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都是昏迷三年……
“为什么啊！”吴骇声嘶力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冲爸妈吼道，“为什么让我住在安乐医院高级病房，却让爷爷住在这种破旧的地方！为什么要脑休眠，为什么没有药可以治，现在医术那么发达，缺胳膊断腿都能再生，为什么不救爷爷！”
吴中平刚毅的面庞细微地抖动，眼里闪烁着泪光，默了半晌，才说：“是我们，没本事。”
就这一句话，像一盆冷水哐当一下，吴骇顿时怔住了。
这是向来要强的爸爸会说的话吗？
换做以前，吴骇敢对着他们吼，以吴中平的脾气，早就一巴掌抽过去了。
这里也是医院，有别的病人和家属，大吵大闹像什么话。
可这个年过四十的男人没办法，面前是他唯一的儿子，床上躺着的也是他唯一的父亲。
如果可以，他也想把年迈的父亲送进最好的医院，享受最好的医疗待遇，可是事实却是，不能。
王春晓掩面说：“小骇，对不起啊，不要怪你爸，爸妈也是没有办法。要是没有你，妈妈活不下去了。”
吴骇嘴唇动了动，心情并没有好受一点点，眼泪直往下掉。
他想说，我算什么呀？我的命是你们救回来的，你们就该说“你有什么资格冲我们发火”，我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一直都很敬畏爸妈的。他可能缺的只是一顿打。
在他眼里，爸妈是一片天，是家里的一棵大树，他依附着树成长，仰慕树的高大，屈服于大树的绝对权威。
明明昨天还是这样……
吴骇一时没有适应这样的转变。
这一刻，小小的病房里，父亲肩膀微微颤抖，吴骇恍然意识到父亲没有那么高大，肩膀不如以前那么宽厚，母亲不再年轻，眼角、额头都出现了明显的皱纹。
他们不是万能，也会有脆弱，特别无力的时候，没办法满足到自己的全部需求，悲伤到极致了也没办法很好地安慰到他。
这时候需要自己振作，反过来作为父母的依靠，就像儿时的自己依赖他们一样。
他已经十五岁了，跟昏迷之前不一样了。
吴骇止住悲伤，抹掉眼泪。
正如爸妈说的，还不是最坏的情况，爷爷送重伤的他来大城市就医，所以避开了更可怕的危险。比起那些丧命的人，爷爷的命是保住了。
所谓的没有药可以医治，那是爸妈无计可施，但他不一样，他是军士，他有军功，军功能买到钱买不到的东西！
吴骇郑重地问：“爸，我在安乐医院住院三年，总共花了多少钱？”
吴中平呵斥道：“你还小，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是，爸妈一直都没让他为钱操心。
但是从现在开始，不一样了。
……
112号病房，一群年轻人进进出出，大多十二岁到十八岁上下。
“都给我洗，洗干净点。等会我爸会派医生来检查的，谁负责的活死人，身上要是有一点破了皮，我揍死你！”
穿着一身休闲装，身材高大的棕发青年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发号施令，跟班陈侯笑得一脸谄媚。
陈侯说：“徐少放心，我已经号召全小区的孩子来帮您的忙，很快搞定，保证干干净净。”
徐大烈心里不爽，他爸开的这家小医院，在外面花天酒地，他怎么了，不就跟小护士调了下情吗，被他爸看见，居然就罚他照顾活死人一个月，要他帮着洗澡，如果是年轻女人还好，七老八十快入土的老头老太，他才懒得伺候。
迫于徐大烈的权势和暴力，小区的孩子得义务听他使唤，不敢怒，也不敢言。
“猴子，朱旁没来？”徐大烈岔开腿坐着，“那个死小胖子，放假没钱上补习班，肯定宅在家，我的忙都敢不帮，以后逮到揍一次。”
陈侯，绰号猴子。
陈侯一招呼：“都听到了，徐少发话，以后见到朱旁那小子，逮到一次揍一次。”
可就在这时——
“为什么！”
一声大喊从走廊另一头的房间传来，似有人在凄厉地哭喊：“为什么让我住在安乐医院高级病房，却让爷爷住在这种破旧的地方，为什么要脑休眠……”
顿时，忙进忙出的孩子脸色古怪，纷纷看向徐大烈。
徐大烈更不爽了：“卧槽，谁他妈在这儿给老子装逼，住个安乐医院了不起！”
陈侯道：“听声音好像没成年，徐少，整片小区的孩子，我们都收过保护费的，住院的人我几乎都认识，这肯定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敢在老大的医院大吼大叫，胆肥。”
陈侯示意大伙：“走，去教训教训。”
