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初授绝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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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武是个受累吃苦的活儿,你们能咬牙坚持跑完这十六里,还能有艮劲儿跑进前十名,证明你们无论从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已经准备好正式开始习武了。”王义顺双手背在身后,说道,“所以,从今天起,我正式开始传授你们武艺。往后的每一天,你们习武之前的热身,都要跑一跑这十六里路!”

    “啊?”赵德辉听了这话,瞠目结舌,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怪声。

    “怎么?嫌累?”王义顺听这怪声,突然间眉头紧锁,他双目分别与面前这是个孩子接触,想寻找这怪声的出处。

    但赵德辉这点好,干完坏事儿,面不改色心不跳,他权当这事儿不是自己办的。

    “如果谁嫌累,不愿意跑着十六里,那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这就把第十一名的孩子喊回来代替你!”王义顺正颜厉色的说道,“有谁要退出么?”

    但凡青凝侯村周边的农人,忙完了一天的农活,或是在农闲的季节时,都看过这自编、自导、自演的乡土戏“大闹小板桥”,也都对王义顺和“大刀张老爷”张源,有种近乎原始的崇拜。如今这些农人的子嗣,能够近距离接触到戏中主人公了,还能从这主人公的身上学得个一招半式,谁又会轻易走呢?

    即便有千般不舍,即便有千般困难,大家都愿意再忍一忍。

    或者是,按照赵德辉后来的口头语说:“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习武的行话讲,如今,你们都是“白丁”,大家都什么武术也没有。但习武之人,不怕多能,就怕白丁。即便你只练好一招,只要这一招火候足够,依旧是能够赢人的能耐!

    王义顺背着手,来回的踱步。他思忖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从今天下午起,我正式开始给你们开蒙授拳。我要给你们传授的,是最基本的拳法,谭腿!这套拳看似简单,活学活用后,实际却变化无穷。真正高明的把式匠,都把这谭腿作为人生中熟练掌握的第一套技击术。”

    “王师傅,要不然您给我们先练一套瞧瞧?”赵德辉跑得路途短,他稍作休息,便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汲汲问道:“咱乡下的孩子,傻玩儿傻闹,在您回乡之前,从来没有谁真正学过功夫。即便有人教练,也大多是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腿的笨把式!”

    “嗯,想是如此,既然这样,我就给你们展示一下!”王义顺一边说,一边双足与肩同宽站好。他双膝微屈,使了个常见的马步后,收在肋下的左拳竟然迅疾向前冲去,拳风未至,拳却已经收回,几乎在同一时间,右腿又以鞭腿的架势,向侧前方抽去。

    也许是怕自己的动作太快,大家看不清晰,王义顺特意放慢了拳速,一边练一边说:“从南京到北京,谭腿出在教门中。我现在练的这一路谭腿,却是咱天津的!你们看清楚,我一边练,一边把招数一个个讲出来!”

    站在把式场子上的孩子们,真真切切的被惊呆了。大家都没想到,这个已经花甲之年的老人,演起武来,身法竟然如此灵变,这样迅如猿猴、动如脱兔的现场演武,竟然让孩子们个个目瞪口呆。

    “你们看清楚!”王义顺一边可以的减慢自己的动作,一边说道,“这是口传心授的拳法口诀,一路弓步冲拳一条鞭,二路左右十字蹦脚尖,三路翻身盖打劈砸式,四路撑扎穿撩把腿弹,五路护头架打掏心拳,六路扑步双展使连环,七路单展贯耳脚来踢,八路蒙头护裆踹两边,九路腰间碰锁分两掌,十路空中箭弹飞天边,十一路勾挂连环机巧妙,十二路披身伏虎**山……”

    十二路谭腿使完,王义顺跳出把式场子外,做了一个收势,这境界,真可谓是举重若轻、信手拈来,面不更色、气不庸出。

    王义顺面前这十个孩子,撒欢儿似的叫起好来。

    王义顺做了个手势,让大家稍安勿躁。

    “你们知道我使的这路谭腿是哪里的么?”王义顺问道。

    理所当然的,孩子们纷纷摇头。他们得到的些许信息,无非是这套谭腿来自天津。

    “我用的这路谭腿,就是咱天津卫的老爷们儿创立的!”王义顺说道,“在咱这青凝侯村的东北方向十里,正是卫南洼的核心地带,那里遍布湖泊沼泽盐淖,难生庄稼,但却世居着个国术高手。他名叫霍恩第,是燕青拳掌门人,迷踪拳第六代传人。平日里务农之余,他也保镖走镖,我们俩早年间曾经有过几面之缘,因为互感相见恨晚,话又投机,互相交流切磋中,就互换了压箱底儿最得意的能耐。”

