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戏老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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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韩金镛小脑瓜摇晃的像拨浪鼓一样,“那怎么行?我是‘大刀张老爷’的记名徒弟。这么算,你们几个喊怹老人家什么啊?”

    “舅……舅姥爷啊!‘大刀张老爷’张源,怹是我们的舅姥爷!”赵德辉说道。

    “对啊,这么说,你们几个可不是我的师哥!相反,你们却要喊我师叔呢!”韩金镛说道,“毕竟,你们的舅姥爷,是我的师傅!”

    “你,小毛孩!”赵德辉听了韩金镛的话,突然感觉无力反驳,无奈何,他只能摇摇头,和几个表兄弟商量了一下后,说道,“咱也别论辈分了,干脆论本事吧!我们学了些日子的拳脚了,现在就跟你比本事,那是我们几个欺负你!这样,咱私下定个约会,一个月后,比试拳脚,谁赢了,谁就是师哥,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小孩儿韩金镛横打鼻梁,“‘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你们要跟我比岁数,那是你们欺负我年纪小,你们要是跟我比能耐,这才平衡!好咱就说定了,也别一个月之后了。我估计一个月之后,我能耐也才刚入门。咱多耽搁几天,两个月后,秋分当天,咱正式比赛,到时候,科目任你选,我自来应对,怎么样?”

    “好!就这么说定了!”赵德辉点点头,这才和自己的表兄弟递了个眼神,放韩金镛过去。

    文武学堂的院子里,净土垫地,撒上了薄薄一层水,朝南的屋子门口,摆着一张方桌,两把太师椅。大条案上,一尊达摩祖师的雕像立于中间,左侧是关羽,右侧是岳飞。方桌上摆着的,则是“大刀张老爷”张源的牌位。

    “来,孩子,你来了,跪下!”王义顺见韩金镛走进学堂,接过了他肩上背着的书包,这才开始拜师仪式。

    “小孩儿!”钟先生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我姓韩名金镛,家住直隶天津西郊的青凝侯村!”

    “此番学习国术,你要拜的是谁?”钟先生又问。

    “徒不言师讳,恕个罪说,此番习武,我本是‘大刀张老爷’张源的记名徒弟,奈何我师傅去世走的早,没来的及给我传艺。我的外公王义顺,是我师傅的结拜兄弟,曾在我师傅身前答应,要替兄传艺,教授给我拳脚武功。”

    “好啦!你来看!”钟先生一指方桌上的牌位,说道,“你认识这牌位是谁的么?”

    “正是我师傅‘大刀张老爷’张源的!”韩金镛说道,“小孩儿我自是认识!”

    “好!既然如此,拜师礼正式开始!”钟先生说道,“既然不是正式拜师,只是收你为记名的徒弟,那么,不涉及到摆枝,也就不涉及引、保、代!”

    “是!”韩金镛正襟站直,不敢造次。

    “给先贤上香,点燃九支香,插在香炉!”钟先生说道。

    “是!”韩金镛毕恭毕敬的前去上香。

    “跪下!”钟先生表情严肃,他看着韩金镛,说道,“接下来,由王义顺主持拜师礼!”

    韩金镛闻声而跪。

    “向着达摩祖师,三叩首!”王义顺说道,“达摩祖师中土面壁九载,创立禅宗,模仿虎跃、龙游、猿攀、鹰翔、猫穿、狗闪、鸡立、兔滚、蛇缠等动物擅长之技,创立‘罗汉十八手’,研习成‘心意拳’‘罗汉棍’‘达摩易筋经’,天下武功出少林,达摩祖师是我国术的开创者,习武之人,均奉达摩为祖师爷!”

    “是!”韩金镛毕恭毕敬,叩首三次。

    “向关羽关老爷,三叩首!”王义顺说到,“后汉三国时期,关羽关云长,与刘备刘玄德、张飞张艺谋桃园三结义,他们三人一心扶保汉室,关羽关云长,他温酒斩华雄、斩颜良诛文丑、千里走单骑,他镇守荆州、单刀赴会、刮骨疗毒,公推为‘武圣人’,人称‘关圣帝君’,占了一个‘义’字,我们习武之人,最终的就是一个‘义’字,从今日起,你入了武门,必须时刻把‘义’字放在心间!”