“都给我干活，别想偷懒。你跟我过去。”徐大烈拎着陈侯的衣领，大步往声音的源头走去。
……
121号病房。
吴骇刚问完，吴中平皱起眉头：“你还小，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身体并没受多重的伤，住院三年总共花的钱，我们刚好负担得起，就算拿来救爷爷，也只能延缓细胞死亡时间，根治的药，买不起，也没法买。但用在你身上，却能救你的命。”
王春晓点头说：“还好你醒得早，不然再过一年，连这样的老爷子都看不到了。”
吴骇说：“爸，妈，我在安乐医院住院三年花了多少钱？如果不超过一百八十万，我有办法。”
吴中平和王春晓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哪来的办法：“……可别向人借啊，特别是刚认识的人。真不用你管。”
“到底多少？”
“……六十多万。”
已经是爸妈全部积蓄加三年来拼命工作所赚下来的。而吴骇说的一百八十万，对他们来说都是天文数字，想都不敢想。
吴骇低声说：“也就是说一年二十万左右。”
一年两点军功。
就算爷爷情况比较糟糕，那他的军功让爷爷住个一年半年是没问题的，至少能让爷爷休眠的身体恢复到最健康的状态，延缓细胞坏死，争取来十年二十年的时间。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吴骇相信自己一定能赚取到足够的军功，把爷爷救活。
毕竟他都已经是一星军士了，很快就能去军校，军校里就能赚军功呢！
爷爷才七十八岁，现在新人类平均寿命都到一百多岁了。他也希望爷爷能长命百岁。
罗中平和王春晓不敢相信：“儿子，你说你有办法是，是什么意思？”
“爸，妈，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华城各个医院都有网络终端自助机，可供军功消费。这个小医院肯定也有。
如果可以，吴骇打算给爷爷挑个更好的医院。
安乐医院今天就出过事，实在不安全，其他两家大医院都半斤八两。
当然最安全的莫过于军区医院，那是军士及家属才能去的医院……想到这里，吴骇笑了，爷爷现在也是军士家属！
吴骇正要去确认，手刚碰到门把——
嘭！
半掩着的房门被粗暴地踹开了。
“刚才是谁在吼。”徐大烈一脸狠厉，打量了下这屋里人。
“嫌老子的医院破是吧，有本事卷人滚蛋！谁愿意伺候谁伺候去！”
跟班猴子记人很准，一看顿时心里有了谱，能住在这里病房的能是些什么的，果然都是一副穷样，也就儿子长得白净点，眼睛还红着。
这么大了居然哭，怂样。
小型生态区正门口，全班全副武装，各色武器参差不齐。
霍蒙斯站在前方，嘴角持续抽搐。他说的武器可以另外准备，并不是担心这批富家子弟浪费钱，而是很多人没办法准确选出适合自己的武器，胡乱瞎买，果不其然。
“咦。”霍蒙斯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只见袁亦乐一身深蓝色作战服，腰间一把‘荆棘’，吴骇身穿棕色上衣加黑色裤子，短款作战服，双手戴着一副看似普通的手套。
手套完美地贴合手指，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双手手背上整齐镶嵌着一排排厚厚的甲片，甲片沿着棱线边缘低中间高，有着不太明显的凸起，正是这种独特的设计能让拳头的力量加倍且更精准地传递到打击对象身上。
这正是目前最适合吴骇的武器之一。
“没学过刀剑枪棍，那就用拳头，武器手套。”很大胆的选择。
新生刚开始接触斩杀变异兽，内心潜意识的恐惧和担心受伤，会让行动小心翼翼，选择的武器也都像在场大部分学生一样，长刀，长剑，长棍，长戟，长锥，甚至长矛，尽可能远离攻击对象。以为是保护自身安全，实则恰恰相反。
这些武器的使用，都是体能课以后会教的内容，在此之前都得选到适合自己的武器才行。但这需要依靠实战，自己摸索。
“还有一些不错的。”霍蒙斯注意到李穆手持复合弓，王伦双手斧。
“跟我进去，按名单先后，第一组李穆和王伦……”
这份名单是按这一个月来体能课成绩排序，第一次公开。成绩最好，意味着整体实力最强的组，排在前面，离老师最近。
“我们未来的将军和二星军士呢，怎么没看见。”王伦等人得意地往后看，心想还以为多厉害，才这点成绩，也好意思当着全班的面吹牛。
“我们是第二十五组。”吴骇和袁亦乐对视一眼，耸肩，“暂时的排名而已。”
两人表现得并不太在乎，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的，没想到他们在班上才排在第二十五名。
