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他，什么鸟百户，活脱脱的一个叫花子。”张军撇了撇嘴，“华夏军过年有酒有肉吃饺子，官军正吃糠咽菜呢。春节到了，也不来看看他爹他娘，不孝的东西。”
过春节，单位里面发钱、发油、发粮、发米、发肉的举措，在后世的中国，稀松平常、司空见惯。
周垣和李蓉两个来自后世的人，觉得如果过春节不发一些东西，总感觉过的没意思。
但是现在他们的决定，却大明朝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震动。
陕甘宁各地的明朝军队，与华夏基金合作最为紧密。
明军将士看着华夏军张灯结彩，欢欢喜喜过大年，酒肉飘香，锣鼓喧天，而他们的营地却是冷冷清清，鸦雀无声，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普通士兵，别说吃肉饺子，就是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或者一碗大米饭，只能在梦里。
明军将士纷纷找到他们的上司，“能吃上一顿猪肉饺子就那么难吗？同样是军队，为什么我们的待遇是那么差呢？难道我们是后娘养的？”
三边总督杨鹤被吵得头疼，责令延绥巡抚洪承畴，“这事是由周垣惹出来的，你让他给我们调5万斤白面、一万斤肉，麻利滴。”
“总督大人，咱们似乎还欠着周垣的大批款子没有归还。”洪承畴说道，“春节期间又要欠账，这个口恐怕不好开。”
“你告诉他，正月十五之后，我们可以与他联合剿匪，他不是要发展集体农庄吗？剿灭那些土匪之后就会有大量的无主土地。”杨鹤说道，“周垣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会怎么做的？”
洪承畴看着一脸慈祥的杨鹤，有些吃惊，心中暗暗腹诽，总督大人原来也是面善心狠的主，这一个联合剿匪，不知道又有多少为富不仁的财东大户，百年之家，要遭到洗劫。
洪承畴来到汉中，不费吹灰之力，就借到了5万斤白面，肉却没有。周垣送给他们两万多盒青岛出产的鱼罐头，“反正都是肉，吃鱼肉饺子也不错。”
“能吃上白面饺子就不错了，谁还能再挑三拣四。”洪承畴谢过周垣，赶着马车笑眯眯的离去。
三边总督杨鹤大人，成功的安抚了手下的明军将士。
大明京师。
今年的春节格外寒冷，就是阳光直射的中午，也是滴水成冰。
那些富贵人家都会在数九寒天储藏冰。便是春节也不闲着，
嗖嗖的北风刮着，冰冻的坚实如铁。
富贵人家的奴仆们赶着马车到城外的大水泡子去砸冰，然后运回冰窖储藏。窖冰被分割得方方正正，在地坑里码放的整整齐齐。冰块之间用稻壳子分开，方便热天的时候去取。
当然喽，冰镇酸梅汤是富贵人家才配享用的，穷人想喝，只能在梦里。
小乞丐娄山儿看着侯爷周奎家的运送冰块的马车，隆隆而过，甩了一下鼻涕，破口大骂，“草泥马的嘉定伯，老子冻得无处躲藏，他却从城外运冰吃，还有没有天理？”
“你个小瘪三咋呼什么？人家那是有富贵命，哪像你一脸穷酸样？”娄山的老爹在他脖子上打了一巴掌，“还不赶快给我要饭去。不然明天早上就会有人收尸。”
娄山将破棉袄在身上裹紧，拖着要饭棍跟上他爹。
凌冽的寒风扫过街头，带起草屑和尘土。
乞丐们蹒跚的走着，希望有好心人或者足够傻的人，能给他们一些吃的，要不然，今夜就要被冻死或者饿死。
京师的几处粥棚，不到中午就已经打烊。
官府施舍的粥稀得能够照出人影，但即使这样，你去的晚了，也很可能喝不到。
胆大一些的乞丐和流民，伺机抢劫那些落单的市民或者衣着光鲜的家伙。
一个板砖下去把人砸晕，抢了衣服、鞋袜，钱财，然后逃之夭夭。被抢的人只能认倒霉，官府没有心情管这些闲事。
有的乞丐甚至于为了一个馒头，也会将人砸死。
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在皇城根下，不胜枚举。
九门提督和城防营派出士兵驱赶乞丐，奈何流民和乞丐实在是太多，怎么赶也赶不尽。
大明朝的士兵们还是很人道的，倘若是某些时候的城管来了，棍棒之下，那些乞丐和流民便是不死也要在烂草堆里躺上几天.
