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追悔莫及

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最新网址:www.umixs.info

    说话听声,锣鼓听音。陈玉鲲虽然曾经行下不齿之事,但后来良心发现,投敌后倒也光明磊落。况且,他刚刚这一番话,说得颇为恳切,目光直视所在,绝无半点的贼眉溜眼,确实是肺腑之言。

    “陈玉鲲,我姑且可以信你,可是又不能完全信你!兴许,未来的几天,我们还要和舵主孙作钊见面,你说的这番话,敢在他的面前再说一遍么?”张占魁问道。

    “可以!”陈玉鲲点点头,理直气壮的对李存义、张占魁、尚云祥和韩金镛说道,“我看您四位绝非等闲之辈,无论您是公开的、还是私下里,随便您查访,只要是我们漕帮里的人,尤其是这华中分舵的,尤其是这两江会馆的,对我的过去都有些了解,他们或是知道一部分,或是全都知道。您可以问问他们,究竟有谁没有议论过我的过去,我又是怎么回答他们的。您可以问问他们,我有没有半点隐瞒自己过去的意图。您还可以问问他们,自从我陈玉鲲到了漕帮,我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舵主孙作钊呢?”张占魁追问。

    “孙舵主?我以为您诸位不会提到他。咱一笔账一笔账来算。您问我什么情况,问我的过往,我直言相告,没有半点隐瞒。可是,诸位,您真以为,出手重伤了我们漕帮的弟兄,这事儿就能轻易过去么?您真以为,即便我们逼良为娼,您诸位是在伸张正义,这事儿就能随便过去么?您真以为,我们在开封府里是人见人欺,可以被随便欺负的‘软柿子’么?”陈玉鲲无奈的摇摇头,说道。

    “我一直在听呢!”

    李存义、张占魁、尚云祥和韩金镛,分明听到了,有人在屏风后面,用沙哑的嗓音答道。

    “谁!”李存义蓦然起了警觉,他四下张望,目光聚焦在会客厅的屏风处。

    “我就是你们口中的舵主孙作钊!”一个半老不老的老人,佝偻着身形,转屏风而出。

    这老人好相貌!

    韩金镛分明看到了,这老人身高也就六尺左右,甚至比自己还要矮上半头。兴许是岁数大了,他走路一摇三晃,双臂长度出奇,几乎可以垂到两膝。——《三国演义》中曾经夸张的描写,说汉皇叔刘备,“生得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大概臂长也就是这个样子。

    这老人脸上皱纹堆垒,两道寿眉,松弛的眼皮几乎遮住了双眼,每一次呼吸,鼻翼便微微翕动,似乎来一阵风,便能将这老人吹到。可是,再仔细看、再仔细瞧,韩金镛却倒吸一口凉气,之间这老人肤色白中透红,虽然老态毕露,眉目之间却蕴含这一股英气。细细再听,听这老人呼吸平稳,没有半点杂音,想来身上是有极其深厚的内功。最可怕的是他那双腿,虽然身形佝偻,可他那双腿走起路来却丝毫不拖泥带水,软底的快靴走起路来带风,却一丝声音都没有。

    按理说,以李存义、张占魁、尚云祥的能耐,是不可能听不出屏风后有人的。可这老人深深吸气、缓缓呼吸,藏在屏风后就愣是没发出半点声响,就真是没被发觉。

    这老人快步走了几步,走到师徒四人面前,细细看了李存义、张占魁、尚云祥和韩金镛,然后摇摆着双臂,直奔两江会馆会客厅正上方,那张铺着狐皮的金交椅,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我说,陈玉鲲,昨儿晚上,他们四个人中,是谁把我手下那不成才的喽啰打伤的啊?”孙作钊没理师徒四人,向陈玉鲲问道。

    陈玉鲲这阵子可不敢迟疑,他走到虎皮金交椅前,单腿下跪着地,侧着脸不敢直视,双拳作揖立在自己的头前,毕恭毕敬的说道:“禀舵主,昨儿晚上重伤我手下兄弟的,就是他们师徒四人,动手的,是那个后生小子!”

    “窝囊废!”孙作钊听了这话,冷言答道,“他李存义是形意门的高足,师从刘奇兰,以天地万物之金、木、水、火、土之基础,配合十二形之飞禽走兽,算是一门儿能耐;他张占魁是八卦门的传人,师从董海川,程廷华代师传艺,说起来也算是位列八卦掌的‘八大门人’,这俩人都是江湖中成了名的人物。就是这话不多的尚云祥,权且有个‘铁脚佛’的外号。被这仨人伤了你的手下,你不丢面子啊。怎么,从哪儿来了个毛头小子,却把你的手下打成如此重伤?”