不过有什么了不起，这才刚开始，实战上见真招！
进去的每个人得到一个手表，吴骇和袁亦乐纷纷效仿其他同学，把手表戴在左手手腕。
霍蒙斯的声音远远传来：“这个是计时器兼报警器，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放心大胆地按报警器，云端上方待命的战机会动用激光武器，在十秒内将你的攻击对象变异兽击毙。”
“我们2班，每位同学，一个月就有一次免费报警指令，除此之外多一次需要另外付……”霍蒙斯刻意顿了下，继续道，“军功1点！只能是军功！”
“扣军功？还1整点！”同学一阵哀嚎，“不够1点怎么扣？”
不够？小型生态区门卫有的是办法从他们身上剥削回来，偌大的生态区还是很需要免费劳动力的。
“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故意找死，是不会出现类似那样的危险，”霍蒙斯手持声波发射器开路，浑身散发着凛然威势，那是种历经厮杀后才会拥有的可怖血气，沿途变异兽自动退散，“一号小型生态区，变异兽等级最高不超过七级。最外围是一级变异兽，再往里是二级，三级，依次递进。”
“从三级到四级变异兽聚集区，手表就会自动语音提醒。”
话音刚落，霍蒙斯一脚踩下去，手表里发出一道声音：“警报，警报，即将进入四级变异兽聚集区域。”
霍蒙斯把脚收回，说：“五级，六级，最高的七级都会有提醒。”
……
霍蒙斯带着学生边说边跑步，从七级变异兽区域，又回到三级区域，直线前进仅仅一个来回，中途几乎没停过，大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所有规则就介绍到这里了。你们的实力，目前最多只能在三级变异兽区域逗留，想要往里，一定要小心谨慎。”
“上课是免费，以后你们进小型生态区，需要在门卫这里刷卡，一小时按一百地元收费。”
吴骇在脑子里迅速换算，一小时一百地元，一级变异虫是十元，也就是说必须在一小时内斩杀10只一级变异虫，或1只二级变异虫才不亏，杀更多就是赚。
霍蒙斯说：“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接下来小组自由活动，你们可以返回门口重新开始，也可以直接留在这里。你们准备好，我一走，变异兽就会涌上来，做好战斗准备。”
王伦等人提议：“霍老师，你都不跟我们示范一下，怎么斩杀高级变异兽吗？”
“就是。”
“霍老师，露一手。”
“不了，”霍蒙斯赶紧摆手，“这些变异兽都是为你们准备的，你们杀了赚军功，我杀了扣军功！”学校的老师有签过相关协议。
“各小组已经在学校小型生态区登记，你们在小型生态区内获得的军功，小组成员五五分，配合度高，获得军功高。加油！”
配合度不好的，一学期后才能换。
也不知道这批学生，哪一组的成绩会最突出。
霍蒙斯说完转身，陡然加快速度，爆破般，一眨眼便出现在数十米开外，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好快！”这一手露得也叫漂亮。
很快地面出现起伏的声音，不远处陡然出现的大群变异兽，还在纠结的学生当机立断：“跑！”
“杀！”
“试试。”同组行动，吴骇和袁亦乐卯足干劲，朝着三头三级变异兽冲了过去，当场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
两人保持平衡，稳稳落地，统一表示是因为饿了。于是风风火火离开生态区，迅速解决完午饭，重新回来。
“从头开始比较有成就感。”两人不约而同地采取老师说的第一种方案，来到一级变异兽区域。
一级区域，学生很多，都在很仔细地找变异虫，或者说在抢。
“再杀十只，我今天的任务就算成了。”
“你都杀了一百多只了，别跟我抢。”
“……”
两人发现杀变异虫似乎也不太简单，变异虫部分会飞，大多能钻地，爬行速度快，唰地一下就不见了，两人兜兜转转半小时过去，居然加起来才杀了不到十只。
“这么多人，每人杀几十上百只，很快不就杀光了吗。”吴骇刚升起这念头，只听呼啦风声，他后脑瞬间一麻。
只见一根狰狞的狼牙棒朝着他脑袋挥来，伴随着一声呐喊：“闪开！”
吴骇慌忙后退一步，那狼牙棒沿着他的胸膛向下，轰地一声，将他脚边刚凸起的一只巴掌大的变异虫砸成稀烂。
“喂！”袁亦乐猛地推了那男生一下，“你刚才差点就砸到我朋友的头了！”
