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好意思……”浮屠重新露出笑脸。
“知道不好意思，回头请我和余天成吃顿好的，有空慢慢聊。”吴骇心说我要不是看在谢宇策特地向我提了你的份上，我才不会管你过不过得了关。
“余天成？怎么提起他了？”浮屠道。
吴骇拍拍他的肩，赶人：“好了，你去吧。”
“慢着，没完！如果我赢了，确定我的丹药有用，你给我一样东西。那头毒蜘蛛……”后面的话，浮屠传音给吴骇。
浮屠想要毒物尸骸来炼丹炼毒，想要得不得了，但他并不想亲自出手，所以跟吴骇商量，让他对付兽族古药师，有断臂残肢毒血什么的都私下交给自己。
活的毒物本身挺有意思，它自身带剧毒，但它本身不受其害，所以其实大多数毒物自带有能抵抗自身毒素之物。而强大的兽族本身血脉、骸骨等都能作为炼药材料，可以炼制宝丹！
吴骇瞳孔微缩，大声说：“你胆子这么大，直说不就行了，难道还怕被外面的人听到，被寻仇么？”
不能以貌取人，浮屠看上去是四位人奴中最没威胁的一个，实际上小心思多着呢。
拿躯干当材料必是古药师大忌，比揍古药师一顿要严重得多。这人居然让他去跟兽族古药师引战，自己不出面就想拿好处！想得美！
“你小声点，我没你胆子大，你若被兽族古药师寻仇，一堆人帮你，我如果被兽族古药师记恨，就是给殿下找麻烦，你忍心看着殿下身负重伤还要提防兽族古药师下毒手么。”浮屠自己倒是巴不得兽族古药师亲自来寻仇，但他又担心自己如今的肉身撑不住剧毒，没办法，只能传音继续安抚，“被外面的人听到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我用嘴巴说的话，殿下若有心，都能知道，你懂的。“
吴骇：“……”
“……别告诉殿下这话是我说的。我跟你商量，你若是觉得可行，那就帮我留意一下，只要材料有用，以后我炼制的毒药和丹药，随你挑，怎么样？”
浮屠虽是谢宇策的人奴，但谢宇策身负重伤，放松了对人奴的管制，给予人奴最大限度的身心自由。而他说的话，给了吴骇当头一棒。
“而且我尽量对你和这位美人之间的往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殿下若通过我的耳目听音视物，保证什么也看不到。”
难怪浮屠的眼神飘忽，就没往月逐华脸上扫过，还以为是定力十足，不爱美色，没想到啊没想到……
吴骇不满：“你这样也太明显了，你当谢宇策是傻么！我行事坦荡，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浮屠流汗：“那你怎么也开始用传音……”
事实上，浮屠的提议，是挺让人心动的……吴骇对兽族古药师药方很感兴趣，本就打算趁势对兽族古药师下手，弄点浮屠想要的也算举手之劳，不过嘛……
吴骇走近几步，微微低头和他面对面，笑盈盈地对他说：“你在威胁我？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听你的，你会用你那猥琐的心思，故意误导你家殿下，挑拨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是吗？”
浮屠狂汗：“没没没……没这个意思。我看还不行吗！”浮屠说着就转过头去，光明正大地去看月逐华。
吴骇挡在他面前，严肃地祈求道：“谢宇策，你可别看他！你看我，看我就好。”又笑着对浮屠说，“你让他看上了怎么办，有话好说嘛，我答应还不行吗。”
话虽是笑着说的，却跟前一句是两种态度，两种语气，比起对谢宇策的重视，对浮屠反而是毫不客气。不是威胁，胜似威胁。
“你这人怎么这样！要不是我帮你驱散毒气，随便死个医师，兽族古药师就出去了，所以能抓住那毒蜘蛛也有我的功劳，你可不能独占！”浮屠拧起八字眉，看起来一点也不凶，他怕了吴骇了，这让主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你好意思说！”吴骇说，“还有两位医师中了毒，险些丧命。”
“不可能！所有医师都逃脱了，我的魂力范围内，保证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浮屠气得脸红脖子粗，心说吴骇怎么颠倒黑白，一点小忙也不帮，日后怎么相处！
多难得的纯净奇毒，浮屠保证连一丝一毫都没遗漏。他继续道：“就算之后再有人来，也不会受到毒气影响！因为当时那只兽族古药师已经被你封住了，怎么可能还会有毒。”
这就奇怪了，吴骇想到他动用神山封住白图行动，不可能还会有毒素逃逸出去。
“可是，中毒的两位医师中还包括余天成。”
