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心怀朝廷，周某才没有下令攻城。老先生，你觉得我是那种有妇人之仁的将军吗？我们入寨后，还让战士们歇息了两个时辰，为什么？就是不想让百姓恐慌，让张家的基业受损，就是不想看到尸横遍野满目疮痍的场面出现。”周垣手里把玩着茶碗，“我敬重您的为人，也敬重翁神医，否则我也不会坐在这里了。实不相瞒，昨夜我杀了飞天螳螂，救下羞月，也听了张老先生和翁神医的谈话。”周垣话里话外带着威胁，你跟我讲王法，我就跟你耍流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怕谁呀。
张乡绅沉默不语。兀自抽着旱烟袋。官兵是什么德行，张乡绅心知肚明。周垣入寨子后，能约束部下不掠不抢不烧不杀，确实难得，放眼大明，也只有戚家军能与之比肩。假如不是周垣，而是其他官军或者流寇，他张家的基业恐怕要毁于一旦。不过，一次性借出这么多东西，他还是有些不情愿。即使他内心看好周垣，可毕竟不了解。更重要的，自己想在军中找一个助力，这周垣倒是很不错的人选，自己不考察一番，也说不过去。此外，羞月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呵呵，周垣呀周垣，你恐怕要失算了。
张乡绅看了张淳一眼，张淳明白自己该出场了，笑道，“周将军进庄秋毫无犯，我替张寨的父老感谢将军。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想问将军，你为何夤夜闯入内宅？这事传扬出去，我妹妹的名声怎么办？张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周垣楞了一下，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啊。我是来借军需的，不是来谈风花雪月的。“张大哥，我说我是误闯内宅，你信吗？”
“我不信。”张淳道，“世界上有那么巧的事儿吗？”
周垣苦笑道，“我也不信，可是我的确是偶遇羞月小姐遇袭才出手的。”
“周将军，你这么解释我理解，可是羞月她要死要活的，你说这怎么办呢。”张淳叹口气道，“我刚才还看见她，眼睛红红的。实不相瞒，我三妹的病刚刚好，大妹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等等，我脑子怎么有点乱。周垣吃了口茶，猛然清醒。尼玛，我差一点被张淳这厮绕进去了。我是官军，是有执照的强盗，是披着官服的流氓，和这厮讨论风花雪月干什么？，“张大哥，等攻占凉州后，我会亲自向羞月小姐道歉。”
翁济世看着张乡绅爷俩一唱一和，笑道，“如今战事吃紧，一刻也耽误不得。张年弟、周将军，我作个中人，可好？”
张乡绅和周垣均点头应允。
翁济世拿过协议看了一眼，说道，“周将军先带走一个月的军粮，余下的等凉州战事结束后，再来取，怎么样？”他这样说得合情合理，周垣的军队前线作战，一次也带不了那么多。周垣的军队胜利了，怎么都好说。假如失利了，能不能有机会拿走军粮和军资，就只有老天知道了。
“好。”周垣扫视了一眼厅中众人，“那就给翁神医一个面子，我就先借一个月的军粮。”
张乡绅正要开口，后面珠帘挑开，羞月闪了出来，“周将军端的好算计，做了一笔无本的买卖。”原来，她在后堂偷听多时。
周垣看了一眼羞月，没有吭声。心里却翻腾起来，假如没有遇到李蓉，娶上张羞月也算是一份好姻缘。张家数代基因的优化，表现在张淳身上是帅气，表现在羞月身上便是美丽。这可不是后世的棒子国整容整出来的那种工厂化的美，而是纯天然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张乡绅怒道，“羞月。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怎么能抛头露面，还不向你周大哥道歉。你周大哥不尽是三边总督杨军门手下的爱将，还是远近闻名的郎中，是江南赫赫有名的才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能。”
周垣晕了，这特么真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周将军成了周大哥了。江南有名的才子？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羞月哼了一身，瞪着周垣。
周垣摆摆手，正色道，“老先生，羞月无须向我道歉，应该向浴血奋战在沙场的将士们赔礼。这大明不单是朱家的大明，也不单是士绅官员的大明，而是天下人的大明，将士们在边关，剿匪前线，抛头颅洒热血，却连个温饱也不能，真是岂有此理。如果按照羞月小姐说的是做买卖，我们是在拿命相搏，换取的不过是温饱，又怎么能说是无本买卖？”
“巧言令色。”羞月撇撇嘴，“你那天可不是给我这么说的。周大哥，你们江南的才子都像你这样雪夜私闯内宅吗？”
“嗯？”张乡绅脸色一沉，“周将军，羞月，你们俩竟然。。。唉...我说呢，这女生外向呀。”言罢，拂袖而去。翁济世冲周垣使了个眼色，摇摇头，也出去了。