大明朝的士兵们之所以没有过分的驱赶流民和乞丐，是因为他们也许明天会沦为乞丐，冻死、饿死在街头而无人问津。
每天早晨，士兵们会赶着运尸车，把那些冻得硬硬邦邦的饿殍，运到城西乱葬岗就地掩埋，或者填入焚烧炉烧成灰烬。
今年春节，冻死饿死的人似乎特别多。
城西的焚烧炉每天热焰腾腾，昼夜不停的焚烧尸体，幸亏这个时代大气污染不是太严重，否则京师城里的人们，呼吸的恐怕都是含着尸体粉末、pm2.5的气体。
京师城西的乱葬岗，或者叫做万人坑，没有墓碑，也没有漫天飞舞的纸钱，更没有人会在清明节给他们烧纸。
生前受穷，此后也是个穷鬼。
穷人的命运如此，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如果哪个脑残的教授再说人生的起跑线都一样，这个世界是公平的，那些苦哈哈的鬼魂会穿越几百年找教授拼命的，“马勒戈壁的，讲话也不过脑子。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大明京师城里，不时有鞭炮响起，礼花在空中炸开，戏台上锣鼓喧天，提醒着人们今年的春节和以前一样热闹。
只是有些看热闹的人已经在冰天雪地里长眠不醒，。
鞭炮的硝烟直上九霄，混合着焚烧炉里飘出的烟雾，倘若天上的神仙们还在，也会感慨人间的一幕。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京师里的楼堂馆所，春节期间也没有歇业，依旧是每天都在爆满。人们觥筹交错，依红偎翠，醉醺醺的度过无聊而又舒适的一天、
达官贵人们品尝着来自山南地北的山珍野味，南北大菜，谈论着窑子里的头牌，啜饮着华夏新出的张掖葡萄酒，悠哉悠哉。
外面的世界似乎与他们无关，那是朝廷的事，那是皇上他老人家的事。
大明朝是老朱家的大明朝，王朝兴衰关我鸟事？
咱们只管吃吃喝喝，喝喝吃吃，不论国事，莫谈人非。
那些念着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东林党人，似乎也都围坐在红泥小火炉旁边，品尝着华夏那边传过来的川味菜，嬉笑怒骂着满洲鞑子，白莲教徒，东南沿海的海盗，就是没有人提起要对平民百姓和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施粥的事儿。
今天的早朝结束的很快。朱由检对臣子们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便宣布退朝向后宫走去。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现在大明朝的烦心事太多，朱由检索性不想，反正都是这样了，局势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周皇后特意做了几个可口的小菜请朱由检用膳。
朱由检夹了一块豆豉鱼，在嘴里嚼了几下，“这是周垣派人送来的？”
“他有的是钱，你不用给他省。”周皇后笑道，“你只管放心吃，我都已经试过了。”
朱由检放下筷子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今天的《华夏日报》，你看了吧？周垣居然让他的人都能吃上白面肉馅的饺子，真是欺人太甚。”
周皇后无语中。
她老公朱由检现在的心态真是脆弱到极点，仿佛是一个嫉妒心极强的邻居，看到别人吃肉还咂巴嘴，就火冒三丈，怕人家不够厚道、
“我大明朝还有很多人家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你说周垣让他的人吃饺子吃也就算了，干嘛要张扬呢？你让朝廷的脸面何在？”朱由检夹起一块黄桃罐头，“你那位堂哥有时候真是不可理喻。”
“我回头写信劝他，低调一些。”周皇后给朱由检倒了一杯汾酒，“不管怎样讲，我那位堂哥比其他各省的督抚，用心做事多了。如果没有他，满洲鞑子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可是他也越来越难驾驭。”朱由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实在是愁煞朕也。”
放下酒杯，朱由检夹起一块梅菜扣肉，在嘴里大嚼了一会儿，“周垣不但会发财，而且还是一个吃货，这一点我是比不上他。”
周皇后笑道，“皇上喜欢吃，那就多吃一点。你看你现在瘦的都不成样子。”
朱由检不吭声，旁若无物的埋头吃菜，这一刻，仿佛天下的事都与他无关。
周皇后原想从自己的私房钱拿出一些银子开设粥棚，让京师里的乞丐、流民们能够吃上一口热饭，但看到皇帝本人并不想提及此事，而是沉浸在美食中，也只好收起了心思。
年关年关，富人过年，穷人过关。
乞丐、流民们当中那些年老体弱的，往往是过不了春节这一关。不是饿死便是冻死，倒不是儿女们不孝，而是儿女们也没有吃的，穿的。
那些身强力壮的流民倒是不用过关，他们有一个好去处，华夏军在西山的采石场。
只要你有的一分力气干活，到了山里的采石场，还是可以吃饱的。但是那里的名额早就报满，很多人还是没有了机会。
京师里的人牙子今年春节前后，一直忙得脚不沾地，令人奇怪的是，他们只收那些年轻的育龄妇女，姿色倒不怎么看重，只要有一个好身体能生养，就可以。
被选中的女人，会得到20块华夏币的安家费。
人牙子拿着两个馒头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热粥递给女人，“吃饱了喝好赶快去马车上等着，别磨磨蹭蹭的。”
女人自然舍不得吃，把馒头和热粥都给了男人和孩子。“你们赶快吃吧，听说路上他们还会管饭呢。”
男人哽咽着，“都是我没用，要不你就别去了。要死大家死在一块黄泉路上，还有作伴的。”
“胡说啥勒？我如果不去做工，你们都要饿死。再说了，华夏军的纺织厂管吃管住，又不是人间地狱。”女人狠心的扭过头，把人牙子给的20元华夏币塞到男人手里，“到南边逃荒去吧，如果遇到好的再找一个。”
男人嗫嚅着，“我和孩子会等着你。”
女人不再说话，狠狠心走向马车。
每当收满一百人，人伢子就会让载着女人们的四轮马车离开京城，并叮嘱道，“你们到天津卫那边好好干，千万别回这个鬼地方。”
马车缓缓启动。
小孩哭，大人叫，现场一片鸡飞狗跳。
女人坐在车上，头也不回，眼里并没有依依不舍。
长期的饥饿和寒冷，早已榨干了人的感情。
在绝对的生存面前，人类感情是最不值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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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我也想参军.”张军恳求崔二蛋。
二蛋对小舅子开玩笑，“那你怎么不去找三德，他那个背后也管着百十号人。”
村民们无不羡慕，围着马车议论纷纷。
小舅子张军摸着崔二蛋的呢子衣服，“姐夫，啥时候借我穿穿?”
