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归满面寒霜，一言不发地并肩和吴疾跟着张浸往上走。张浸走路带风、袍袖猎猎，到了观门前伸手一拍，两扇大门应声而开。吴疾跟着走到里头，来不及去看观内的陈设布置，就听张浸说道：“大善！想不到老三也有正经带姑娘回来的一天。”
吴疾：“？？？”
不待她这话说完，忽觉头顶一沉，张浸的手已经放在她头顶了，拍了两下道：“你也认识我，我也认识你，你就别给我鞠躬了。”他说完就从袖中掏出一只红封塞到吴疾手上，“拿着，送给你玩！”那模样简直就像是给小朋友派压岁钱的邻家老爷子。
吴疾满头问号的接了红封，抬起头还想说什么，谁知张浸和她看了个对眼，“哎呀”了一声，又先声夺人道：“不错，不错！”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不错”，越说越是兴高采烈，侧过身去冲吴疾招呼道：“孩子跟我进来！”说着快步走上了玉阶。
原来是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院外，白鹿归所乘白马见了吴疾，好奇地上来嗅她，差点整个马头拱进她怀里。吴疾友好地撸了几下马头，白马喜得摇头摆尾，马眼长睫微颤，似乎对她格外有好感，正欲再蹭，被白鹿归一手拉住嚼子扯开，立刻不敢再造次，老实地立正等他上马。吴疾上了秋鹰留下的马，继续跟白鹿归热聊：“等一下，什么叫我们不同？”
“李星涵入山十余年，至今风行诀还带不起人来。”白鹿归侧眸看她，“像她这样天资的人，十三龙陵中十中有九。你呢？现在能带人了么？”
吴疾：“……？？！”犹记得他头一回玩风的时候已经能原地起飞，练了一个月就已经灵活如小飞象，别说带人飞了，带头牛飞都没问题。
宫观前头的玉阶上站着个大袍广袖的老人，看见了他们就提起个笑来，朝他们挥了挥手。
这老人须发皆白、没有一丝杂色，一双眼却仍是光彩熠熠，且身材高大颀长之余，肩背挺直，丝毫没有老年人的佝偻骨相，体态像是青年人一般。白鹿归道：“这就是我师父。”
吴疾来之前已经知道了张浸的岁数和地位，这时见了老寿星本人，惊异于对方饱满的神采之余，也颇有一点朝圣的感觉，不等马再跑几步，就勒住了缰绳下马，上前行礼道：“掌门山人……”
两人并肩往外走, 吴疾说：“哪能呢？光是练这一门已经太难了，我这五年都没顾得上干别的……”
控制威力巨大的飓风很容易, 但要让无数细小的风流同时按心意动作, 这就需要一心多用, 再加上拔群的脑力和经验。吴疾入门之后, 方知呼风唤雨绝非信手拈来，是要经过一丝不苟的刻苦锻炼的，而大部分杀伤性法术都需要以风系法术为基本载体，所以她现在大概还处在九年义务教育的水准里。因此她说这话时，总有一种危机感：他这野路子或许走了不少弯路，于其他人而言，没准五年时间，早够他们跑在前面的了。
她这么想着，抬眼去看白鹿归，对方却说：“你进境很快。”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欣赏之意。
白鹿归见她晃神，已猜到她在想什么。他转过头去看向前方，催马前行，徐徐道：“蒙天所爱之人，从来少之又少，这之中又有许多人未必等得到机缘到面前的那一天。别浪费了你的天赋。”
他话音落下，两匹马已经步入法阵。吴疾本以为两人又会回到过龙陵的河谷，谁知出阵一看，面前是四面合围的皑皑梅林，千万梅枝挂着水滴般的雾凇，犹如飒飒香雪海。两匹马在梅林中穿行甚快，不一会儿便瞧见梅林中矗立着一座宫观。
白鹿归道：“你们不同。”
吴疾：“？？”正想问是怎么个不同法，面前突然怼进来一只马头！
“一个朋友。怎么了？”
“不错。”白鹿归抬了抬下巴, 示意她跟上, “除了风以外, 还练过别的么？”
吴疾见他转移话题，就配合地道：“还是不肯认我呗。我现在就把它当把刀使，也挺好的。”
白鹿归若有所思道：“小羹汤算得上是把好刀，就算刀魂养不了，在你五十年进境以内，它都能做趁手兵器。只不过它不认你，威力便大打折扣，你想要别的兵器么？”
吴疾曲指一弹刀鞘，“我这会儿还在跟控风死磕呢，飞剑飞刀什么的是不是太高深了点？就怕再好的兵器到了我手里，我也不会用啊。你们门派刚入门的弟子，应该也没什么贵重宝剑可用吧？”
得朋友一声夸还是很受用的，就算是友情分也无所谓，吴疾乐道：“是吗？”两人这时刚好经过姜不和房门前，吴疾伸手敲了两下房门，“小姜？我出去了啊？”敲了几下都没人应，大概是出去溜达还没回来。吴疾不以为意，回头和白鹿归接着聊：“我还没问你呢，你师父怎么突然想见我？他是怎么知道我的？”
提到这个话题，白鹿归从鼻间出了口气，蹙眉道：“……一言难尽。你的刀练得怎么样了？”
吴疾打开门扇, 寒气拂面而来, 白鹿归站在门口, 身后是骊龙陵的春光景色, 而他肩上、头顶还落着一层细雪。吴疾因为骊龙陵气温舒适，已经换了一身薄衣服，被少年带来的寒气儿冻得一哆嗦，寒暄道：“忙完了？咱们这就走？”
白鹿归“嗯”了一声，目光移到她头上。吴疾这会儿顶着一头空气梳头下的半成品乱发, 见了他眼神，一哂道：“忘了。”说罢那些支支棱棱的头发刹那散开，如鸦羽一般翩然柔垂在肩头。她吹了吹落到颊上的一缕发，回手一招, 屋内搭在椅上的毛斗篷腾空而起, 扎进了她手里。脑后的头发同时编编缠缠，两度弹指之间便绾起个朴素的少女髻。
吴疾正披衣服, 就听鹿老师问：“是谁教你这么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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