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办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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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俊彦的壮丁们,得了主子的命令,拿着拜帖,向各家好友亲朋去送信。不多时,灵棚门口,摆满了花圈、挽联、幛子、纸牌,邻近的亲友均来吊唁,天津卫里的亲朋也克日启程。

    赵俊海特地上了趟杨柳青,从“多福楼”请来了当家的厨师们,在“大刀张老爷”张源宅子的门口,用帆布搭起了伙房,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供应流水席,吃的是有干有稀、有荤有素、有酒有肉,早晨有豆浆、油条、大饼,中午晚上两顿管酒,夜宵还有稀粥馒头咸菜。

    一干前来治丧的闲杂人等,在吃饭之余,还在不开饭的时候,支起了牌桌,打麻将、推牌九、斗纸牌、掷骰子……各色的赌局,办的也是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老英雄看到这一幕幕,知道都是些表面的文章,于是又喊过了赵家哥儿仨,命令道:“该请的师傅呢?我大哥走了,得让师傅来给念经接引!”

    “这是自然,舅舅您放心,早就安排好啦!”赵俊彦不敢迟疑,赶忙行礼说道,“迎七经、二七经、三七经,搁到七七四十九天,禅、道、藩、尼轮班来,北京佛教会居士林的居士来给我舅舅转咒,今儿念的是‘接三经’,和尚您看,都坐好啦!”

    王义顺一看,可不么!六张八仙桌子,摆成一横排,两边和尚们都坐满了,有吹管子的、有吹笙的、有打九阴锣的、还有敲铜镲、铜钹的。中央位置坐定的那个和尚,头戴五佛冠,他唱“焰口”,撒小馒头、撒糖、撒铜钱、撒米。

    他们身前立着个牌位,上书“清封登仕郎张太公讳源”,说的且正是自己的结拜大哥。

    再嘈杂、再热闹,也消不去内心的萧瑟。王义顺知道现在该有的场面都有了,他点点头,走进屋里。

    屋里却没有门口的喧嚣。

    “大刀张老爷”张源的尸首,此刻就还停在床上,装裹虽然已经穿好,但还没到“入殓”的时辰。

    往身上看,此时的“大刀张老爷”张源,穿的是全身道服掐金边,整部《金刚经》陀罗经被,漂白布的高筒水袜子,蓝呢子盘金线厚底儿福字履。

    “唉,大哥,我把场面做到这一步,也算不枉咱哥俩这大半辈子的交情啊!”王义顺不说话不哽咽,一说话两行泪,他赶忙拂袖擦去,“要说啊,大哥,你这活着时住的房子,不过而已,去世后睡的这口‘财’(棺材),还真是不错。这也是托了你仨外甥的福,他们哥儿仨从北京前门外打磨厂万益祥木场买的货,您这口‘财’,用的是正经的金丝楠挂阴沉里儿,三道大漆,挂金边儿,头顶福字,脚踩莲花,您的名讳是正经儿用白油漆写的宋体的大字……”

    王义顺自言自语,自是无法再说下去,他只能低声垂泣。

    “外公,我师傅已然下世了,您老再悲伤,怹也没法子复生。还望您老以身体为重,切不可过度悲伤啊!”

    王义顺自顾自悲伤,以为屋内没人,听闻这声音连忙低头寻找,却见自己的外孙正跪在“大刀张老爷”张源的身旁守陵,知道这孩子虽然平日里喜好玩耍,但老人家的离世,最难过的莫过于他。

    “好孩子!给你师傅守好,多给他烧些纸钱……”王义顺说道。

    “外公,人死也死了,再弄这些排场,我师傅怕是也看不到了,有意义么?”小金镛问道。

    “自是没有意义,这棚丧事,原原本本也是做戏给外人看的。要知道,你师傅平日里没有多少亲眷,一辈子可以说就交了我这一个好朋友。”王义顺坐在了韩金镛的身边,也不避讳面前的死尸,说道,“他走了,如若走的不风光,如若走的没有排场,我们这一辈子便算是白交了,外人看来,我这交朋友也没交上道。而且,还给你师傅那三个外甥留下了口实。”

    “嗯,外公,您说的对,这一层,我倒没有想到。”韩金镛点点头,不再说话,他把纸钱一张张揭开,仍在火盆里,火光盈盈,转瞬之间便成了灰烬,一如已经死去的“大刀张老爷”张源的生命。

    “孩子,人总有一老,总有一死,你记住了,等姥爷我有这一天的时候,你和你父母讲,切不可讲这排场。”王义顺说道,“就一把火,把我的尸身烧掉,骨灰分成三份,一份撒在小板桥,一份洒在咱家的田地,一份洒在奉天我宅子周围,听见没?”