张巧儿一把打住弟弟的手，“你姐夫现在是集体农庄的干部，这是制服，不敢给你穿哩。”
明代卫所兵制亦设百户所，为世袭军职，百户统兵100人，正六品。张老汉所言不虚.
“我堂哥三德在官军中也是百户，怎么穿的跟要饭似的?”张军反问道.
“你懂个屁.”张巧儿对弟弟爆了粗口，“你二蛋哥是正宗的华夏军政委员会的基层干部，明朝的官军那些丘八，怎么能和他相比？”
陕西凤翔崔各庄集体农庄的职工、生产突击队长崔二蛋，肩上扛着农庄发的白面，左手提着猪肉，右手拎着罐头，兴高采烈的往家赶，他媳妇在家等着他，一起去看望老丈人。
“咱们老百姓呀，今儿个真高兴。高兴、高兴、真高兴。”
二蛋有理由高兴。以前家穷，没有人给说媳妇。现在好了，二蛋因为干活卖力而成了华夏军集体农庄的一名职工，每个月有固定的工资收入不说，农庄还经常发东西。万里之外青岛产的海带、咸鱼、虾仁儿，江南茶厂的铁观音，如此种种，都出现在二蛋的家里。
“姐。干部是啥？”
张巧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旁笑眯眯的抽着旱烟袋的张老汉干咳了一声说道，“干部就是官，你二蛋哥现这现在管着百十号人，相当于官军中的一个百户，正六品呢。见到县太爷也不用磕头。”
夫妻俩每天对着汉中方向磕头，感谢皇恩浩荡。在他这个升斗小民眼里，皇上就是周垣，周垣就是皇上，至于朱由检是什么东东，管他去呢。
崔二旦夫妻两个赶着新买的四轮马车去张巧儿的娘家张小楼村走亲戚。
陕甘宁地区歉收。为此，华夏军政委员会粮食部，提前从湖广、江南、四川，购入大批的粮食、以及蔬菜、水果、蛋类等副食品，从水路、陆路进入汉中，然后分发到陕甘宁各地。
至于那些因大雪封山，无法运送物资的地区，比如祁连山各个哨所，华夏军后勤部早就做了提前安排。萝卜白菜，干菜水果，罐头，羊肉，食盐茶叶，柴火蜡烛，无不齐备。
春节前，崔二蛋被评为凤翔劳动模范，去汉中参加表彰会，受到华夏军政委员会委员长周垣的亲切接见。
从汉中回来之后的崔二蛋一个礼拜没洗手，他媳妇张巧儿不理解。
崔二蛋神神秘秘的说，“我这只手和皇上握过，金贵着哩。”
说媳妇的人踏破了门槛。二蛋最终相中了一个腚大腰圆的姑娘，理由是能生孩子。
结婚之后，二蛋同学的工作更加努力，很快被任命为生产突击队长。
转眼之间，1631年的春节，在穷人的不情不愿中，在富人的欢天喜地中，如期到来。
华夏军政委员会委员长周垣，在《华夏日报》上发出指示，“要求华夏军政委员会所属的华夏军各个部队、每一级政府，机关单位、厂矿企业、集体农庄、集体农场，务必要保证，春节期间，每一位员工都能够吃上肉饺子。”
周垣的指示传达到甘肃、陕西、宁夏、内蒙、山东、天津、京师，以及江南华夏军政委员会所属各单位，军民无不欢欣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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