    “总怪属下训教无方,净顾了生意,却忽视了让兄弟们练拳脚!”陈玉鲲说道。

    “你?你也不成!”这老人孙作钊责备虽责备,却绝对是明眼人,他捩了陈玉鲲几眼,说道,“这孩子年岁虽不大,但下手绝对狠毒。当然,你还得感谢人家,因为人家这一拳是打在你手下的下巴上了,要打在他的小腹上,当时这小子就得玩儿完。他们干的那逼良为娼的营生,本来就缺德,死也就死了,没地儿说理去!可咱漕帮的脸面这一下也就丢尽了,饶是死了个人,却还没法报仇!”

    “舵主,我……”陈玉鲲有意解释几句。

    “你住口!”孙作钊硬生生他把他的话拦下。

    说罢,孙作钊慢悠悠的起身,他佝偻着身子,一步步又从虎皮金交椅的台阶缓步走下,又重新走回到李存义、张占魁、尚云祥和韩金镛师徒四人身前。

    “孩子,你不对啊!纵然怨家宜解不宜结,是你留着情面,没要那王八蛋的性命,可你给他身上做的伤,也太重了一些!”孙作钊站在师徒四人面前,微微直了直腰,有意拍着老腔,要教训一下韩金镛,可他话虽如此说,却没人能看清,这老人的双眼究竟瞧着谁,他只道,“我刚才去瞧你打伤的那个王八蛋了,纵然是他活该,可你这一没招没式的勾拳,却把他下巴全怼碎了。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伤,却非得戴着特制的嚼子,养上大半年,还一动不能动。每天吃不了鱼、肉,嚼不了蔬菜,只能喝些稀粥果腹。即便半年之后他痊愈了,也得因为营养不到,瘦到脱了像!”

    “老爷子,您要我们怎么说呢!”张占魁见孙作钊埋怨自己的徒弟韩金镛,当师父的得站出来替徒弟说话,于是说道,“自习学国术之日起,先贤便有嘱托,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我们见有民女落难,见有人要逼良为娼,却不能管上一管么?纵然是那喽啰身上受的伤重了些,那也是他平日里经师不到学艺不精,是他多行不义必自毙,是他咎由自取,您老说,我这话在理么?”

    “在理!绝对在理!张占魁,你这话说的没毛病,不枉你是董海川的门徒,不枉你是名门之后!”孙作钊点点头,“我信服你的话,可是江湖上的规矩你也懂,咱话得说在明面儿,叫‘打了小的出来老的’!我孙子辈儿的手下被你们打伤了,按理说就得儿子辈儿的陈玉鲲出来和你们动手,可有一点,他那点儿能耐,也是稀松平常,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仗着人多拦路抢劫,兴许他成,但这真刀真枪见真章的单打独斗,他边儿也贴不上,没辙,只能我这爷爷辈儿的老头子,出来卖一卖老精神,动一动老筋骨!”

    “哟哟哟哟!”张占魁连忙摆手施礼,言道,“孙舵主,我瞧出来了,您老虽然上了几岁年纪,但是神英内敛,身负绝艺,是遁世高人。我们都是江湖后生,怎敢与高人动手。更何况,我们手上有公干。虽然这一次是以私事敲门,但主要目的却还是公事……”

    “少来这套!我看你是嫌我老,不敢跟我动手,对或不对?”孙作钊话说至此,突然睁开了眼睛,他身子一蜷,向后微错步跳起,再落下之时与张占魁竟然隔了半丈许,说道,“来吧,不动动手,出出汗,接下来的话都没法子往下说了!”

    “孙舵主,您老是前辈,不要一味的相逼啊!”张占魁又说。

    “屁!张占魁,谁说我现在要跟你动手了!”孙作钊操着沙哑的嗓音,高声呼呵说道,“我要和那个后生小子动手!”