    “是!”韩金镛毕恭毕敬,再次叩首三次。

    “向岳飞岳武穆,三叩首!”王义顺说道,“岳飞岳鹏举,抗金名将,民族英雄,位列南宋中兴四将之首。他自北宋末年投军,十余年间,率岳家军同金军大小数百战,所向披靡。后又有完颜兀术毁盟攻宋,岳飞挥师北伐,先收郑州、洛阳,后于郾城、颍昌大败金军,进军朱仙镇。宋高宗、秦桧却一意求和,十二道金牌下令退兵,这才惨死风波亭。宋孝宗为其平反,改葬于西湖畔栖霞岭,追谥武穆,后追谥忠武鄂王。岳飞岳武穆,名作《满江红》,道曰:‘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我们习武之人,都要有岳飞岳武穆这般保家卫国、公忠智勇的精神!”

    “是!”韩金镛毕恭毕敬,叩首三次。

    “接下来,向你师傅‘大刀张老爷’张源的牌位叩首三次,以慰在天之灵!”王义顺说道。

    “是!”

    “再接下来,向钟先生,你的文科授业恩师,叩首三次!”

    “是!”

    “再接下来,我不才,将替兄传艺,再向我叩首三次!”

    “是!”韩金镛又向自己的外公王义顺叩首三次。

    “跪着别动,接下来,听一下我门习武的规矩!”王义顺说道,“我门里的规矩,总体说来是‘十不传’,我说一句,你背一句,这些规矩,你要终生铭记于心!他日倘若违反,为师即便在千里之外,也必将寻尔取尔之首级!”

    “是!”

    “入武门,不孝者不传!不尊师者不传!忘恩负义、见利忘义者不传!德行不端、酗酒闹事者不传!为非作歹、好勇斗狠、***女者不传!提闸放水、过河拆桥者不传!不守艺者、不守信誉者不传!无事生非、离间团结者不传!心术不正、阴险狡诈者不传!狂妄自大、意志不坚者不传!”王义顺站在原地,一句一句的念道。

    “是!”韩金镛答道。

    “行了,礼成了!从今天起,你正式入门,开始习武学习国术。我从今日起,便要替兄传艺!”王义顺说道。

    “外公,我有一事不解?”韩金镛不敢站起,依旧跪在原地问道。

    “孩子,你且来问!”王义顺说道。

    “何为国术?我们习武之人,修习的不是武术么?缘何又有国术一说?”韩金镛问道。

    “国术即是武术,武术即是国术。武术武术,重点在一个武字,武为‘止戈’。但如今,国运日渐衰败,大清内忧外患,习武之人,当把‘武术’说暂且放在一旁,重修‘国术’,以使得个人延衍强盛,这‘国术’,实际上是令国家繁荣安定之术!”钟先生说道。

    “孩儿明白了!”小金镛点了点头。

    韩金镛从来没想到,不过是个拜师学武,竟然有如此的讲究,他没想到,自己心目中寻常的舞刀弄棒,实际上背后竟有如此多的渊源。这一趟流程下来,他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一层层的往外冒冷汗,这才知道,这习武、练武之事,原来远比读书习文的仪式繁琐的多。

    在一旁远远望着这拜师仪式的钟芸,自己也感到一阵阵的窘迫,她也没想到,原来看似简单的拜师仪式,竟然有如此多的讲究。她自己也说不清,之前还有的练武的情节,究竟是真是假。她不知,自己一个女流之辈,尚在豆蔻年华,双肩能不能担负起令“国家繁荣安定”的国术的重担。

    “怎么,看你这眼神,你也想要凑凑热闹,跟老韩家这小崽子一起练练武?”钟芸身旁,一个声音问道。

    钟芸回头,发现小声问话的,正是满身不忿的赵德辉。赵德辉站在原地,虽说练了几日拳脚,浑身有了一团饱满的精神,但终究年龄尚小,缺了些英武之气。

    “嘘!”钟芸不愿理睬这纨袴膏粱,她打了个嘘声,不再理睬。

    却听得,背后,赵德辉又戚戚促促的说道:“终日讲课,姓钟的这老头子,不是叫背书,就是让描红,背不熟就打,描不匀就抽,我们受了不少苦。可这老头子唯独不打你,不打老韩家这小崽子!”