    王义顺一边说,一边从把式场的兵器架子上,拿起一把竹片削制的道具刀。

    “我给他演示的,是我最得意、恃之立足江湖的‘万胜刀法’,我原以为他要给我演示燕青拳或迷踪拳,谁知他却说,要给我演示最基础的谭腿。”王义顺一时技痒,举着竹刀也耍了个刀花,继续说道,“我只道这谭腿是启蒙所用所学,谁知道看了他演示的这一路谭腿,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掰开揉碎的,把这套拳法、腿法教给你们,有了它作为基础,你们的能耐会日渐进境。”

    王义顺越说越兴奋。

    “师傅,您给我们说说呗,这套拳法、腿法,我们大概要学多长时间才能学会啊?”

    王义顺循声望去,发现提问的,竟然又是赵德辉。

    “嘿嘿,正是给你们打基础的关键时刻,你们可丝毫马虎不得,你们要是想熟练掌握这霍氏谭腿,少说要半年时间!”王义顺琢磨了琢磨,说道。

    “这么长时间啊!”赵德辉听了王义顺的话,吐了吐舌头,摇了摇脑袋。

    “人与人的资质不同,每个人对国术的理解力和掌握能力也不同。你们当中,肯定有的人,一两个月就能掌握谭腿;有的人,可能需要半年,有的人,可能一年也未必熟稔。”王义顺义正言辞,他说,“这要求你们一定要有足够的耐心。我一个老人,陪着你们耐着性子来,咱们一起,一招一招的练,一拳一拳的打,一脚一脚的踢!”

    “嘿嘿!”听了这话,赵德辉笑出了声音。他浑是不敢顶撞这身负绝艺的老镖师,只能用冷笑热哈哈的态度,展露出自己的不屑。

    天色渐渐擦黑,当日的国术课,至此做结。

    大家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各自回家。

    韩金镛拜别了钟先生和钟芸,与外公王义顺一起返回自己家那简陋的柴房。

    天色暗淡的很快,但幽幽月色中,自能判断出哪里是路,哪里是田。

    “姥爷,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韩金镛说道。

    “孩子,咱祖孙俩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你自是说出来无妨!”王义顺一边走,一边慈爱的摸了摸韩金镛的脑袋。

    “您知道么?今天赛跑的时候,那赵德辉本是作弊了!”韩金镛说,“十六里路,我跑了将近四份之三的时候,才和他打了个照面对脸。也就是说,那时他才跑了四分之一的路。有一大批的学员在他的身前。可是眨眼间,他却窜到了队伍的前面。有人是在半路把黑木棍递给了他,让他少跑了将近一半多的路!”

    “那你说,孩子,他作弊这事儿,是只有你知道么?”王义顺问。

    “当然不是,所有的同学们都看到了,但不知为何,没人敢说!”

    “这是当然。第一,他家的势力,让他有了更多的优越感和特权;第二,因为别的学生都是独自来学堂,这赵德辉却是几个表兄弟一起来,他们之间有个照应;第三,赵德辉这孩子,本身也有股子霸气,让人有压迫感,这霸气往好处用,是舍我其谁,往坏处用,便会为非作歹有恃无恐。”王义顺说。

    “姥爷,您说的对,您这么一说,我感觉还真是如此!”韩金镛点了点头。

    “你记住,孩子,将来也许你泯然众人,就是个普通的百姓,也许你的武学造诣要高于绝大多数人。但无论如何,人可以有傲骨,但绝不能有傲气;无论何时,你可以有舍我其谁的霸气,但绝不能有仗势欺人的恶行!”

    “那他这样,怎么办呢?”韩金镛问,“这样,对别的同学自然是不公平的!”

    “孩子你放心,姥爷我上了几岁年纪,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长。就我对这类人的理解,他们大多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受了苦便会忍耐不住,打起退堂鼓!”王义顺说道,“到时候,我自然还会选一批人进入咱这十人的国术班!”

    “那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进入咱的国术班呢?”韩金镛问道。

    “孩子这个问题好回答,你记住,心地善良、玉在璞中、为人诚实的人,都能习武,这种人习武,无论天资如何,学的成、学不成,将来都会有所成就。因为老天爷永远不会让一个好人吃亏!”

    “那您看,我是好人么?我的天资如何?”

    “嘿嘿!孩子!”王义顺笑了,“刚刚看你们跑步,我浑身发痒。现在离家还有不到五里路,你能跟上我的步子么?”

