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交锋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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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老爷本是个做绸缎生意的老板,这一日正是官老爷母亲的生日,家里的堂会热闹。王义顺这一闹,官老爷没听见,反倒是这家中的家丁不干了。

    “嘿!嘿!嘿!我说老头儿,你干什么呢?闹什么闹?”一个家丁穿着打扮不过是个花把势,他照样也敢颐指气使。

    “我听说这儿住着个候补的还没上任的官老爷,日常断案准为人公道,想请他帮忙给断个案子。小老儿我这些年离家,刚一回来就知道这宗事情。邻里们都说,住在这里的这位官老爷,日常断案清楚明白,所以我想找他给帮个忙。”王义顺说道。

    “哟,老爷子!”花把势看着王义顺,发现这位老人家器宇不凡,说话自带着霸气的气场,知道这老人想必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语气多多少少比刚才软化了不少,“您老要是有冤情,找我们大老爷审准没错。可是,一来,你有冤情得击堂鼓,二来,你有冤情也总要递状子。可你这儿直接俩大活人来了,什么都没准备,我怎么给你通禀啊!”

    花把势一边说,一边递眼神。

    王义顺一看这花把势的眼神,就明白了。花把势这也是狗仗人势,借着自己老板的名头,在索贿。有一句话叫“上梁不正底梁歪”,王义顺一看这花把势的架势,就明白了,这所谓的候补的九品官老爷想必也不是个好鸟。

    “这……这位小爷,烦劳您给通禀一声,这有俩钱,不成敬意,您留着买二两茶叶喝。”王义顺强压住心中的这口恶气,他在口袋里掏了掏,尚有半吊钱,索性,全都给了这花把势。

    “哟哟哟哟哟……”花把势接过铜钱,掂量了下,顺手又扔回给王义顺,“老爷子,您当我是路边杈杆儿端破碗要饭的呢?几个铜钱就像打发我?”

    “怎么,小哥,这点资费尚且不够么?”王义顺又问。

    “嘿,不瞒您说,十里八村,我们老爷的名头最响亮,大家无论有什么事儿,都找我们老爷给断。可问题,一来,我们老爷是自己在家当官儿,‘义务奉献’不拿朝廷一分一厘的银子。可怹有这境界,为圣上分忧,咱底下人没这份闲心。”花把势露出了一副骨子里就市侩的嘴脸,“天天有人找我们老爷断案,天天有人让我帮忙通禀,这两天,我光脚上穿的便鞋就磨破了两个底子,再加上这两天我上火,说话多了嗓子眼有痰,祛火的‘人丹’我就买了三包。我一个月才一两五钱银子的工钱,买鞋都不够花的!”

    “这,好,也罢!”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王义顺压抑再压抑,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又把手往口袋里掏了掏,翻出几块碎银子,掂量了下,足有二两,递给花把势,他说,“这位小哥,小小礼金不成敬意,烦请您给指引一声,就说有青凝侯村村民王氏老人,前来请老大人、老父母给断案伸冤,顺便给做个见证。小哥你费费心,辛苦啦!”

    “这还差不多!”花把势拿了钱,一双三角眼微微一转。

    “另外,这位小哥,还得问问您,咱这位官老爷,贵姓高名啊!小老我刚刚从外地归家,久未知乡里,还望您赏个名字!”

    “呸!”花把势听了王义顺的发问,妆模作样的往地上吐了口痰,似乎在责备,“我家老爷的名讳,哪是我们这般干苦力的下人随便能提的,不过看你心诚,我姑且告诉你。我们家老爷贵姓赵,名俊彦。算起来,我们老爷这赵家,在青凝侯村,在西郊,乃至在天津卫,也都是有一号的大户人家!”

    听了这话,王义顺点了点头,他说:“小哥您说的是,还请您给辛苦一趟吧!”

    “好,我这就去问!”花把势扭头,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王义顺心里却已然明了,这当官的赵俊彦,原本就是和骗了自己姑爷的赵俊海、赵俊鹏是一家子。

    可在王义顺身边,韩长恩的脑子里,想的却不是这些事情。他只眼见得二两银子半吊铜钱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递给了候补知县家里的家丁,心疼的直咽唾沫,他口中没说话,心里却有千般的不舍。

    “孩子,舍不了孩子套不找狼,我们姑且把这银钱散去,看看能有个什么反馈!”王义顺正眼都没瞧自己的姑爷,就知道姑爷犯了财迷病,但这个节骨眼,绝对不能心疼花钱,王义顺把话说到明之又明。

    片刻之功,花把势已然回转,他口中哼着小曲儿,脸上换上一副更加不屑的表情。

    “老爷子,我们家老爷说啦,今天怹母亲做寿,恕不待客,恕不断案,让您老明天再来,明天您老来了,还找我!”花把势斜着眼睛、歪着肩膀,对王义顺说道。

    怒火在瞬间被点燃。

    “好奴才,我听得真而又真、切而又切,这屋内的锣鼓家伙声,兀自不曾间断,你压根就没去指引,是或不是?”王义顺咬着后槽牙问道。

    “嘿!我说老头儿,你别不知趣儿!”花把势跳着脚的骂开了大街,“你个老—王—八—蛋,今天是我们老夫人做寿的大喜日子,焉能让你这一个民请给打断了,识相的,自个儿赶紧滚蛋,不识相的,我让我们家里的兄弟们,给你们爷俩儿乱棍打出!”