“我没注意，怎么了，不是没砸到吗，你不爽？”狼牙棒男态度强硬地挺腰，同时四周十五个学生站起来猛盯他俩。
“不知道抢杀变异虫的规矩吗，这片地方都被我们组包了，你们俩是哪个组的？谁准你们越界了！”
袁亦乐额上一滴冷汗，对方十六人一组，他们才两个，不妙。
吴骇对刚才砸向脑袋的一棍还心有余悸，他拽住袁亦乐，对那伙人说：“就我们两个一组。”
“二班的？吹吧，二班都在更里面。路这么多条，要进去也不会特地绕到咱们这儿，你们分就是跟我们组抢一级变异……嗷！”狼牙棒男顿时就叫出来了，只见吴骇作战服衣领处一个不太明显的一颗镂空五角星的军纹，“一星军士！”
顿时十六个人包括狼牙棒男在内，唰地一下立正站直，兴奋地朝着吴骇喊道：“长官！”
此处的动静吸引了更多的人注意，之前还在找变异虫的学生全都围了过来，观仰一星军士的英姿。袁亦乐作为一星军士的队友，也受到了极大关注。
“你们也来杀一级变异虫。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十六班的才会在一级区域，没想到二班的一星军士也看得起这里，这么接地气！”
“我们是新生，才刚进来，什么都不知道，”吴骇和袁亦乐一阵脸红，纷纷表示，“或许我们走错路了。”
“这么多人杀变异虫，不会杀完吗？”吴骇问了很小白的问题。
这群二年级的学生很热情地告诉他们进去的路，那条比较安全，并耐心解答吴骇的问题：“放心吧，不会的，杀完了还会有。”
“开学接近三个月就会有一批新的变异兽运过来。也就是一学期一次。”
“当天来杀，效率最高。”
“听说以前有一组的同学就靠着斩杀百万多只一级变异虫，组员个个成了一星军士！”
那一脸的自豪，让吴骇和袁亦乐两人汗颜。
好了不起，能捉来千万上亿变异虫的第一军校也好了不起……
“谢谢，多谢学长。”他俩好不容易穿过热情的人群，边走边说：还好在一级区停留了两个小时，虽然踩死不到十只变异虫，但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呢。
袁亦乐：“虽然学长们说的有道理，但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战斗，跟实力相比，钱不重要。”
吴骇点头：“哪怕一个小时杀不了一头三级变异兽，也比把一个小时时间耗费在找虫子上要强。”
袁亦乐：“开学到现在已经一个月，容易杀的二级变异兽几乎死光了，找起来不容易，从一群学长手里抢也挺难的。所以，你觉得呢？”
吴骇：“我们还是从三级变异兽开始杀吧。”
袁亦乐：“刚才被撞飞，纯粹只是意外。”
吴骇：“同意。”
两人头也不回地直奔三级变异区域。
当然，一只三级变异兽，也就001点军功而已。想凭本事成为一星军士，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袁科死死盯着他，神情难以置信。吴骇问：“袁医生，走廊另一头住着什么人？”
住着什么人，住着一堆人！
袁科见他无比认真，不像说谎，心里还是觉得荒唐，严厉地说：“别拿这种事开玩笑，安乐医院在全国排前三！警卫部有军士随时待命，经常巡逻。如果真像你说的，有这么多护士凄惨死去，怎么没人发现，连一个尖叫的都没有。”
“啊——”
似乎是回应他的质疑，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从走廊上传来。
袁科心慌，拿出小型通讯设备：“喂喂，警卫部吗，我是袁科，这里是神经科住院部四栋，十二楼，这里有情况，快叫军队上来。”
医院里死人魂魄当然有，见光很快就会消散，一般都是穿着病号服的病患，若是手术中不幸身亡，在视觉进化者眼里，清楚显示出被开膛破肚死相凄惨也很正常。
但如果真像吴骇说的，有护士打扮的鬼魂出现，那就出事了。
“你们留在这儿，我去拿仪器，真有魂魄，就能看到能量体。”袁科直冒虚汗，看吴骇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视觉进化，居然是视觉进化！这样的小概率事件居然撞上了，重伤濒死后因祸得福。
袁科医生怀揣着心事，刚一出门，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抬手喊道：“别在走廊上跑！喂，说的就是你！”
密集的脚步声或轻或重以极快的速度朝这儿靠近，声音通过振动从墙壁传播，从脚板传到吴骇耳中。难言的危机感让他浑身汗毛竖起。