    夜色降临,趁着朦胧月色,一老一小祖孙二人竟然鹿伏鹤行,在乡间野径中赛起了跑。

    待到临近柴房的门口时,祖孙二人都有些微喘,额头见了汗珠。

    祖孙俩相视而笑,心中说不出的欣喜与兴奋。

    叶浸露珠,草虫低鸣。

    一间卧房内,经历了下午的竞赛和夜晚祖孙二人的比拼,尚在年幼的韩金镛,与父母睡得格外香甜。

    另一间卧房内,一灯如豆。王义顺却在昏暗的灯火中,翻开了几十年从未擅自阅读的秘籍。

    他彻夜未眠,直至晨曦微露。

    仍在熟睡的韩金镛,却在这一刻被重重的扇了个耳光。

    “秃小子还睡?起来!”有个声音严苛的喊着。

    韩金镛小孩儿睡眼惺忪,有些委屈。他的脸火辣辣的疼。被狠打过的面颊,霎时肿了起来。

    除了前十名,其他的孩子这一天都可以早早的回家。

    留下的孩子,喝了些水,喘了喘气,却开始了正式的功课。

    但已经拿到黑木棍的赵家兄弟,却如同接力跑似的,在归途的路上,把自己手中多拿的黑木棍,交给了赵德辉。赵德辉接到木棍,扭头就向回跑。一来二去,别的孩子要按要求跑十六里,赵德辉只需要跑六、七里。他混不顾自己的表兄弟还能不能跑进前十名,更不管已经精疲力竭的表兄弟,能不能继续坚持。

    就在赵家表兄弟“交接棒”后不久,韩金镛跑回了文武学堂。

    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除了韩金镛,才陆陆续续跑回了九个孩子。

    王义顺倒不在乎这前十名里,有谁是自己真正完成的,有谁是作弊耍小聪明完成的。他只知道,令如山倒,说是前十名,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便只向这前十名的孩子传授拳脚。

    又过了一刻钟,所有的孩子们都陆续返回了,大家都是吁吁带喘,有的干脆躺在了黄土地上,还有些反应更剧烈的,甚至开始了干呕。

    有个词儿,叫“因材施教”。通过这次长跑,结合往日里在给孩子们打根基的表现,王义顺已经基本知道了每个孩子的能力,决定开始有针对性的为他们授拳。

    “怎么?外公?”韩金镛听了自己外公的话,有些不解。

    “孩子,说句实话,你的本事,超出了我的预期!”王义顺笑了,“如果你不是作弊才跑这么快的话,那别看你只有十岁,五年之内,你的能耐就能赶上我!”

    “外公,我没作弊!”韩金镛摇摇头,脸上写满了诚实。

    他们把手中的木棍交回到王义顺的手中。

    这场长跑比赛,自此已经分出了前十名。

    韩金镛出发时,这些孩子中的绝大多数,刚刚跑了四里,有的人已经气喘吁吁。跑得快的两个赵家兄弟,不过也就是跑了五、六里。韩金镛在八里路的折返点,也就是埋着黑色木棍的点位处,撵上了跑得最快的赵家孩子。

    然后就是往回跑了,他没精力,也没兴趣顾及谁在作弊,只听到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

    “这里!”韩金镛把手伸到自己的后腰,把别在腰带上的涂黑的木棍交到自己外公的手中。

    “这……这……”王义顺接过木棍,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他笑了“这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他不仅没作弊,相反,还跑赢了作弊的。

    这话如何说起呢。让我们从头说,从王义顺开始发令开始,这文武学堂的娃娃学员们,一个个就卯足了劲儿往外跑。十六里的距离,不算短途了,按照当下的长度计量单位,要有8000米。这个距离的长跑,对于一批年龄在十岁上下,最大不超过十六岁的孩子而言,当然是格外痛苦而疲惫的体验。

    绝大多数孩子,心里有个底,选择的是悠着劲跑,以平均分配体力,但唯独赵家几个小孩儿,有两个使劲儿跑在前面,一溜烟的就与其他孩子拉开了距离。可尽管如此,单程8里路的距离,对他们而言,仍然遥不可及。

    “这我当然是知道的!”王义顺点点头,抓过小金镛的手腕,他把手指肚搭在小金镛的脉门上,测了一下心跳,“你的呼吸和心跳,欺骗不了我。”

    要说,韩金镛这次赛跑作弊了么?真没有。

    细细算来,韩金镛跑完十六里的乡间小路,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清时计时单位,一刻钟相当于现在的半小时)。

    当他吁吁带喘,满头是汗的跑回到学房时,王义顺惊呆了。

    “孩子,黑木棍呢?”王义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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