“余天成？”
吴骇简单提了下，自己二人救下余天成，让余天成救那位中毒的医师，“你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原地上有两人么？”
“一个人也没有，正因为一个人都没有，我才赶紧追过来。不过我出来的时候感觉到空间波动，也许他用阵石之类的宝物离开了吧。”
浮屠不以为意：“怎么了，他有问题？”
吴骇摇了摇头，若有所思：褚水王朝的二星帝医，恰恰好是二星，能在短短几天内炼制出飞腾级药剂，擅长解毒，这个人不简单啊。
“是觉得奇怪，不会是他吧……”吴骇心里喃喃道。不管了，兽族古药师学徒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得第一。
赶走了浮屠，吴骇往回走。
“你们说完了。”月逐华背对着两人站着，已经等了好一会，待吴骇走过来，他再回头去看，浮屠已经不在原地。
吴骇问月逐华：“你觉得他的丹药，可行吗？”
月逐华默了下才知道吴骇说的是浮屠，可他不出世已久，并非医圣考核相关人员，不了解规则，但他知道常识：“老死不算病，但大限是所有将死之人面临的最大难关，特别是那些将入土的老祖。”
吴骇又问：“考核地会有没病没疾、自然化道的人存在么？”
“不清楚，”月逐华深深地看着浮屠离开的方向，“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也许考核地要热闹了。”
因为能给即将化道之人增几百上千年寿元的逆天丹药，若是真的，必会引起轰动。不说别的地方，单单医师公会总部就有不止一位即将化道的老道，而他的老友——这一方考核地的主人，正处在大限将至的困扰之中。
按照常识，老死不同于病死，但总归都是死，而且老死比病死还要绝望，浮屠钻了个空子，只怕真有人愿意给他开这个后门。
“此人什么来头？”月逐华道，“你跟他打赌，恐怕会输。”
“这倒未必，小赌罢了，他不是敌人，敌人另有其人。”吴骇说，“都不重要，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行医值。”
吴骇的行医值才六百二十三万，剩余灵液两亿九千多万方。白图的行医值有一千九百万，而他是那三位兽族古药师中成绩最差的，可见另外两位兽族古药师行医值更高。
而吴骇得了几百万行医值，就不想治低星级病症，当然是从高星级病症往下治。
吴骇手持紫金越龙纹铜壶，说：“喂，小白图，你那两位同来的古药师在何处？我送你去见他们！”
“你想干什么？你个该死的小混蛋，”白图听他问兽族古药师所在，狐疑道，“你有这么好心，把我送去给大哥二姐？你不会又动歪脑筋，打算用我去换古药方吧，实话告诉你！你去了是自取其辱，我的命在他们眼里，半个药方都不值！”
“你还得意了，”吴骇同情道，“那我问你，兽族古药师进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白图硬气地冷哼：“让你们人族医师自惭形秽，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有本事放我出去，和我公平较量，别就会耍些鬼招。”
“我可没有耍鬼招，是公平一战，你技不如人，活该被俘。”吴骇说，“耍鬼招的是你们，硬要污蔑我是兽族古药师学徒！要不是因为你们侮辱我在先，我也不会找上门来！”
“这怎么能是侮辱，你别不识好歹，说你是兽族古药师学徒是看得起你，要没有这个身份在，谁知道你个二星医师姓甚名谁。我看在你有点本事的份上，只要你诚心认错，放了我，我带你回兽族古药师领地，你不是对古药方感兴趣么，只要成了真的学徒，随你怎么看！”
吴骇心情还好，拍了拍笑僵了的脸，原本的笑容没了，脸色阴沉得可怕，说：“可气！”
月逐华便问：“他说得挺有诱惑力，你怎么不高兴？”
吴骇说：“笑话！兽族古药师不如我，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兽族要收我为学徒而高兴！”
月逐华试着安慰他：“那也没必要生气。”
吴骇也不去看月逐华了，脸偏向一边，作出不高兴的样子，心说：“必须生气，不生气怎么好意思从他们手里抢病人。”
吴骇怒道：“是他们先惹我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紫金越龙纹铜壶里传来白图嗷嗷嗷的惨叫声，大喊着饶命，饶命。
“知道地方了，飞灵城。”吴骇直接拿出那枚从白图那儿收刮的翠叶状传送阵石，捏碎阵石，两人融入虚空，来到考核地内小有名气的飞灵城。