    “这么说,那脉门弩现在是在盐帮的手里?”张占魁听了陈玉鲲这话,感觉就像听茶馆说书先生讲述后汉三国的典故一样,他问道。

    “按照我们的估计,那么宝贝的暗器,应该是在盐帮李家海手里吧,反正不在我们漕帮手里就是了!”陈玉鲲一字一句说道。

    “姑且可以吧!”李存义点点头,说道,“我们是为了一宗暗器而来!这暗器,是在你与弟妹行不轨丑行败露后偷盗而得的,这暗器,是江湖中多年未曾一见的杀人利器,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嗯嗯嗯,是脉门弩!”陈玉鲲说道,“各位,我陈玉鲲不是个伪君子,我知道我这些年尝甜头尝在了哪里,也知道自己这些年吃亏吃在了哪里。关于我弟弟陈玉鹏,我永远亏欠他的,此生都没有脸再见他,这是我此生追悔莫及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但对许敬杨,我却是敬恶交加,敬他,是敬他洗白自己回归正途的决心,恶他,是厌恶他许家借助我们陈氏两兄弟的能力才起势,却没有给我们俩妥帖的安排好前程。所以,当我那日酒后调戏弟妹的事发后,在我决意逃跑的时候,我才偷了他许敬杨祖传的‘脉门弩’!”

    “既然如此,那之后呢?”李存义问道。

    “算是,又不是!”陈玉鲲说道,“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南阳知府胡志章被人在密室里射杀致死,杀死他的人,用的正是这江湖中绝迹已久的脉门弩!”李存义答道,“胡志章之死,带走了另一个重大的秘密,这才是我们此次出京的关键所在!”

    “那这事儿可与我们漕帮无关!”陈玉鲲说道,“这脉门弩已经失窃一年多了,被清理藏宝阁的那佣人监守自盗,这件事帮会中的弟兄都知道。为此,我们还曾经发动分舵千余号人的势力,在湖广、两江、华中地面,广撒网寻找那厮,后来才知道,那厮原本就是盐帮李家海那老东西派驻在我们这里的细作,是吃盐帮的饭、替米帮干活儿、拿我们漕帮钱的吃里扒外的畜生。可现在漕帮、米帮、盐帮呈三足鼎立的态势,我们漕帮的势力虽然最大,但他们米帮、盐帮关系好一些,互为掎角之势,我方难以同时灭掉两个帮派;他们想要同时发力打垮我们漕帮,却又多少有些内部的离析,既把对方当朋友,利用对方,又把对方当敌人防着对方。所以,我们三方面谁也不能吃掉谁,互相还有个依存关系,这种三方面的平衡极难被打破。为了保持这平衡,有关‘脉门弩’一案,我们只能吃个哑巴亏。明知谁是元凶,却无可奈何!”

    “与他们都有关系,又不是完全因为他们才来找你!”韩金镛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他回头瞧了瞧李存义和张占魁,他知道自己的阅历尚浅,耍耍小聪明倒还可以,但真要从陈玉鲲的口中问出杀害胡志章的实情,真要从陈玉鲲的口中问出有关“温凉玉”一案的线索,自己还是显得有些稚嫩,于是识相的向后退了几步,把更多的空间交给了自己的师父和师伯。

    “陈玉鲲,咱明人不说暗话,你现在既然知道我们是谁了,总该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来!”李存义见韩金镛已回本位,当仁不让的主动站起身,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陈玉鲲,说道,“如果是为了那陈玉鹏,如果是为了许敬杨,至于我们四个人同往么?帮派之间一封书信往来,约在某个地点见面,谈的好便谈,谈不好便打,这不才应该是应当责份的么?我们既然来了,当然是为了更重大的事情!”

    “既然如此,还请李先生示下,究竟是何大事,让你们来此寻我?光为了石玉梅那青楼女子,倒有些越俎代庖了!”陈玉鲲一边说,一边凭空作了个揖,说道,“当然,我是和我家舵主孙作钊一样,都是忙于帮务,开几家花酒楼,原本是为了下面的弟兄都有饭吃、都有乐子寻。我们都不主张逼迫良家女子,但为了手下人,往往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若有本主找来了,我们也会无条件的把人放走!但她石玉梅是人贩子卖到我们这里来的,这本就是她命里的一个劫数。如果说,她的家人来寻,我们当然也会无条件的把她送还,顶多找她家人如数要回银两便是。”

    “处江湖之深,不知世事之险,处在三大米帮、漕帮、盐帮三大帮派的夹缝中,我显然也没有更好的机会另立山头,所以只得投靠另外两方。想那盐帮老朽李家海,当年又是世之英雄,而且与米帮许家向来和睦,我去投他,就如同自投罗网一样,所以,只能来投他许家的仇人,来到这漕帮的这个华中分舵。当我把实情相告后,舵主孙作钊并没有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鄙视我,也没有因为我来自敌方而疏远我,反而净重我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而敢作敢当的汉子,自然不会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不会仍然不明白‘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在我把脉门弩作为投靠之礼献给他的时候,他欣然应允了我的入伙请求,并直接与我结拜,视我为异性兄弟,还把这生意最繁忙、利润最可观的两江会馆交于我来打理!”

