖中,有他这一号,不打不相识,我们之间也算是个闻名的朋友,多少有个交情。但他把这‘七星龙泉剑’送给你,这礼物却有些格外的贵重了。你才多大的年纪,得了这样的宝物,直接从侠客门徒变成侠客了你的能耐,还远不及这个名声!”

    “先生……”韩金镛说到此处,突然一个头碰到地上,再不起身,说,“可徒儿我只会步法、只懂刀招,从张占魁师父那里学了些掌法,却不精纯,压根不懂枪法。论枪法,京津之地,无出李存义者……”

    “唔……”周斌义听到此处,才明白韩金镛口中“有亏与您”的意味,问道,“这么说,你拜李存义为师了?”

    “徒儿我焉敢!俗话说,一女不嫁二夫,一仆不侍二主,区区我韩金镛,又怎敢拜两位师父,打死孩子,我也不敢有这非分之想。是师伯李存义,他主动跟师父张占魁讲,要收我为徒!”

    至少周斌义心里是这么想的。

    “我有亏与您!”是时,韩金镛说道。

    “小子,你得跟我说明白,究竟是有亏,还是有愧!”周斌义说道,“有亏与我,我纵横江湖大半辈子,早就看透了得失;有愧于我,却不是你我师徒之间的事情。如果你小子真干了伤天害理之事,可别怪我眼里不揉沙子,可别怪我这一双肉掌无情。打伤了你,我与你治伤!打残了你,我养你后半生!打死了你,我与你拚命!”

    “是啊,您说的对,先生!小子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韩金镛听了周斌义的话,信服的点了点头,说道,“宝剑相赠,我原本是不敢收的,可是岑旭苦苦相赠,我又不好拒绝,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下。收了人家的礼物,就该有所亲近,我这才把在开封漕帮舵主孙作钊那里得来的‘冰血棍’示之。岑旭见了此棍,大喜往外,他知我有‘僧王刀’傍身,再添一柄‘七星龙泉剑’,有些多余,竟然不顾大家的反对,利用他之所长,只花了五六天的功夫,两件宝兵器合二为一,把龙泉剑与冰血棍融在了一起,铸造成了一件全新的兵器‘冰泉枪’!”

    “剑为百兵之首,刀为百兵之王……”周斌义听了这话,心里有些艳羡,直说道,“这枪,却是百兵之王啊!尤其是长矛枪,在实战中威力强,它攻防速度快,富于变化,往往使人防不胜防。五代王敬荛能使30斤铁枪,唐尉迟敬德善用丈八枪,宋赵立善用双枪,扬妙贞创梨花枪,所谓二十年天下无敌手;岳飞持丈八枪,更是刺杀黑风大王。人言用刀、用剑者,都是更重个人修为的武者,唯独这用枪者,却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军中统帅,非得是有安邦定国之策的人物,才能用这兵器。岑旭以他的轻功纵横江湖时,无非是见人欺人的义匪飞贼,但他以兵器铸造为人所知时,却是国之重器。他肯用这能耐为你铸枪,定然是认为你将来有一番作为,这是件好事啊!”

    “嗯嗯嗯!”周斌义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破获了这‘温凉玉’一案,却也找到了所有的元凶正犯,找到了所有失窃的宝物,包括这‘脉门弩’和‘冰血棍’。其后,孙作钊把‘冰血棍’馈赠于我,许敬杨的‘脉门弩’,因为太过毒辣,我却未曾敢收!”韩金镛说道。

    当韩金镛跪倒在地,开诚布公的向周斌义道歉时,周斌义虽然口中呈现出的话,多多少少有些恼怒,但其心里,却早已经下了定论。——即便韩金镛闯下了塌天的大祸,到头来,周斌义也舍不得向韩金镛问罪。

    大不了,有罪一起扛,有苦一起受。

    “那是我和师父张占魁、师伯李存义、师兄尚云祥,从直隶返回津门的途中。”韩金镛说道,“师父,我得了一宗宝贝!”

    “什么宝贝?”周斌义问道。

    “查访‘温凉玉’的途中,为南阳的米帮帮主许敬杨所托,我们去寻找他帮内的叛徒陈玉鲲,行到了开封府的漕帮舵主孙作钊之处,才知道陈玉鲲从许敬杨那里偷走的宝贝,又被人所盗走。”韩金镛说道,“案中案、情中情,宝贝之一,与您当时馈赠给张海萍之物,有莫大关系,同样是‘脉门弩’,其二,却是一宗出世的宝兵器,叫‘冰血棍’!”

    “先生,不是……先生,不是!”韩金镛摇头、摆手,赶忙澄清,他说道,“我自幼苦读诗书,纵然是再借给我几个胆子,我也绝不会干伤天害理之事。实在不是有愧于您,而是亏欠了您!”

    “那还好,究竟是怎的了?你却给我实说!”周斌义听了这话,知道韩金镛犯的不是大错,心里也就不再介怀,于是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儿?”

    爱欲其生,恶欲其死。

    周斌义是个极端纯粹的人。

    实际上,但凡恃才傲物的人,均有如此的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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