    花把势说到这里,一扬手,招呼过几个院丁。这几个院丁穿着工服,个个儿露出了半截儿努起的腱子肉,手里提这木棍,对王义顺和韩长恩怒目而视。

    “滚吧!”花把势一扬手,对王义顺说道。

    “你个小奴才,狗仗人势,今天不给你个教训,你就不知道钉子是铁打的,你就不知道这民间还有正义、是非。”王义顺一边高声喊着,一边脚下攒劲,他只是轻轻一跃,使了个“鬼推门”的架势,就从手持棍棒的家丁中钻了过去,直抵花把势。

    王义顺一把薅起花把势的衣服领子,往前一带,把他拽到自己身边。

    花把势只以为王义顺是个经年务农耕地,有膀子傻力气的乡间农汉,一边不住的挣扎,一边向身边的帮手求救:“兄弟们,怎么着,让这老小子这就钻过来薅我啊!手里的家伙什物都用起来啊,乱棍给这老小子腿给我棒折了!”

    “小子,不给你个教训,你也不知道谁能得罪,你也不知道什么叫‘多行不义必自毙’!”王义顺说道这里,双臂角力,他攥着花把势的衣服领口,竟然把这个多年干粗活的精壮汉子提起到半空,然后轻轻向前一送。

    花把势就像一架风筝一样,软塌塌的向前飞去。九尺开外是一张影壁,这花把势的后背,坐坐实实的撞在了影壁上。发出“砰”的一声,犹如有人在门口一锤敲破了堂鼓。

    “我玩儿完喽……”花把势原以为这一撞,自己多半要脑浆迸裂殒命当场,他高声的喊着。哪知,经这剧烈一撞,影壁墙权且被撞倒了一截子,花把势除了浑身酸疼,嘴里的嫩肉被磕破,衣服被王义顺撕烂了,却没有什么致命伤。

    原来,王义顺在出招的时候,特别考虑到这花把势没有什么功夫,所以使了个隔山打牛的手法,使出的力借花把势打在影壁上。所以,影壁倒了,花把势没伤到。

    “行啦!这算行啦!”花把势自以为是自己命大,他高声的呼喊着,似乎是在给院子里正在办堂会看戏,给老娘做寿的官老爷发信号,“趁着我们老板给母亲做寿,你来这里扰闹,你这不仅是扰闹公堂,更是私闯民宅!哥儿几个一起来啊,给这老小子逮起来,即便把他乱棍打死,理也在咱们这一边!”

    王义顺并不像花把势那样逞口舌之快,他一个垫步上前,伸手便抢过身边一名庄丁手中的长木棒。微微一用力,这油量的木棒竟然如同糟朽一般,从中间断为两截。

    王义顺左右双手各持半截木棍,左手棍护住了自己和韩长恩,右手棍向外画了个半圆,对准了虎视眈眈的家丁,他说:“来啊,不怕死的就来!”

    棍棒即将如雨点般落下。老镖师现在唯独后悔,每把走江湖时的宝刀带在身上。

    刚刚“金盆洗手”、归隐江湖,老镖师返乡后见到女儿外孙不足三个时辰,转眼间,却又要迎来一场血雨腥风的搏斗。

    王义顺苦笑了一声,说道:“猴儿崽子们,这可都是你们自找的!”

    王义顺没有击堂鼓,他拽着韩长恩,直接闯入了后堂。

    “官老爷,父母官哟,我有事儿,麻烦您老出来!”王义顺在这家官老爷的院子里就喊了起来。

    “走!”王义顺把借据叠好放在怀里,他一把拉过韩长恩的肩膀,“咱去打官司,咱去让地方见证,我把这帐目,全帮你清了!”

