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将最后一朵棉絮纺完，从纺花机上取下纱锭，揉揉酸软的腰身，对坐在自己身边的朱由检说，“皇上，你是说，定远将军周垣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连续打了两次胜仗？”
朱由检重重地点点头。“三边总督行辕、监军太监和地方督抚，出奇的一致，都夸周垣忠心为国。”
“那真是太好了。上天保佑我大明朝。”周皇后双手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这下朝廷又省了几十万银子的开支。”
“是啊，这周媛真是朕的福星。”朱由检拢一下花白的头发。“王左挂、王子顺。三万多名流寇，横行无忌于陕晋之间。要是朝廷大军，没有30万人马，断然剿灭不了王左挂他们的。而周垣，仅仅用了不到1万兵马，一夜之间就将流寇扫平,就是戚继光和俞大猷他们也没有这个本事.”
“这主要是皇上用人得当,慧眼识珠。”周皇后拍了朱由检一个不大不小的马屁，“三边总督杨鹤自从上任以后，鞠躬尽瘁，不拘一格选拔人才。要不然，周垣还在河西走廊和那位李家姑娘一起放羊呢！每天睡在羊圈里，朝不保夕.”
一句话逗得朱由检也笑了，“皇后，你说我应该怎样奖赏周垣？”
“皇上，我看暂时还是委屈他一下,在定远将军任上再干几年吧！”周皇后端起白开水，慢慢的喝了一口。“我最近听宫里有人谣传，叽叽喳喳，说定远将军周垣是我的哥哥。说什么外戚专权，吕氏夺权,武则天篡位等外戚干政，影射于我。真是岂有此理，我要是有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哥哥，我还会让他流落在河西吗？”
朱由检扶着气哼哼的周皇后坐了下来，“你说的这个事情，曹化淳和秦漠都已经给我说了。周垣是吴中大族周家的后人，这个我已经派人查清楚。嘉定县秀才、周族族长周鼎新证实，周垣是苏州周家的三房长孙，万历二十九年，苏州发生水灾，田地收成受损，民生尤为艰难，周家因此破败。周垣那年正好五岁，他母亲周刘氏将他放在一棵柳树上，去救他妹妹。结果回来的时候，周垣就不见了。周刘氏为此整日以泪洗面。苏州知府寻到周家的时候，周垣的老爹周秀才正在私塾授课，他母亲周刘氏刚刚挖野菜回来。”
“皇上是说，周垣真的是我本家的哥哥？”
“正是。”朱由检给周皇后揉着肩膀，“陕西那边传来的情报，和苏州那边的消息，正好吻合。不过有一点，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正直和善的周鼎新那么厌恶国丈？”
周皇后坐直身子，抿着嘴唇沉思片刻。“当年。家父曾备了重礼，去嘉定周府看望族长周鼎新，请求入谱，遭周鼎新拒绝。后来家父成了国丈后，趁回苏扫墓之便，再次备礼至嘉定周府要入谱，又一次被拒绝。家父当时不理解，问周老头。周老头说我父亲过于自私，光顾着自己升官发财，对于族中受灾的家庭也不帮衬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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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什么也没听见。”范智睿极力的掩饰住内心的喜悦，尼玛，今儿攀上高枝了，能搭上周皇后这条线，几年以后，我老汉说不定也是一省的督抚。
大明京师，紫禁城
“别介。今儿给你省一顿，周将军在凤鸣酒家亲自请你。”杨嗣业让手下封了库房的门，起身往外走，“那里的凤翔腊驴腿。扶风鹿羔馍都是关西平原名吃。想起来，满嘴都是哈喇子。”
“看来周将军对宝鸡地面上的风土人情颇为了解？”范智睿右腋下夹着书画，迈着小碎步跟上杨嗣业。“请问周将军是哪里人氏？我听口音，有些像凤阳官话，但又带着吴语味儿。”
“江南苏州。”杨嗣业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周将军出生于江南望族，不但富有，而且贵着呢！”
呵呵！周垣那么飞扬跋扈，原来根子在这里，人家有一位有本事的妹妹，是咱大明朝的第一夫人。
范智睿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周皇后母仪天下，周将军仪表堂堂，这苏州地面上，果然是地杰人灵。”
杨嗣业脸上一本正经，“范大人，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范智睿在小客厅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被杨嗣业邀请去了猎豹师库房，“周将军不知道大人有何喜好？特命我带着大人亲自去挑。”
范智睿心中一喜。“原来送礼还有这么送的。”
二人说说笑笑地来到一间耳室，杨嗣业用手一指堆积如山的缴获之物，“范大人，这里面既有古玩字画，还有些名贵珠宝，如果有看得上的，就请选一些呗！”
范智睿低声说道。“我听说当今圣上的周皇后也是苏州人？”
杨嗣业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低声说道。“我听军中的监军太监秦公公讲，周将军和周皇后似乎是本家。具体是不是，我也不甚清楚。我跟你说了这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周将军年纪轻轻就是三品的定远将军，但是周皇后并没帮什么忙。周将军的业绩，都是他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杨嗣业接过来看了看落款，“虽说是元代的摹本，但应该出自大家之手，至少也有三百年。”
“行了，我就要这两幅画。”范智睿抬头看看外边的天色，“马上到晌午了，一起吃酒去。顺便把那些地契、房契办个手续。”
“高，确实是高。”杨嗣业唰的一声打开折扇，笑道，“这是三十六计之一无中生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虚实互变，由不得范智睿不信。”
“中午的时候，我请他吃顿饭。”周垣说道，“你先带他去挑些礼物，我们的这位大范大人，可不是清廉的主。”
“吃独食，拉黑屎。”范智睿虽然为官多年，讲话依旧带着乡土味儿，“我老汉也是个上路的人，不会和坏了的坯子人来往。老母猪吃独食——只顾嘴。我也是做不来的。”
“既然范大人这么说，那我咱们就不要太矫情。”杨嗣业顺手拉过一个紫檀木的箱子，打开之后，笑道，“这里面都是元代以前的名人画作，仲仁、扬无咎的墨梅，文同的竹，苏轼的古木怪石，米芾、米友仁父子的云山，赵孟坚的水仙等，拿回家做个传家宝很不错的。”
范智睿蹲了下来，仔细的在字画堆里翻捡，嘴上却不闲着，“以前，我老爹就说过，吃相太难看会遭人记恨的。有些人虽然当了官，但是，一看到好东西，就刚像从大牢里放出来一样，霸着占着，生怕别人抢了去。这样的官员，最特码没出息。”顿了一顿，范智睿将两幅画交给杨嗣业，“杨大人，你看看这两幅画，郭熙的《早春图》、《关山春雪图》，应该是元代的摹本。”
范智睿在官袍上左手搓了搓手，脸胀得通红，“无功不受禄，你看这多不好意思。”
杨嗣业笑道，“你千万别客气。我们猎豹师，从来都不会吃独食。吃独食，既是对他人的不尊重，也是不雅行为。与大家分享，自己有面子。别人也有面儿。”
既然大的方向已定，周垣该让杨嗣业和宝鸡知府范智睿交涉具体的事物，“务必本着多赢的原则，让参与各方都能得到合理的利益。”
杨嗣业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多赢，但是利益均沾得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将军，和范智睿交涉的时候，要不要帮你把皇亲国戚的身份，透露一下？”
周垣手里把玩着烟斗。“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讲话的时候一定要不着痕迹，云里雾里让他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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