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什么所以？”
“你有什么打算？”
见他问得很忐忑，谢宇策叹道：“我是你师兄。”
“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吗？”吴骇眼睛微微泛红，“可是你说过，你想让你族人能在永恒界安居乐业，长生不死。”
其实要安慰吴骇，再简单不过，要让吴骇高兴起来，是天底下最简单不过的事。
谢宇策张开双手，朝他伸出手臂：“小骇，过来。”
吴骇缓步走到一半，加快速度，冲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身体，整张脸埋在他锁骨处，用力拽紧了他：“我想和你并肩作战，我这辈子绝不会与你为敌！”
“找人帮忙，不可以像这样。”
谢宇策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吴骇手足无措地稍稍松开，却又不愿意彻底松开，干脆摇了摇头，像在他衣襟处擦脸似的。
谢宇策弯起唇角，说：“我说，你找别人帮忙，就不可以像对我这样对别人。”
吴骇闷声一嗯，说：“我有你就够了。”
谢宇策乐道：“远远不够。”
吴骇当然知道一个人不够，他的意思是：“能让我这样的人，有你一个就够了。”
谢宇策揽着他后腰，又揉了揉他后脑勺，说：“地球上能动用的人手才多少？与地球有关的几处大陆，可派上用场的真仙以上强者又有几个？你再看看永恒界……”
“所以真要打位面战，不是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三十个帮手能解决得了的。”
说到这里，谢宇策霍然一顿。
他在龙源界曾参悟过无界之棋，面对天残棋局，最开始他手里只有一枚棋子。
所以他一直以为破解天残棋局的办法，就是用这一枚棋子扭转全局。
可参悟上千年，期间他手中的棋子从一枚，变成两枚，三枚，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最终总共得到四枚棋子。他便以为是自己在进步，以为破棋局有望。
但由于棋子的增多，残棋更为复杂，于是持续不断地想破解之法，始终放不下手……
此刻，谢宇策陡然醒悟过来。
既然无界之棋是从位面战场演变而来，位面战场的参战双方实力并不对等！
那么，一开始他手中仅有的一枚棋子，会不会有可能是指他本身——当时的龙源界只有他一人突破成真仙！
之后多出来的棋子，正是率先突破成仙的雪妖、不朽、散灵三人。
加起来正好四人！四枚棋子！
如果所谓的无界之棋真是如此，那天残棋局……
也许有解！
吴骇说：“地球上人类能探知到的，历史上有过五次生物大灭绝，有可能都是位面战场失败导致的结果，我在想，是让父母换个地方生存，追求长生，还是按部就班，继续待在地球，慢慢变老……”地球法则使然，普通人的身体过了突破阶段，就算动用好的药材调理身体，也只能增加一定寿命，一定程度永葆青春，延缓衰老，可大限仍会到来。
除非换个地方，换个灵气浓郁的生命大陆去生存。但是，又有哪一个生命大陆能比地球更安稳，更文明，更保障普通人，至少……目前的吴骇并没有见识到。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你该去问问你父母，看他们的心愿是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吴骇道：“我要回家。”他离开谢宇策的怀抱，拿出一块刻有“凡”字的圆形通行令，已经迫不及待了。
吴骇说：“一起？”
谢宇策点头：“我得去龙源界一趟，可能要在龙源界待一段时间。”既然龙源界是龙族祖地，还是主宰所创的最适合龙族生存的大界，连龙神界主都觊觎不已，一定有逆天之处。他的这具龙族肉身最好的修炼之地也许正是龙源界！
吴骇问：“去龙源界做什么？”
谢宇策道：“继续参悟天残棋局。”
天残棋局之上的二位博弈者显然均是上位者，破解残局的奖励也许前所未有的丰厚，他很有兴趣。
无界之棋起源于位面战场，参悟天残棋局，对领悟无界之棋大有裨益，也许对位面战也很有用……
吴骇说：“可师父让我们去庄园见他。”