    “按你这么说,这脉门弩在孙作钊手里?”张占魁又问。

    “嘿嘿!”李存义说道,“我们倒是为了一宗宝贝而来,不过,这里耳目众多,不是说话的场合……”

    “这里没你们的事情了,你们都下去吧!”陈玉鲲对那胖子一挥手,示意他离去,又反手关闭了会客厅的房门,说道,“诸位,您看现在是说话的场合了么?”

    可真实的陈玉鲲自把那胖子从座位上拎起甩到一旁,自己坐到太师椅上后,便没了刚才的桀骜,他非但没有敌意,反而呈现出心灰意冷的态度。

    “自从你们四人昨夜打伤我的兄弟,我便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陈玉鲲说,“我让弟兄打听寻找你们的住处,最后竟然在‘得月楼’里发现了你们,就更知道你们不简单。那得月楼不是谁想住就能住的,一来,得投缘,二来,还得有足够的银钱。既然你们住得起如此高级的旅店,那必然证明你们的实力非凡。说罢,是谁派你们来的?是我那弟弟陈玉鹏?还是那米帮的魁首许敬杨?”

    “说了么?我看不尽然吧!”张占魁也站起了身,他双手背后,在陈玉鲲面前缓缓踱步,一边走,一边说,“这事儿如果您心里有数,刚刚我们到会馆门口的时候,您便不会摆出一副杀气腾腾的仪仗,您说是不是?如果您知道我们于情于理都做的挑不出理来,便也不会委托那些喽啰,持械前去‘请’我们前来,您说是么?”

    张占魁得理不饶人,一句句的话虽然半个脏字也没有,但带着十足的力道,这一句句话,如同打出了一记记重拳,直说得陈玉鲲哑口无言。

    陈玉鲲沉吟了半晌,这才缓过味来,他伸出手臂,向下压了压,示意李存义和张占魁稍安,他心里想的明白,一行四人,最年轻的韩金镛,权且能把自己的手下打到重伤,那剩下这三人年龄更长一些,能耐必然在韩金镛之上,如果把这一行人的脾气真搞大,如果把这一行人的怒火真勾起来,还真够自己喝一壶的。他问:“既然诸位,一不是为了陈玉鹏我那亲弟弟,二不是为了许敬杨我那故主,三不是为了石玉梅那青楼女子,那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呢?”

    “逼良为娼的事情,有官府管着。如果官府与你们沆瀣一气,自然有更大的官儿来主持公道。如果更大的官儿对此也是不闻不问,那大清就真的到了气数将尽的时候。有一官,便有一管,古往今来世间之事皆是如此。我们来,本为的不是此事!能救下石玉梅,倒也算机缘巧合!”李存义说道,“当然,要想在您那些如狼似虎的手下面前救走石玉梅,也不会轻而易举,所以我们才不得已出手,不得已伤人。可话虽如此,石玉梅的赎身银子,我们可是纹银一百两,一文钱也没少给,给那被打伤的喽啰的医药费,也有一锭元宝!这些情况,您那手下跟您提了么?”

    “这个……”陈玉鲲微微捋了捋胡须,显然,这些事情,他那手下一句也没有提过,但话赶话说到这里了,总该有个表态,在这一点上,陈玉鲲还真有个帮派领导的风范,他微微笑道,“我的手下,自然是把该说的都跟我说了,要不然,今儿这场面,倒也不会如此的平静了!”

    词话有云:当空雁叫,切切向南飞。弄了浮生悔恨,如来曾连深悲。

    “没错,我不是柴金,我才是真正的陈玉鲲!”这三缕长髯之人,终究是敌不过韩金镛的冷嘲热讽,在那半枚玉佩面前展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韩金镛只道,既然陈玉鲲的真实身份被戳穿,他恼羞成怒,非要搞出什么大事来。兴许,这宁静的两江会馆,便会因此变成杀人的战场。

阅读金镛慕侠传最新章节 请关注完美小说网(www.umixs.info)



随机推荐:打脸是门技术活炼明大秦之万代帝王都市之最强仙道重生之追爱少女火影之超级副本

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推荐本书加入书签报告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