周垣又好气又好笑，张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等呀。不过，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耍我吗？看看羞月俏丽的小脸， 这小娘皮，内心强大得不要不要的。而张淳在一旁看着二人，冷笑不已。
“张大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周垣冲张淳拱拱手，“我绝对没有冒犯令妹。我和羞月小姐是清清白白滴。”
张淳笑道，“这个，你最好亲自给羞月解释。不过，咱们现在要去仓库，凉州剿匪事大，谁也耽搁不起。”
“稍等，哥哥。”羞月拦住张淳，向周垣一个万福，“周大哥，你诗才名冠江南，小妹仰慕已久。今儿正好天降大雪，何不以雪为题，赋诗一首？也让我们这偏僻荒凉的塞外蛮荒之人，耳目一新。”
“羞月小姐，你这是在考我吗？”
“你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反对。”羞月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写得好，我会央求父亲赠军饷三千金。写的差强人意么，周大哥你也是要面子的人。”
“那咱们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张淳看着二人斗嘴，心中暗笑周垣不自量力，也为周垣惋惜。羞月诗词歌赋，无所不精，周垣要写出让羞月满意的诗词，谈何容易。
周垣端起茶碗，吃了一口，决定开门见山，“ 张老先生，雪夜入庄，情非得已。明白人面前，我也不藏着掖着，我这次来，准备用攻占凉州的战利品做抵押，向老先生借够一千人吃三个月的粮食、还有相应的布匹、棉花。”随后，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这是我草拟的协议，你看一下。”
张乡绅接过协议，看了一遍，冷笑道，“那么说老夫非借不可喽？周将军眼里还有朝廷吗？还有王法吗？”
翁济世料定周垣会来，只是没有想到周垣会如此神速。心想，我能做什么？周垣这时候来，你老弟肯定要出血的。但这话却不能说，顺口安慰张乡绅道， “年弟你无须惊慌，周垣是个讲规矩的人，断然不会胡来的。当务之急是出去见一见周垣。再说了，我与周垣有旧，他还是要给我三分薄面的。”
张乡绅点头称是，与翁济世携手来到大门外，见一英俊潇洒威风凛凛的军官微笑着站立雪地之上，身后是虎视眈眈的士兵。
“张老先生，翁神医。”那军官上前一抱拳，“在下周垣，贸然打搅，还请恕罪。”
翁济世冲周垣拱拱手，“周将军，请了。”
“翁神医，请。”
二人将周垣迎进了会客厅，分宾主坐好。
“你小子是《三国演义》看多了吧？” 张乡绅冷声问道，“寨子上的人为什么不鸣锣？难道他们都死绝了吗？”自己家族苦心经营多年的寨子，竟然在无声无息中被军队潜入，换作谁也难以接受。
“父亲，周垣的大军仿佛是从天而降，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张淳道，“咱们的庒丁还在寨墙上，并没有擅离职守。四个寨门处并没有发现攻城的士兵。”
“密道？难道他们从密道入城？”张乡绅一拍大腿。“我怎么把密道忘了！真该死。”
“哪里。哪里。周将军到来，让寒舍蓬荜生辉。”张乡绅道，“如今外面天寒地冻，不如到府中暖暖身子，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张家客房中，翁济世听得外面喧哗，人声鼎沸，心中大惊，难道张寨被偷袭了不成？忙整理一下衣衫出了小院，迎头碰到心急火燎的张乡绅，“张年弟，为何这般匆忙？”
“翁老哥，果然不出你所料，周垣来了。”张乡绅面色阴晴不定，“他已经带兵来到大门外，你看如何是好？”
“什么？官军？？”张乡绅大惊，接过名帖，打开看，正是周垣，“他果然来了。”
“是的，父亲。”张淳道，“比我想象得还要威猛高大，和戏台上的锦马超差强仿佛。”
“父亲要杀了他？”
张乡绅怒道，“周垣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早有了万全的准备，杀得了吗？我们是招待他，去，把最好的茶叶备上。不过，既然周垣来了，想轻而易举地从咱这里拿走军粮，也不是那么容易。”低声对张淳如此这般讲了一番，
张淳笑着道声“好”转身离去。张乡绅苦笑着摇摇头，自己的儿子还是缺少历练，如果有周垣这般本事，还需他来操心。
“那周垣是怎么躲过了层层陷阱的？难道咱们寨子里有内奸？可是知道密道的只有咱们自己家人。”
“算了，想这些也无用了，快去叫翁神医想办法。”张乡绅道，“不，我亲自去叫。你去准备一下，咱们要好好迎接周垣。”
雄鸡此起彼伏地鸣叫，将大明西北偏僻小寨唤醒。
张乡绅早早地起床，走出了庭院。一夜的大雪，不知道有多少家的房舍被压倒。作为张寨的主人和张家的族长，他有必要去查看一下。
“父亲大人，大事不好。”张淳慌里慌张跑过来，“门外来了一支官军，为首者自称周垣。”说罢，躬身递上一张大红名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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