谢宇策说：“陪你见完师父，我回龙源界，你去混沌星域，到时候混沌星域见。”
目前除了永恒界，似乎没有什么地方比混沌星域里的仙皇强者更多……
吴骇用“凡”字通行令打开两人宽的入口，和谢宇策一道通过门户，从永恒界聚星海直接回到地球。
地球接洽点，正好是军统隐居的那座清寂岛。
岛上却只有元武，元武身穿围裙，拎着水壶在浇花，见他俩出现，便友好地微笑：“恭喜二位少主突破仙王境，速度快得叫人惊叹。”
他嘴上说着惊叹，但神色和语气都很平静。
离仙皇境仅有一步之遥的吴骇，依旧看不透他的真实实力，竖起大拇指：“你才是深藏不露！”
谢宇策亦然，想必以前元武和他过招是手下留情了。
吴骇干脆替谢宇策说明来意：“师兄要去龙源界，通融一下吧。”
元武笑着道：“军统暂时不在，军盟这边暂时由我和顾州副统领代管，规矩不变。如果要去龙源界，还需要将军级权限。”
“好说好说。”吴骇看向谢宇策，“我们现在就兑换军功！”
元武道：“军统特别交代，二位少主的任务比一般军士稍微难一些，你们要想获得将军头衔，需要一次性得到一亿军功，不能累积。”
一亿军功就能得到将军头衔，来往于龙族祖地龙源界，这待遇是外面的龙族求都求不来的。
吴骇说：“也就是一次性拿出价值一亿军功的神器就可以了，是吗？”
元武说：“是的。”
谢宇策面露难色：“我的宝物暂时不在手上。”宝物均在他真身那里，在他做好准备有可能要舍掉龙身的时候，龙身的仙种都提前剥离下来，所以目前可以说什么也拿不出来。
“我我我！”吴骇积极地表示，“有我啊！”
哗啦一声，数柄神器锵锵出现在他手上，吴骇手捧三柄神器，其中赫然包括已经没什么用了的“和风铃”，神剑和一杆神枪。
“都是不错的完整神器，特别是这枚和风铃！”元武赞道。
最终这三柄神器总共卖价五亿八千万军功。吴骇缠着谢宇策道：“来搭档！搭档一下！”
本就有搭档之实，现在有了搭档之名。谢宇策联网看到他的个人账户，俨然变了个模样，剩余军功两亿九千万，等级“将军”。
当着元武的面，谢宇策扯过吴骇的肩，“啵”地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下。
“嘿嘿。”吴骇笑得像个傻的，谢宇策揉了揉他的头，莫名还想再亲，吴骇把正脸凑过去……
“咳咳！”元武咳嗽着打断，“没什么事，我继续去浇花。”
谢宇策道：“我还需要购买个顶级功法，如果可以，最好现在就给我。”
元武可以做主，直接道：“要什么，你说。”
谢宇策道：“《混元噬神》功法全本。”
此功法的名字够狂气！起初谢宇策看到“噬神”这两个字，只当是某些大陆真仙即真神，可去了趟混沌星域再回来，感觉便完全不一样了。
《混元噬神》后半段乃是突破仙级以上的功法，而仙灵之上能称作神的，便是神明，指界主及主宰。
“你要这个？”元武很意外，“这一功法已将吞噬道演化到极致，但只是看似厉害，实际上行不通。不修炼前半段，后半段承接不起来，但前半段又没办法超脱成仙。所以买了也是浪费，况且这功法在外面也不怎么流通……”
谢宇策道：“就它了。”
《混元噬神》价值一亿军功，谢宇策眼睛都不眨地买下了，一出清寂岛，他便将记载有《混元噬神》功法的玉玦丢给吴骇：“交给我真身，有用。”
吴骇连忙收下。
谢宇策见他稍稍走神的样子，不由问了句：“你在忙什么？”
吴骇说：“买东西。终于可以买顶级战机了，我原来那个早就想换了。我准备再买两座岛，给爸妈度假用，你看看这几座怎么样？”
谢宇策：“……”
尽管无语，又觉得有那么点好笑，谢宇策还是看向意识共享页面，浏览那些风光别致的美丽岛屿，上面均有装备完全的军事化基地。
吴骇说：“看看，我的就是你的。”
谢宇策道：“你选，军功不够就用我的，买完以后，我把你的岛屿标记成异盟组织不可攻击的私人要塞。”
吴骇说：“好的，异盟老大。”
将军级搭档订票就是方便，头等舱，座位还连在一起。他们从清寂岛出来，到了最近的一处海岸，这才乘上前往华夏第五大生态区的载人战机。
空乘列队致敬，甚至机长都向他们行军礼，饮品一应俱全，全程没有打扰。
谢宇策道：“你还没问你爸妈的意愿，究竟是迁居到别的大陆长寿千年万年，还是留在这里享受有限的生命，你就买这么多，不怕浪费？”
吴骇翻看虚拟购买页面时上下移动的眼珠子停了下，瞳孔有了焦距，说：“回来以后，我突然发现，不用问也能猜到了他们的答案。”