    “外公,您这话就说远了!您老还有好长的寿享呢!”小金镛说。

    王义顺听了这话,知道孩子这是在给自己解心宽,扭头再看。

    韩金镛时年十岁,个头已经比光绪八年的时候,长了一大块。这些年虽然没怎么练武,但闲暇时务农,这孩子经历了农活重活,身上倒也结实。一块块微微隆起的肌肉,已经展示出他作为出众武师的潜力。

    “好孩子,等这事儿咱都了结完了,我就正式给你开蒙练武,我要替兄传艺。”王义顺说道,“孩子,现在你该不会拒绝了吧!”

    “外公,自是不会!”

    且说,这“大刀张老爷”张源的丧事,虽然是大办,可也要有个时限。按照天津卫的习俗,第一天,人倒头(人去世);第二天,入殓、送路;第三天,便要出殡发丧。

    第三天,出殡发丧这日子,眨眼就到了。

    春季里万物刚刚复苏,柳条抽绿,草苗返青,正好赶上个好天气。

    早有搭造的伙计,在“大刀张老爷”张源的阳宅门口,立起三棵杉木做的脚手架,这有个名儿,叫“白杉槁”。院内,搭起了齐脊的天棚,两边是钟楼、鼓楼,过街牌楼,用白蓝色的花纸搭的彩牌楼,正当中写三个字“当大事”。

    时辰已到,锣乐喧鸣。两个伙计头戴黑红帽,在灵堂引路。辰时二刻的时候发引,连放三声铁炮,请来了文官点主、武将祭门。然后,杠夫二十四名,把写满了经文的经棺请出门外,上小杠四十八杠,后换大罩八十人杠,杠夫满都是红缨帽、绿架衣、剃头、洗澡、穿靴子、挽穿套裤,八十人杠换三班二百四十人,摆开了一字长蛇阵,少说要有二里地。

    却说这队人马,最前面的伙计,扛着三丈六的铭旌幡,上写着“大刀张老爷”张源在朝时的官衔。前呼后拥跟着的伙计们,他们抬着纸人纸马,有“开路鬼”、“打路鬼”、“英雄斗志百鹤图”,有方弼、方相、哼哈二将;有秦琼、敬德、神荼、郁垒四大门神,有羊角哀、左伯桃、伯夷、叔齐名为四贤,纸人过去,旗罗伞扇奏大乐,两堂彩谱,一顶引魂轿,有松鹤、松鹿、松亭子,松伞、松幡、松轿子,花伞、花幡、花轿子,金瓜钺斧朝天镫,鹰衮鹰幡鹰罩鹰。“肃静”、“回避”牌一样五十对,黄缎子绣花伞一堂,上绣金福字,飞龙旗、飞凤旗、飞虎旗、飞豹旗、飞彪旗、飞熊旗、飞鱼旗、飞鳌旗,四对香幡、八对香伞,尼姑二十名,道姑二十名,坛子寺和尚四十名,白云观老道四十名,涌合宫喇嘛经四十名,北京佛教会居士林的居士也来送殡,童子雪柳一百五十对,花圈四百对,挽联四百对,当中有影亭一座,上摆着“大刀张老爷”张源的画像。

    再往后看,各界亲友送殡的三百多位,送殡的亲友胸前都戴着白纸花,两个白帷幕,两个人架着王义顺,两个人架着韩金镛,爷俩儿哭成了泪人儿。还有赵俊彦、赵俊海、赵俊鹏三兄弟,他们头戴麻冠、身穿重孝,赵俊彦手拿哭丧棒,赵俊海扛着引魂幡。

