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垣相信苏珊娜没有撒谎，是不是从冯庸大学？从她的谈吐中便一问便知，根本瞒不下去。
后世人很少知道冯庸大学，也无从关注，但是熟知历史的周垣对此却清清楚楚。冯庸大学是在1926年由冯德麟先生的长子冯庸所创建，耗资310万银元，建校的目的是改变中国工业落后的局面，实现冯庸先生工业兴国，先育人才的设想。这所私立公益性大学，有工学院、法学院、教育学院，学生总数达700余人。后世的私立大学把学生当作提款机，但是冯庸大学明显的具有公益性，只要你是学习优秀，家境贫寒，也能读得起大学。因此冯庸先生的办学义举名扬于东北三省，成为显赫一时的传奇人物。有诗赞其“翩翩浊世佳公子“。
九一八事变爆发，倭国关东军冲进冯庸大学，将校长冯庸带走软禁，并将教室、宿舍的箱柜洗劫一空。当天晚上，冯庸大学大部分师生有组织地在马三家子火车站乘车撤到关内。冯庸先生先是软禁在沈阳倭国人开的大和旅馆，之后又被劫持到倭国本土。后冯庸在一名倭国朋友的帮助下逃离虎口，从上海绕道回到北平，继续主持冯庸大学校务。但是，到1933年6月，冯家私产基本耗尽，冯庸大学再也没有恢复学校的力量了。经张学良先生同意，冯庸将学校并入东北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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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晚的，先生。”
“那咱们不见不散。”周垣站起身，冲着苏珊娜点点头，转身出了咖啡馆，一个人走在霞飞路的街头。
“谢谢你先生，你真是一个慷慨的人。”苏珊娜面露欣喜，向周垣鞠了一躬，“有什么需要我服务的？请你尽快说。”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日元，和后世的币值完全不同。1925-38年期间，倭国物价大致稳定，币也比较稳定，一日元大概相当于中国抗战爆发前大洋的0.9元，来往倭国与中国之间，无需签证，钱币也是自由兑换，中日两国人士各自到对方国家，在币值上并无太大的差异。单身一人，，在东京这样消费比较大的地方，房租也不过是每月8-10日元左右，伙食费在15日元左右。
“苏珊娜，你读过中学吗？”
“去文艺复兴咖啡馆，可以吗？这样可以避免给你工作带来麻烦。苏珊娜，请你不要多想，我想聘请一位私人秘书，帮助我处理日常工作。”
“我完全可以胜任，先生。”
“好的，你先去忙吧。”周垣看了一下朗坤表，“我10点半来准时接你，不晚吧。”
当然，周垣现在还想见识一下露西亚流莺，给自己泻火。与世界各地一样，很多底层俄国侨民的女孩子在餐厅、酒吧、小戏院和游乐场里充当舞女，跳脱衣舞，更有甚者从事涩晴行业。
每当夜幕降临，拉都路、亚培尔路、霞飞路以及周边小马路暗淡的路灯光下，便会出现金发碧眼的露西亚流莺，这些女孩子被白俄黑涩会所操纵，他们的头子就是帝国时代的骑兵上尉蒙索洛夫伯爵。在法国人的默许之下，白俄黑帮不仅操纵者白俄妓院，他们还向霞飞路上的各种白俄商店收取保护费。
当然，为了他们的精神信仰，白俄侨民还在法租界修建了2座漂亮的东正教堂:圣母大堂和圣尼古拉斯堂及墓地。
“先生，我是冯庸大学的毕业生，在学校学的是法学。”
周垣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苏珊娜，你几点下班？”“要10点半了。”“下班之后我可以请你吃夜宵吗？”“可以的，先生，但我不能太晚回家。”苏珊娜说道，“我能问一句，你请我去哪里吗？”
简单的用过晚餐，周垣又要了一杯咖啡，“苏珊娜，你们这里收日元吗？”
“可以的，先生。一共是1.5日元。”周垣打开皮夹子，将10日元放在苏珊娜手里，“不用找了，剩下的都是你的小费。”
处于底层的俄国侨民，除了从事体力劳动之外，其他的多参加巡捕队的、私人保镖，女人多是餐馆侍女、舞女和姬籹。
周垣来法租界，主要是想给自己雇用几个白俄保镖，当然，在关键的时候，也让这些人给自己充门面，对外进行威慑，让一般的小流氓和小偷望而生畏。
周垣在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侍女苏珊娜走了过来，用一口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道，“先生，有什么要为你服务的？”周垣讲着一口流利的俄语，“一杯红葡萄酒，黑胡椒牛排，罗宋汤，外加一份面包。”
苏珊娜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好的先生，请稍等。”
“谢谢。”
人力车在特卡琴科兄弟咖啡馆前停了下来，周垣付了车钱，走了进去。
文艺复兴咖啡馆和特卡琴科兄弟咖啡馆是路上的两个著名的咖啡馆，各有特色和千秋。特卡琴科兄弟咖啡馆有一个很大的花园，可置100多桌咖啡座，容纳400至500人同时消闲。而文艺复兴咖啡馆，不过是那些俄国贵族向往帝俄王朝的重来，有如今日‘忠贞卫士’的梦想。无论是特卡琴科兄弟咖啡馆，还是文艺复兴咖啡馆，都云集着帝俄时代的精英们，随便哪一个晚上，只须随便挑选几个，就可将俄罗斯帝国的陆军改组一过。这里有的是公爵、亲王，大将、上校。同时，你要在这里组织一个莫斯科歌舞团，也是一件极便当的事情。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阶层和阶级。数万生活在上海的俄国侨民，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阶层。
上层人物多是旧沙皇时代的贵族，伯爵、男爵，文武官员，将军之类。既然是逃亡，但他们还是带来了大量的资金和值钱的文物、珠宝，来到上海后，多从事商业活动，做老板，开厂、开商店、饭店、咖啡店，品种之多令上海人目眩：珠宝行、照相馆、面包房、伏特加酒厂、啤酒厂、西比利亚皮革、药房等等。仅仅是在霞飞路上，俄国侨民商店就多达五六百家，长约四公里的霞飞路，成了俄国商人的展销长廊。霞飞路成为30年代上海最浪漫的一条商业街。有的商店在老上海赫赫有名，如：欧罗巴皮革公司是上海最摩登的皮鞋店之一。除此之外还有百灵洋行、普罗托夫百货公司、葛利高里夫百货公司、特卡琴科咖啡餐厅、文艺复兴咖啡馆等。
中间阶层多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中产阶级，艺术家，他们在旧俄时代就是赫赫有名的音乐家，指挥乐手，芭蕾舞演员、画家。和第一种人不同，中间阶层在上海多立教堂、办学校、图书馆、出版报刊，组织各种文艺团体：合唱团、舞蹈团等。俄罗斯的文艺，在短短的几年中，便在上海取得了牢固的地位。上海有许多俄国艺术家，他们的名字在文化界备受推崇。上海的西洋音乐活动大多数依靠俄侨音乐家，俄侨（话剧、歌剧、芭蕾舞剧）演员、歌唱家和美术家，更使上海观众为之倾倒。在他们的带动下，歌剧、芭蕾舞在上海盛极一时。公共租界工部局和法租界公董局的乐队成员大部分是俄国人。他们还培养了一批出色的中国音乐家，其中包括傅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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