吴中平跟着袁医生在前，王春晓在后拽住吴骇的衣服，吴骇难以抑制好奇心，把头伸到门外，一时间猛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个身着蓝色病号服的‘人’，手脚并用，以极快的速度在地上爬行，正朝这儿过来。
在吴骇眼里，那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那怪物体外有不规则黑气形成皮毛的形状，如一身漆黑色皮毛倒竖，还有绷直的狼尾，吴骇能清晰地看到它取代人面的狗头，不同于任何熟悉的变异兽，六只猩红的血瞳，眼里冒着凶恶的绿光，舌头吊在口外，森白獠牙上沾着血，双手撑地，坚硬的头颅狠狠撞开袁科医生，接着咬向吴中平。
“爸！”
危机之下，吴骇的身体先一步做出动作，猛地窜到他爸身前，螳臂当车一般，伸出双手……
这怪物，比自己速度快，力量大，吴骇没有经验，无法做出准确的比较。但那一瞬间，他的脑子嗡地一声彻底清明，眼前前所未有的清晰，怪物身体形貌纤毫毕现。
四肢着地爬行的轨迹，一浅一深行动时的不正常滞感，那唯一不流畅的细节，暴露了整体上最大的弱点。
吴骇一手抓住它的右臂，五指用力扣紧，身体下倾，与地面平行般，恰到好处地从怪物身下错开。
从袁科医生和吴中平的角度看来，就好像四肢着地爬行的人紧贴着吴骇的背，从他身体上方堪堪越过，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朝着墙壁撞去。那人左臂张开，如勾左手挥过走廊尽头处的玻璃窗，特制玻璃轰然碎裂。
吴骇喃喃道：“为什么？”
吴骇从薄被里拿起爷爷的手，那形同枯槁的手，就像骨头上包了层皮，跟他富有活力的白净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狭窄的病房里只有一扇小窗，略老式的仪器不堪重负地运作，简易的单人床，吴振兴毫无生气地躺在上面。
“爷爷。”吴骇站在爷爷床前，快要崩溃了。
“我的爷爷，怎么成这样了？”
吴中平说不出话。
妈妈王春晓掩面，低声说：“你爷爷跟你的情况不一样，并不单单是昏迷。老人家本身身体就不太好，住院后，检查出来是过量辐射导致细胞病变，大量细胞坏死，没有药医治，强行脑休眠了。”
脑休眠，活死人。不能算死，也不能算活。
“我的……爷爷呢？”吴骇不太敢问。
“还活着，只是……”
“只是什么！”
那个苍老的，皮肤形同枯槁，毫无生气的老人，是他那硬朗能干，闲不下来的和蔼爷爷吗？
明明好像昨天才跟爷爷说过话，爷爷还在准备给山上的果树嫁接的枝丫，还说他喜欢吃什么水果，就种什么果树……
父母居住的这片过于密集的住宅小区, 只有一家规模并不大的附属医院。
吴中平和王春晓轻车熟路, 领着吴骇进了医院，一直走到一楼最里边，在狭窄昏暗的走廊里兜兜转转，绕过小厅，来到一间普通的单人病房。
“三年前, 在你出事之后, 一场天灾，毁了全村。不止是吴家村, 整个江汉平原所在的大片区域作为重灾区，被封了起来。听说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只有朱旁没事，跟他妈住呢，还是小时候胖嘟嘟的样子。他们家就在我们家小区楼上几层, 经常问起你。”
祖孙俩住的并不是同一家医院。
从华城中心来到普通人居住的地方，能明显感觉到人与建筑的差别。
街道还算干净, 楼层奇高无比, 讲究土地的最高利用率。
“吴家村被封之前, 你受伤昏迷，被你爷爷连夜送来我们这边，当时把我们给吓到了。爷爷是来了这边以后突然倒下的，直接住院了, 才发现……唉！老人的命啊。”
“我爷爷在哪里，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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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无表情地来到一楼，目不斜视地大步向外离开医院，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刚才和爸妈的对话, 心情沉重到无以复加。
“吴家村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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