飞灵城最大的酒楼被人全包下来，已经过了一个月。
最豪华宽敞的房间里，宽大的圆桌上坐了三个人，蝎尾男子古猡面朝着一堆灵果仙珍大吃大喝，在他对面有两位面容呆滞的绝色女子，犹如木偶一般不动、不倒，就那么笔直地坐着，像正常人一样呼吸，一个眼里含泪，另一个目光涣散、面无表情。
那位有意识的女大领主目光落在古猡背后，那里跪了五位娇美动人的年轻女子，这五位年轻女子面上带着可疑的红晕，泪眼婆娑，瑟瑟发抖。
酒楼里的侍者已经为这位大人忙前忙后服侍了一个月，不知不觉间一个月下来，几乎因恐惧消瘦了一圈，各个脸色蜡黄，战战兢兢。
但他们不是最惨的，惨的是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身穿单薄上衣，露出长腿，全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身上横七竖八全是青紫色伤痕。因麻痹神经的药物渗透到人的皮肤，让人感知不到痛苦，反而有种羞耻至极的原始冲动。
“这就是人族的美人，不过如此。”古猡脸色铁青，他尾巴每一次挥动，就会在跪下的人身上留下一条紫红色鞭痕，啪地一声脆响，伴随着呼吸加重的喘息，和诱人的轻喘，他不用眼睛看，只是去听，去感受，就当愉悦身心，放松心情。
古猡最近心情不太好，几天前小胖子白图向他求救了，他当时正在给面前坐着的这两位美女治病，不以为意，谁知道白图却失去了联系，听说是被一个叫吴骇的人族小医师给拿下了，他只能让小学徒去替他看看，可到现在那位乖巧好学的学徒却还没过来，只是给他带来了个好消息。
“古猡老师，并非吴骇一人所为，而是月神子。那吴骇不过是二星医师，被古药师相中选他为学徒，他哪能不高兴，但迫于月神子的威势和美貌，所以……”
如果吴骇听到这个声音，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医圣考核中认识的唯一一位朋友，余天成。
月神子……的确是个人物，且是个完全不把兽族古药师放在眼里的混蛋。当年连龙族公主都为他倾倒，就更不用说凡夫俗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物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为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抗兽族古药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古猡心里琢磨着：“月神子逃走后下落不明，而今重新出现在考核地，应该是余毒未清。”看来给他治病的那位小二星医师，医术也不怎么样。
虽只是随便说出去糊弄人族的“学徒”，但敢对白图下手，倒也值得抓回部落。
古猡对他的说辞信了六分，难得耐心道：“你来飞灵城最大的酒楼，我给你留下了两位人族佳人，高星级病患。”
“多谢古猡老师！学生很快就到。”
“天成，你心态不佳，第一轮考核发挥不当，惹人注目了，因此身份暴露了也无妨，二轮考核成绩不易过高，也不易过低，别让人族赌徒押注在你身上的赌金回本就行。等考核结束，你再随我回古药师部落。”
“……是。”余天成道。
“你也知道，部落的人族学徒成了医圣，会被赶出部落，以别的方式为部落效忠。但念在你身负凤凰古血，古药师一族特地对你网开一面，准你留下，你可不要辜负了古药师们对你的信任。”
“多谢老师，学生明白。”
“赶紧过来！还要我等多久！”古猡猛地拍桌，侍候在外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哆嗦。
古猡根本无所谓行医值，他目前遥遥领先于一般医师的行医值只要够糊弄外界那些胡乱押注的人族蠢蛋就够了。等到二轮考核时间过半，赌局定盘，押注结束，他就不会再治疗一位病患，而到时候好戏就开始了。
算算看，死一个扣一百行医值，那他的三千万行医值，若要清零，足够考核地多少人族原住民去死呢？
“古药师大人，您还需要什么，小、小人马上命人再去准备。城主大人有吩咐，只要能治好绯花和凌画二位大领主，无论您要什么，务必为您求来。”
那绯花和凌画二位大领主，正坐在古猡对面，形同木偶，一言不发。
“把这些哭哭啼啼的丑女人弄出去！再找好看的来！”古猡嫌恶地摆手，他迫不及待想去会会月神子了，想到月神子的模样，不说后面跪着的一排，就是看到面前这两位也没了治疗的心思，甚至吃进嘴里的灵果古药，也觉得味同嚼蜡，索然无味。
“是是是！”
“再给我弄十桌好酒好菜，依次上！”
“好好好，您稍等！”