    洒纸钱的北京全福“一撮毛”,拿纸钱这一洒节节高,三层开花满天星,人群走的走得是又齐又稳。这队伍的后面,还跟着有六十辆洋马车,里边坐着家属女眷跟着送殡。

    这个殡自从早晨辰时二刻出堂发引,从青凝侯村东奔村南,从村南奔村西,从村西奔村北,转了足又有一个时辰,这才把“大刀张老爷”张源的灵柩,入土埋在了祖宗留下的旷野良田中。

    人群缕缕行行,回到家,自还有迈火的迈火,含冰糖的含冰糖,吃小馒头的吃小馒头。门口的流水席这才开始。直从清晨忙活到傍晚擦黑,这才迎来送往,送走了所有的宾朋。

    华灯初上,王义顺请来了“大刀张老爷”张源的表妹上座,让她老人家听听这一棚白事的花销,好和赵氏三兄弟算总账。

    “赵王氏”老夫人也不多言,她自是滔滔泪向腮边滚,显然还没从表兄离世的悲痛中走出,只留下一句:“你们看着办吧!”就跟随仆人,默默回家休息。

    却有赵俊彦、赵俊海、赵俊鹏三兄弟,见自家老人已经离去,这才露出了本来面目。

    打头的赵俊彦说道:“我说,这白事也全都办完了。依着我这些年积下的人脉,总算让我这娘舅风光的走了。可怹老人家走了,办白事这些花销,还得咱爷儿四个商量。要我说,咱四个人一人出一份,王老侠,您看可好啊?”

    “王老侠”这三个字,让王义顺听到耳里,如同针扎的一样。前一刻,自己的结拜大哥没有入土为安,这哥儿仨还尊自己一声“舅舅”。如今,人走茶凉,这门亲戚便也算完了。

    可赵俊彦这“一人出一份”的建议,却让赵俊海和赵俊鹏面露不安。——这哥俩儿,不是掏不起这钱,实在是舍不得花着钱,哪怕他们留着这钱逛窑子,权且图个逍遥,为了这死人,花钱,他们心里着实不顺意。

    王义顺察言观色,知道这兄弟三人“虚让”的意图,于是点点头,说道:“这怎么行?老夫我焉能言而无信,我之前说了,我担负一半的花销,便是一半的花销。”

    “可是,这个,王老侠,这棚白事,花钱花超了啊!”赵俊彦听了王义顺这话,心里跟吃了凉柿子一样痛快,知道这是自己哥儿仨“空手套白狼”,往外骗这王义顺钱的机会。可他城府颇深,脸上却没带出来。

    “花超了能花超多少?总有个数目吧?”王义顺倒还沉稳,他问道,“一共花了多少钱,赵家的外甥,你报个账吧!”

    “您看,这流水席,是200两,这僧道禅尼的经,是100两,这杠房这排场,是260两,这棺材,是170两……”赵俊彦从怀里掏出早已经准备好,自己做的妥妥当当的“花账”,这才开始一行一行的往下念。

    “别念了,你就告诉我,一共花了多少钱吧!”王义顺说道。

    “王老侠,各家亲戚朋友上的礼钱一共纹银四百两铜钱十五吊,不算这个钱,咱的花销一共是纹银一千零五十两!”赵俊彦毕恭毕敬的答道。

    赵俊海、赵俊鹏哥儿俩,听见赵俊彦报这账,心里这个乐啊。他们总算才明白,这书没有白念的,官儿没有白当的,买卖没有白做的,赵俊彦这里里外外,报的账目虽然明,但实际花销连一半儿也到不了,这里面有“偷手”,哥儿仨还能小赚一笔。

    “这人情总要有个往来,咱家有丧事,亲朋来送礼钱,等到人家有丧事时,咱还得回礼呢!这样,礼钱,冲你们谁的面子上的,你们谁自己留着。我不要,也不要冲账。”王义顺言道,“这一千零五十两的账目,我自己单出六百两,剩下的四百五十两花销,你们哥儿仨是平分,一人出一百五十两,还是条件好的多拿,条件差的少拿,我就不管啦!”

