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会受孕的几率原本就不大的，但是，命运似乎并不想放过她。
路里里从浴室出来，就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一通，她张口已经是流利的德语，声音浅淡而礼貌，“你好，施瓦本医生吗？我是和您今天约好的Lily·Lu，如果您的日程没有什么临时变化的话，我现在就过来了，可以吗？”
名为施瓦本的女医生，在电话那头，就笑着应了一句，“当然可以，路小姐，我会等着你过来的。再跟你确认一遍，你是要做一个验血确认妊娠，然后预约一个早孕的B超检查，是吗？”
施瓦本医生的声音很是友善，路里里在这头应了一声，“是的。”
她停顿了片刻，终于是咬了咬唇决定了，就补充了一句，“如果确认妊娠，施瓦本医生，你能不能够帮我尽快安排人工流产的手术？”
路里里说出这一句来之后，原本还温和友善的施瓦本医生，声音陡然就变得有些冷淡而硬巴巴起来，“抱歉，路小姐，我的诊所绝对不会提供这样的手术服务！”
路里里一怔，忽然意识到了，这里是德国，最刻板的德国，并且把生命看得比什么都要认真。
她说不出话来。
施瓦本医生在那头停顿了片刻之后，声音又和缓下来，柔声说道，“路小姐，你还是先过来做检查吧，之后的事情，可以再议。”
路里里觉得这样也好，就答应了，披了大衣围了围巾，就从家里开车出去。
抵达施瓦本医生的诊所时，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了。
路里里很快就做了验血，验血结果下来并没有费太多的时间。
很快，她就被请到了施瓦本医生的办公室里头。
这个女医生四十岁的模样，长了张很典型白人的面孔，高鼻梁深眼窝，脸上很多雀斑，眼神却是很温和。
她桌面上摆着一份验血报告。
“请坐，路小姐。”
施瓦本医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路里里坐了下来，就看着这医生，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定论。
“首先，我想要恭喜你，你已经怀孕了，等会儿我会给你做一个早孕的B超检查，来确认胎儿的大小天数。”
“好的。”路里里听了她的话之后，就点了点头。
这温和的女医生，原本还温和的目光，陡然就严肃认真了几分，定定地看着路里里，“还有就是，先前在电话里，我听到你似乎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打算，我想提醒你，如果你下了决心要堕胎，首先要去妇女帮助中心那边的心理咨询委员会接受专家心理咨询，得到委员会的书面同意之后，才可以去指定诊所联系做手术的具体事宜。”
说到这里，施瓦本医生停顿了片刻，而后才继续说道，“并且，德国法律规定，如果你的胎儿已满十周，就绝对禁止做人工流产术，所以，我们等会儿就做检查，看看胎儿有多大了。”
路里里，脸色一白。
但是……命运却不会就这样放过她。
和他的那一次，路里里是第一次。
路里里坐在浴室地板上，抬手在洗手台上胡乱摸了摸，就摸到一个杯子，就着马桶边浴缸上的龙头接了一杯水，就漱了漱口，原本是想让自己觉得好受一些。
却是更加反胃了。
最近这阵子，这种干呕的感觉已经越来越频繁了。
就那么不由自主地，抬手轻轻在平坦的小腹上拂了拂。
这，大概就是命吧。
那么想要脱离他的世界，那么想要还他自由，那么想要不再因为他而难过而心痛了。
路里里苦涩地笑了一声，“我回不来了，我没办法回来，我现在甚至对国内，都喜欢不起来了。转机？不会再有了，就算有，我也不在意了，我现在不想要什么转机了，一次次的转机带来的只会是更痛的伤害，我已经接受了，但不想再接受下一次。长安，我从小就锻炼，从小就练拳脚，我对疼痛，很能忍的。但是，心里的痛，真的太痛了，我受不了了，我没办法再承受下一次。我现在，真的挺好的，起码不会再痛得那么撕心裂肺。”
莫长安听着她话里那些隐藏着的伤痛，什么也说不了，什么也没法再劝了，她太痛了，莫长安能够感觉得出来。
“你……照顾好自己，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如果不想告诉伯言，都可以告诉我，我嘴巴很紧，你如果不想让伯言知道的，我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路里里不傻，也不是什么无知的少女，自然很清楚，这很可能意味着的结果是什么。
她坐在浴室的地板上，怔怔的有些出神。
莫长安只听得那边电话已经切断，却并不知道，路里里匆匆挂了电话之后，就直接捂着嘴冲进了洗手间去，抱着马桶，吐得撕心裂肺。
干呕着，像是要连内脏都吐出来一样，却是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因为强烈的呕吐感，被激发了出来，滴落下去。
这个傻姑娘，永远单纯，永远善良，永远……让人心疼。
莫长安抬手轻轻抹了一把眼角的微微湿润，轻声说了一句，“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一切都还有转机，就算再怎么，你回来……好好生活也好，我和伯言会照顾你，你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你不是最喜欢国内了么？”
“好，我答应你。”
莫长安应了，追道一句，“只是，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身体，我听你声音好像有些虚弱，欧洲那边雨多，不要生病了。”
路里里应了一声，就匆匆挂了电话。
莫长安只能说这些了，对于里里，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莫长安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无能为力。
路里里应了一声，“谢谢你了，长安，不要将我联系你的事情告诉我哥吧，别让他担心了，你刚生完孩子，他本来就够忙了，也够开心的，别用我的事情，坏了他的情绪。”
“很多东西，都是命。
而我，已经认命了。我只是有些怪你，但，一点也不恨你，你还是我喜欢的那个长安。我永远都愿你好。”
里里的这话让莫长安忍不住有些眼眶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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