这位脾气古怪的古药师一个月来，都在吃吃喝喝，因为他的治疗方式乃是自身天赋，只需要吃进去，在体内炼制可用药剂，再用蝎针刺入人的皮肤，将药剂灌入。
两位如花似玉的大领主都只治好了一半，状态比一开始好了很多，眼下活死人似的坐在桌前，是死是活均全在这位古药师大人一念之间。
这些人心里发苦，只求快点结束。五位女子跪得两腿发麻，总算是逃过一劫。
美味佳肴摆满一大桌子，古猡正要伸手，突然嘭地一声，窗户被掀翻，狂风吹了进来。
古猡看到一位绝美的男子悬空站在窗外，朝他勾了勾手。
古猡目瞪口呆：“月神子！”他还没去找人，人居然自动送上门了！
人族医师为了脱颖而出，得治疗某些有名的无治之症，而兽族古药师也想在兽族成名，也是煞费苦心，方法之一便是拿下某些难拿下的人。而万毒不侵的人族月神子，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之一。只要能让他中毒，必是药技出神入化，名扬兽族古药师部落乃至整个兽族，指日可待。
月神子美得惊艳，极尽夺人眼球，而古猡听信了余天成的话，只当他旁边的吴骇是摆设、跟班。
他生怕月神子逃脱，瞬间备好最得意的剧毒，便撕裂空间来到酒楼外……完全没料到正是那位没放在眼里的小小二星医师，竟让他遭遇到意想不到的沉重打击。
“……”浮屠道，“有你这样打赌的吗！”
“分头找，你先试试，如果确定没用就来找我，我想办法让你过关。”吴骇说。
“谁吃都不会有行医值。反正是浪费，不如给我抵债。”
“没试过怎么是浪费。”浮屠说。
“你想点别的招数吧，别总不靠谱地尽想着投机取巧，”吴骇苦口婆心地说，“老死不算病，你觉得大限将至的人会来九十九倍外界时间的地方加速死亡吗？即将死亡的大能就算不待在外界，也会留在时间流逝比外界更快的小世界里，小世界一天等于外界好几个月，这样还有个盼头。”
“你就试试吧，有胆量就跟我打赌，如果这丹药没用上，或者用了也没得到半点行医值，你就得给我来一枚。欠债另算。”吴骇说。
赌就赌，谁怕谁！浮屠硬气道：“如果有用呢？”
“有用……”吴骇笑盈盈地说，“那你还不得感谢我，我帮你找需要之人。”
浮屠点头说：“我炼制的是可以增寿元的上品圣丹, 快老死的人, 第一次服用，效果很好。你就帮我找找快老死的高境界法修，”
吴骇又问月逐华：“这算病吗？老死不算病吧。”
月逐华摇了摇头：“不算。增寿命的药剂不少, 但都不是针对即将老死的人, 而是给病死的人延缓死亡时间, 无法根治病症。所以得看可以增多久。”几天, 还是几个月？总不能是几年吧！
时间法则是相对的，时间可快可慢。有比外界时间流速慢的小世界，也有比外界时间流速更快的小世界。随需要而建，人族聪明着呢。
听起来是这个道理，浮屠说：“那我是白炼了？”不行，不能给，按理说这是他分析了整个龙源界人族现状后，精挑细选出的几种丹药之一，洗血圣丹和生死丹，这两种足以让他成名才对。
“给我吧。”吴骇伸手讨要。
“你吃了又不会有行医值！”
可不成真神，最终也只会灯枯油尽，身死道消。
吴骇听得头疼：“所以你找老死的人作甚？难不成你还能救老死的人？”
“具体多少年，得看修为！修为越高能承受的药力越强，增加的寿元也就越多，凡人吃了顶多增个几年，凡人不行……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浮屠不走寻常路，心里也发虚，“你们就说可行不可行！可行就帮我找找快老死的高境界法修，尊者，或者大领主以上都可以，只要一次拿到一百万行医值以上，过了医圣考核就行，不行的话……不行我再想想办法！”
“确定有效？”月逐华严肃地问。
“当然。”浮屠说，“我还能开玩笑！”
浮屠说：“大概可以给快老死的法修增个几百上千年寿命吧……”
吴骇和月逐华同时一愣，均以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其实吧, 我要的病人, 也不是病人, 应该说是快死了的人, ”浮屠耷拉着眉毛，沉重地说, “也就是大限将至, 即将化道的人，也不知道人活到老死算不算病, 如果算的话，这个病应该挺难治的，算高星级么。”
月逐华想说, 这并非难不难的问题, 而是大限不可更改，乃是定则。
人族法修不惜在大领主境拼命演化时空法则, 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拖延大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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