    “这……这怎么能成啊?”赵俊彦装腔作势的摇头晃脑,示意不妥,“总该我们兄弟三人,每人多出一些,王老侠您少出一些。”

    “你得了吧!你!”年幼的韩金镛原本站在自己的外公身旁,他眼见这人情冷暖、人情世故、尔虞我诈,再也忍不下去,他高声的喊了起来,“我说,你们赵家爷们儿诈,也不能这么诈,蔫坏损,也不能如此蔫坏损!”

    “小畜生,这里大人说话,哪里有你个孩子插嘴的地方,还不一旁退下?要不然,我替你爹教训你!”赵俊海面露凶态,说道。

    “放屁!我听着‘大了’说了,这棚白事花的钱是不少,但花不超四百两纹银,你们这一来二去,让我外公自己掏花销也就罢了。可是,还要从中在渔利两百两,算上礼钱,是要一人再落二百两的盈利花红么?”韩金镛字字说的清楚,字字说道了赵家兄弟三人的心窝里。

    见自己的小算盘被人揭穿,赵俊彦脸上也不痛快了。

    “我说王老侠,孩子说话,嘴没有把门的,我们可以不跟他一般计较,如果您也是这个想法,那您一分钱也不用掏。舅舅的白事儿,不靠外人,我们三兄弟勒紧裤腰带,借钱要饭,自也能够承担!”赵俊彦把“皮球”原封不动,又踢还给王义顺。

    “嗨!你们哥儿仨都是大人了,焉能跟着小孩儿一般见识!”王义顺脸上带笑,这笑却是无奈的笑,“老夫既然已经说了,掏六百两纹银,那自是六百两。”

    “姥爷,咱这明摆的是着了他们的道了呀!”韩金镛心有不甘,“姥爷您把它们仨人揍了!”

    “那又何妨?孩子,你记着,为人多行善事,少做算计。有一句话,叫‘但行善事,莫问前程’!”王义顺向韩金镛说道,“孩子你可记清了,这人做善事,心里不犯嘀咕,即便打雷下雨,也不担心会劈到自己。这恶人,自有天来收。咱会武,可是,咱不收恶人,咱不脏手!”

    王义顺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把六白两纹银的银票甩在桌上。

    回头,他看定赵俊彦、赵俊海、赵俊鹏赵家三兄弟,自有武者的威严,他说道:“哥儿仨,这几天累了,老夫少陪,带着孩子回去啦!”

    王义顺自带着韩金镛,携手揽腕走出了“大刀张老爷”张源在世时居住的宅子。

    赵俊海、赵俊鹏二人见钱眼开,脸上自是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被道破了玄机,折了面子,赵俊彦此时的脸色,却是青一阵、红一阵。

    “这事儿不算完!”赵俊彦恶狠狠的在心底道,“反正我舅舅已经死了,没有了迟累,没有了后顾之忧!姓王的老畜生、姓韩的小畜生,接下来,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王义顺浑是知道,这三兄弟哭的是假情假意,可是听到他们哭丧时的话语,仍然感到惋惜。不觉间,老英雄的眼圈儿又红了。

    却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王义顺老英雄离乡已久,真没有什么熟稔的朋友。但把这外联沟通的事情,交给兄弟三人,不出两个时辰,灵棚已经搭造完毕。灵棚门口贴着白纸,左边的白纸写着“‘大刀张老爷’张源治丧”,右边的白纸写着“恕报不周”。

    “我跟你们仨人说!”王义顺伸手指指点点,“这棚丧事,你们仨得给我这老哥哥,料理的风风光光的,差一点意思都不成!”

    “是是是!但听舅舅您的!”赵俊彦不敢造次,他知道这王义顺身负绝艺,自然不好惹,只好应承。

    “俗话说,‘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自然我这老哥哥,在赵家那一支,没有侄子来给打幡、守陵、摔罐,那你们这兄弟三人,便要给他这么做。”王义顺说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们小一辈,需要在这丧事中,尽一尽孝心。您放心,三亲六故我们负责通知,远亲近邻好友我们负责给送信儿,让大家都来行礼告别,让我舅舅风风光光的走!”赵俊彦听闻王义顺搬出了自己的母亲,更是不敢造次,他只能如是说道。

    “当然了,我结拜的大哥走了,我这当兄弟的,不能光说不做!”王义顺深知这哥儿仨心里的小算盘,于是说道,“干脆这样,这棚‘白事’究竟花多少钱,我心里没底,心里没数,你们就往多处花,花的越多,越结我的心疼。丧事办完后,你们拿着账单子找我来,咱们二一添作五,我出一半,你们哥儿仨出一半,你们看这样行么?”