    “你说什么呢!”钟芸不敢大声说话,她回头,恶狠狠的瞪了赵德辉一眼。

    “哟哟哟哟,怎地,你还瞪我!你瞪我,我也少不了一块肉!”赵德辉幽幽说道,“别说我暗地里伤人,我这先给你个警告!这几天,我和我几个表兄弟,着实有些无法忍受啦!我们几个人,要整治一下你那姓钟的老头子!”

    “你敢!”钟芸听不下去了,她涨红了脸,回头强硬的说道。

    “嘿嘿!你且让那钟老头子等着吧!”赵德辉满脸堆着冷笑,说道。

    “大刀张老爷”张源刚刚去世,怹老人家的威信不再,终究是压不住青凝侯村的这赵姓人家了。只是,大家谁也没想到,率先发难的,竟然是赵家辈分最小的赵德辉!

    “什么规矩?怎么个大小?”韩金镛问。

    “我们先拜的王老侠,你后拜的,按理说,你得管我们喊师哥!”赵德辉说倒。

    韩金镛卯时起床,梳洗干净,把自己的小褂掖在裤子里,用束腰的绳子扎紧。一双小便鞋,擦得干干净净,上面一丝尘土也没有。

    却说,小孩儿背好书包,走出家门,一路小跑奔向文物学堂。

    到学堂门口的时候,他却被赵德辉拦住了。

    赵德辉本就比韩金镛大上两岁,他这几个表兄弟,平日里营养充足,餐食果腹,子也长得强强壮壮。几个人站在韩金镛面前,就如同一面山墙似的。

    “怎么?准备什么意识?”韩金镛问道。

    “你的拜师仪式啊!”赵德辉耀武扬威,“从今天起,你就也要开始学武了!不过,这要有个规矩。得讲个大小!”

    韩金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学武的事情,除非老人家自己再提,否则,咱谁也不许说!”钟芸伸出胳膊,拍了拍韩金镛的肩膀,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祖父钟先生,这才慢悠悠的说道。

    说罢这话,她就进了屋。

    “怎么了?赵家哥哥?”韩金镛问道。

    “等会儿!院子里正在准备仪式呢!”赵德辉带着自己的几个表兄弟,站在韩金镛面前。

    “不信,你看,如果将来文武学堂能来个女师傅,让钟芸拜师,你看你姥爷还会不会阻拦!”韩王氏说道。

    且说,日落日出,这新的一天就来了。

    “姐姐……”韩金镛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低声的喊道。

    “也罢,我的金镛弟弟,王老爷的想法,不是你我小孩儿能够决定的!”钟芸眼里噙满了泪花儿,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好使自己不轻易跌倒,怔怔的说,“你还是听怹的话吧!不单你要听,我也要听!”

    他一路小跑回家,走进柴房,就把刚刚发生的这经历,跟自己的母亲韩王氏说了。

    母亲倒是不急,她听完了小金镛的话,脸上带笑:“孩子,你姥爷是个犟脾气,他认准的死礼儿,谁也说不懂。他这是重男轻女,认为男女有别,他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教女娃子习武,没法子下手呢!”

    “当真如此?”韩金镛问道。

    “唉,孩子,你这又是何必呢?”钟先生摇摇头,也走进了学房。

    韩金镛倒是不解。他不知钟先生这话,是说给钟芸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小孩儿韩金镛本意是要给一直善待自己的钟芸,争取一个一同习武的名额的。没想到,自己的外公王义顺非但没有应允,反而被重重的申斥、斥责了一番。

    这让韩金镛摸不到头脑。

    回头再看,钟芸已经站起身,她身子摇三摇、晃三晃,看似即将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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