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里里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赶紧松开了手，马上就开始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想……我还没有考虑好，我并没有做好完全的决定不要这个孩子，抱歉，抱歉，实在对不起，直到刚才才觉得似乎没有办法想象，浪费了你们的时间，实在太抱歉了。”
她连声道歉，已经从手术台上坐了起来，一直不停地鞠躬。
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先前扎过针的针孔还在往外滴滴拉拉冒血珠子。
自然也不会懂后来苏鹿进来的时候，看到地上那串血珠子的时候，心里头拉扯成了什么样子。
只是她忽然这样的举动，并没有让麻醉师和医生生气，毕竟是能够理解的，只要是女人，做出这样决定的时候，都会经历一番挣扎，就算临时反悔，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在她们诊所里头，甚至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麻醉师摆了摆手眼睛眯成弯弯的笑眼，“没事，我能理解。”
而医生则是指了指更衣室的方向，而后递了块纱布给她，看了一眼她手上冒血的针眼。
路里里接过纱布随意擦了擦手上的血渍，这才走进更衣室去换衣服。
只是换到一半，就听得身后门被推开了，她背对着门，匆匆套上上衣，刚转过身来，话语就戛然而止，眸子里头印着那个颀长高挑的身影。
男人的脸有着劫后重生般的如释重负，漂亮的眸子就这么轻轻眯着，凝视着她。
脸上难掩疲惫，身姿却是依旧高挑挺拔。
就那么静静走进来，站在门口。
自动关合的门已经在他身后缓缓关上。
充斥着浅浅消毒水味道的更衣室里头，安静得仿若一根针跌落在地上，都能够听得见。
路里里定定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男人，看着他深沉的眸子里头盛着的光，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
应该是个什么感觉？
她不知道。
只是一瞬间，冒出来的第一个冲动就是，跑，马上跑，赶紧跑，离他越远越好。
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那些伤口的痛，只看他一眼，就能够那么清晰的像是被刀尖轻易地挑开划破，再次鲜血淋淋。
他还是那么好看，好看的轮廓，高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唇角微抿。如果不皱眉，就很柔和的眉眼轮廓，如果笑起来，更是好看得不行，像是下一秒他拿刀把人给凌迟了，也不会觉得他是恶意的。
她究竟花了多少的精力，才将这张印在脑子里的脸在记忆中封存起来的？
可是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闯进来。
如同他一次一次搅乱她的心那样，轻而易举。
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里里。”
沉默了片刻，对视了片刻，他凝眸看着她，看着她略显消瘦的脸，看着她明晃晃的大眼睛，看到了她眸子里几乎不受控制就盈上来的水光。
终于，他先开了口，素来清亮朗朗的声音，有些微沙哑的声线掺杂其中。
“我来了。”
他轻轻吐出这三个字来，加上先前叫她名字的两个字，一共五个字。
五个字都那么清清楚楚，一下一下，敲在她的鼓膜，而后敲进心里。
麻醉师愣住了，这女人……力气好大！
竟是这么捏得麻醉师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像是要断掉一样，忍不住疼得眉头皱起来。
只是看着她也没给个回答，倒是在她们的劝慰之下，监护仪上头的数字缓缓下去了不少。
麻醉师这才开始准备麻醉，一管牛奶色的丙泊酚已经准备好，压脉带也已经扎上她的手臂，血管微微鼓了出来，针头闪着寒光，路里里定定地看着这尖锐的针头。
心里很清楚，只要这一针下去，再倒数几秒，她就人事不省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是拿掉自己肚子里头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小生命。
但是一时之间，为何心里那么痛那么痛？
路里里几乎是顷刻间马上就有了动作，她抬起另一只手就直接捉住了麻醉师的手。
眉头紧皱眼神凛冽，力道很大，直接就这么一扯，针尖就这么被从血管里头扯了出来，带出一串血珠子滴落在地上。
看着推车里头那些冰冷的器械，还有夹上手指的那个监控仪……
以及带着口罩的麻醉师就坐在自己旁边，声音温和地安抚着她。
“路小姐，请不要紧张，我会为你麻醉，你一点疼痛都不会感觉到的，你的身体太紧张了，其实可以放松一些的。”
她定定看着针头，瞳孔微缩，一时之间，呼吸都有些窒了，脑中百转千回的。
就这么看着麻醉师将针头逐渐贴近皮肤指向血管，而后，针尖挑破皮肤扎进血管，微微的刺痛，其实并不明显。
医生倒是没有什么不耐烦的，和麻醉师一起劝慰着路里里，甚至，开始说服她了。
国外的医院终究是和国内不一样的，人性化得多，甚至开始劝她，是不是应该考虑保住这个孩子。
只是，走进来之后，她觉得好像自己的每个关节都不会活动了！
就那么像是僵尸一样硬邦邦走进来，硬邦邦地在护士的帮助下到更衣室换上了手术服，然后硬邦邦地走到手术室，硬邦邦地躺上手术台。
心跳得这么快！
就连血压的数字都跟着上去了不少，她这么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的模样，一看就是已经紧张得没边了。
麻醉师自然没办法给她马上麻醉，手术自然也没办法马上进行了。
麻醉师并没有马上就实施麻醉，还是很人性化的，劝慰着路里里，让她的情绪稍许放松一些。
倒不是因为麻醉师多敏锐能够感觉到她的紧张，实在是因为，路里里一进来，接上了心电监护仪之后，仪器上头显示的她的生命指征，都快爆表了。
“抱歉，简妮医生，我马上就好，我……”
路里里正套着衣服呢，其实她现在感觉上，比先前的浑身紧绷，要放松多了。
心中是抱歉的，因为早就已经和医生和麻醉师都预约好了，在这种北欧国家，到诊所来做这种手术，预约好了时间之后，医生都是提前做好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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