“哦？”
“我爷爷曾经说过一句话。”
“大城市再好，到老了也会回到家乡养老。”吴骇说，“更何况异界又不好，并不适合定居。唯一相对适合居住的永恒界，呵，大敌。如果有一天爸妈主动提起说想去异界看看，我可以带他们去观光，但观光后还是会回来。因为根在这里，在这里生，在这里死，是我们华夏的传统。”
谢宇策同意这个说法，去哪里定居都不如让自己的家乡变强。
吴骇说：“等赢了接下来这场位面战，再讨论这个问题也不迟。”让爸妈活到一百四十多岁，应该不成问题。
之所以回家，主要并非说服他的父母搬家，而是为了……谢遵。
吴骇眼神示意：“如果你要带走谢遵，这次我没意见。”
会心一击。谢宇策一手挡住吴骇的眼睛，凑过去叼住了他的唇，细吻。吴骇忍不住要笑：“偷袭啊你，唔……”
谢宇策更加放肆地索吻，暧昧的水声在唇齿间溢出……
地球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这里有睿智的学者，精明的政治家，聪慧狡猾的军事家……已故的圣人撰写的书籍广为流传，几乎人人都会几句圣人言语。每个人都看似普通，又很不普通。
这里有神奇的法律，土地可供购买，只要买下就能拥有所有权。按照土地所有权保护法，再位高权重、实力强大的外人或其他家族都不能对有主的土地进行强行攻占或恶意破坏。
位高权重者遵纪守法，以身作则，社会秩序井然有序。团结，友善。普通人也能安居乐业，享受悠闲的生活。
这种独特的生活状态，宛如世外桃源一般，几乎没有生命大陆能比拟。
老实说，谢宇策也不能确信谢遵愿不愿意离开。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脱身以后。”
“吴骇。”
吴骇恍惚听到有声音在喊他的名字，抬眼望去，高大的男子直挺挺地站在森林边沿，朝他示意，“过来！”
“谢宇策！！”吴骇哽了下，脚下红光一闪，便来到他面前百米处，收起红鲲，这才抬脚向他走去，却停在三丈开外，吴骇踟蹰了下，犹豫着开口。
尽管各大界主都以为既然凡主的徒弟又落到凡主手里，很显然那东西已经成了凡主的，因此再不甘心，也只能不欢而散。聚星海关闭也无妨，界主们各自都有离开的办法。
“你都知道了？”吴骇说，“连接下来的位面战也……”
“嗯，都知道。”谢宇策道。
远处古脉森林中有多双眼睛密切关注着空空荡荡的聚星海, 见那里突然多了个人, 伸长脖子观望一阵，又把头缩回丛林中, 窃窃私语。
美景一如往昔，吴骇却没有欣赏的心思，原本令他赞叹又敬畏的永恒界, 突然之间好像没了原有的魅力。
此地强悍至极, 永恒不朽，出生即可长生不死, 随便冒出个生灵都是仙灵……这些特征令他感到一阵瘆人的寒意。
“我师父他其实是……”
“我知道。”谢宇策见他没事，又还肯喊凡界之主师父，那就意味着凡界之主并没有难为吴骇，更没有要他的本源法则。
如今既然他知道了，甚至有实力去直面真相，去抗争，如果可以，吴骇希望地球上的“美好”能不被破坏，继续延续下去……
可就像师父说的，谈何容易？连主宰都说，谈何容易。
原本每隔几分钟就会出现的空间通道, 一直没有出现。
整个聚星海, 安静非常，就连时不时跃出水面或在水下飞速潜行的仙鱼也陷入沉寂。
这些真相对于那些地球上过着安逸生活的人们而言，是必要的吗？
三万五千年后的位面战场，换成地球时间才不过百年，正是他们这一代。
如果他没有成仙，没有走出地球前往原始宇宙，身为井底之蛙的他，可能会在距今九十五年后的某一天，在突如其来毁天灭地般的大灾难中绝望地死去，不明所以，无法抵抗。
原先他特别渴望能经历位面战，把位面战的战绩当做荣誉一般，却忽略了宇宙丛林法则的残酷本性, 同样的情况若出现在他的家乡, 将会是怎样的噩梦。
这世上哪有所谓的不解之谜，所有不解之谜，都只是站得不够高, 看得不够远, 可一旦站到高处, 未解之谜褪去神秘面纱, 露出血淋淋的真相，并不美好。
各大界主不知所踪。
聚星海多时空通道传送石阵关闭后静谧无声。
但所谓的“无声”, 吴骇听不见, 只能看见阵台处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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