    赵俊彦、赵俊海、赵俊鹏兄弟三人,一听老英雄说出这话,心里有了底,他们仿佛看到了赚钱的道道又来了,于是格外卖力的哭道:“舅舅啊……您老走早啦……您这身本事还没找到传人啊……”

    王义顺的声音,喊的比谁都响亮,声音传了很远很远。

    他这么做,自有他自己的用意。

    第一,作为老一辈的长辈,他这样呵斥赵氏三兄弟,可以树立起长辈的权威,让他们暂且不敢造次;第二,这样大声的呵斥,呵斥给外人听,让人家知道,这事儿不是真像这仨不孝子胡诌的那样,“大刀张老爷”张源不是被结拜义弟王义顺害死,老人家是久卧病床自然死亡;第三,是把他们闹的原因定义为“闹丧”,也是给他们个台阶下,让外界听起来知道,“大刀张老爷”张源去世后,外甥三兄弟前来闹丧,自然也是他们给料理丧事。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都着落在我们三个人身上,我们照您老的意思办!”赵俊彦说。

    “屁话,这怎么是我的意思?这是你们小辈应该做的?你们要不做,我就去找你娘,我倒要问问你娘,怹是怎么教育你的?怹是怎么教育你们哥儿仨的!”王义顺假意呵斥。

    这一下,王义顺全明白了。

    “哦!这哥儿仨是舍不得花钱,认为这舅舅是外亲,点点卯就行,没打算掏钱!”王义顺心里想,嘴里可没说出来。

    王义顺走出大门外,一张脸冷峻峻的,看着还在胡乱做戏的赵家三兄弟。尽管自己的双眼已经哭红,但还是用他那几十年行走江湖,骨子里带出来的杀意,看着这三个兄弟。

    “闹什么闹?人已然去了,你们闹又能有什么用?”王义顺说道,“这些年我这老哥哥病了,不见你们来侍候,如今老人没了,你们来闹丧,又有何用?还不快紧着丧事办?我可告诉你们仨,我这老哥哥没儿没女,怹身后这丧事,就得交给你们外甥仨人!你们给我狠狠的花钱,狠狠的给我解心疼,办的差一点意思,我就把你们仨人活扒了皮!”

    “我说,表舅舅,我们刚才闹得欢,您可别过意。我们无非是要循一循这乡下的‘老例儿’,闹丧热闹热闹,就像您说的,显一显我们的孝心!”赵俊彦说道。

    “屁话,闹丧可以,再敢这样信口雌黄,我就撕烂你们哥儿仨的嘴!”王义顺知道这个节骨眼,他们是有意而为之这么喊,也暂且只能给他们个台阶下,“赶紧去,找办丧事的‘大了’,主持办这一棚丧事!”

    “一切全按您的意思办!”赵俊彦听了王义顺的话,赶紧随声附和,不过,他可不是老老实实的照办,而是又回头和自己那表兄弟俩对了个眼神。

    这短短的呵斥,让赵氏三兄弟瞬间从嚎啕大哭的状态变成了低泣。

    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用眼神公推出赵俊彦,来和王义顺交流。

    上一秒,老英雄“大刀张老爷”张源已经故去;下一秒,老人的外甥赵氏三兄弟,已经在门口叫嚣。

    如若真的是民间的“闹丧”,彰显自己的孝心,那便也罢;如果是无事生非,要把“大刀张老爷”张源的自然死亡,愣说成是为人所害,谎言重复了几千遍成了真理,那便凶险了。

    想到这里,王义顺没敢忽略这赵俊彦、赵俊海、赵俊鹏三兄弟的叫嚣。这事儿更不能就这么平铺直叙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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