    刚刚“金盆洗手”,王义顺本打算在自己女婿加盖的瓦房中,在乡土乡音乡情中颐养天年的,但不曾想,刚刚踏上故乡的土地,他就摊上了这一宗事情。这事儿,这看起来冤枉吃亏的事情,竟然还是发生在自己的女儿女婿身上。王义顺一辈子行走江湖,凭的是胯下马、掌中刀和过人的拳脚,他一辈子强势、一辈子正直,一辈子没吃过此等的亏,自觉不自觉的,话中便平添了几分攻击性。

    “岳父,这事儿要不然咱从长计议?”韩长恩感觉的到,自己的岳父此时气炸了连肝肺,挫碎了口中牙,怕岳父此时去替自己了结这一桩事,反倒会引起更大的冲突。

    话说,青凝侯村这地方,还真住着个候补的知县,这知县五年前,花200两银子,捐了个九品的官儿,虽说有了品级,因为没有缺,他这些年只能暂时在家待命。他仗着自己的职务,又明白天高皇帝远这个道理,于是仿照着衙门口的样子,在家门口摆了张打鼓,供附近的乡里乡亲击鼓申冤。他虽然领不到朝廷的俸禄,但依靠给人断案,多多少少能拿到些贿赂自己、偏袒一方的赃银。

    再话说,韩长恩和赵俊海、赵俊鹏兄弟俩打官司的时候,找的还就也是这个官老爷。要不是这个官老爷袒护,韩长恩也不至于因为盖房子就置换掉十亩良田,也不至于仅仅因为几十辆的欠银,就被骗被唬到家财散尽。

    但此时,王义顺还不敢确定。

    岳父的指责,让韩长恩的心里实在是有些过不去,此刻,他憋红了脸庞,想说句完整的话,都几乎是不能。

    “岳父,我……岳父,这个……”韩长恩只能吞吞吐吐。

    “孩子……”王义顺看到自己的女婿是这个样子,心里是又气又恨,可这又能怪谁呢?至少,他的女儿嫁了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没有什么坏心眼,这些年就是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怪他自己没能替女儿把好关,帮女儿选个英雄俊品人物成家。

    “还要从长计议?每耽搁一天,就多一分迟累,多耽搁一个月,就多出一分的利息,这道理你不懂么?”王义顺摇头,他拽着韩长恩,向青凝侯村的地方官那里走去。

    江湖中混的久了,王义顺深知这个道理,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如今他不指望这地方能够给自己、给自己的女儿女婿主持公道,只希望这地方官别太贪,别太偏就好。

    说道这里,凤珠走进屋,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张皱巴巴的草纸。王义顺接过草纸,白纸黑字写的果然清楚。王义顺抖落这借据,问道:“也罢,也罢,这100两的本金,到目前连本带利要有多少钱?”

    “最多不过二百两。”韩长恩答道。

    “怎么,这个赵家,我这朋友,究竟是怎样的人?”韩长恩向自己的岳父问道。

    “赵家姑且不提,你这岁数,他们家的事情你恐怕知道不多!可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把张口闭口称他们是朋友?恐怕,你把那厮当朋友,那厮只是把你当成窝囊废!”王义顺听了自己乘龙快婿的话,心里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鼻子眼哼出几个字,眼神里却写满了鄙夷,“孩子,吃亏上当不可怕,但你吃亏上当,心里还没数,这就可怕了!”

    “即便他们骗了咱家,可是借据上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事到如今,这官司打到哪里,咱也不占理。”只有六岁的小金镛,在一旁边端着碗,正在往嘴里扒拉着玉米糊糊,他一边喝粥,一边说道,“说归齐,话归齐,还是得还钱,这个账欠着,咱无论如何是赖不掉的。更何况,官面的地方也是他们的人!”

    “那现在,咱还有多少钱的亏空?”王义顺慈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孙,他忽而觉得,这个只有六岁的娃娃,心中所想竟然比自己年过而立的父亲还周全,他深深的觉得这孩子早晚必成大器,可眼下,毕竟不是为这娃娃断定前程的好时候,王义顺压着心中的怒火,向韩长恩问。

    “现在的亏空,还有整整一百两!”韩长恩伸出了一个手指,说道。

    王义顺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叹气,然后说道:“孩子,我这一辈子就这一个独生女,所以心里是把你当儿子看的,说话有时过于直率。可你岳父我没有坏心眼,一辈子就是个直爽之人。不是我怪你,只是,这事儿你当初办的时候,即便是有些糊涂,现在也该到了清醒的时候了。这赵家叔伯兄弟俩是什么人,到这个时候,你心里还没数么?焉能够现在话里话外还带出,把他们当成是朋友一般。”

    “那,岳父,这事儿您觉得该怎么了结呢?”韩长恩现在没了主意,只能听岳父的。

    “姑爷,你且告诉我,你这坑人的朋友,究竟是谁?放高利贷的债主子,又是何人?”王义顺问道。

    “启禀岳父,这坑我的损友,原本和这债主子是叔伯兄弟。”韩长恩说道,“他们是咱青凝侯村的赵家人,我这朋友,叫赵俊海,这账主子,是他的叔伯大哥,叫赵俊鹏。”

    “呀!”王义顺听了这话,仿佛有些暴怒,他说,“我猜的且还真是没错!真真还是这个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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