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麻栗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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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师真这才认真地看向地上那条蛇,果然是僵死,完全没有动弹。

    高人等撇开熊蹯的火铳,小心翼翼地用临仙竹拨动着死柏蛇的头,反复地看了几遍,才说道:“没错,是毒死的。”

    “毒死的?”“什么情况?”

    易师真和熊蹯接连发问,苏合香也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高人等。

    高人等捏着死蛇的头,说道:“你们看,这死蛇口里的毒牙发黑,蛇眼僵死,捏在手里感觉就像捏着一块石头,这是它的血液凝固了的表现,这些都是中毒的特征。”

    易师真问道:“可是被谁下得毒呢,我刚才就摔了一下它,可没来得及给它下毒。”

    高人等则看向苏合香,缓缓说道:“恐怕,还是苏姑娘的问题。”

    熊蹯道:“不至于吧?傻姑被蛇咬,自己没中毒,反而毒死了蛇?这也太扯了吧,您老人家是师从哪派说书的?这么能胡扯?”

    就在这时,苏合香突然惊呼道:“有蛇!”

    高人等眼疾手快,立即用临仙竹将一条偷袭易师真的柏蛇定住它的脑袋,这一次这条柏蛇则甩动尾巴扭曲不已。

    易师真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往苏合香身边靠了靠,说道:“合香,你怎么发现?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苏合香低声道:“好像,刚才被蛇咬了之后,它们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楚了,这条蛇才过来,我就听到了它在怪笑。”

    “怪笑?”易师真歪了歪头,一脸不可思议。

    “怎么样?老夫没说错吧?”高人等一脸挑衅的表情看着他们,“苏姑娘不仅毒死了毒蛇,还从中受益了,老夫可不是说书的,乱扯一通,不信的话,让这条蛇再咬她一次试试?”

    苏合香立即畏缩地躲在易师真身后,熊蹯骂道:“你这死老头,真是没正行,这也能试?万一中了毒,老妹瘸了腿,嫁不出去怎么办?”

    高人等用竹竿将蛇挑起蛇,往树林里一扔,道:“不试就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证明老夫的话。”

    易师真松了口气,道:“咱们还是别停下来了,这地方很邪门,合香不怕,咱们可没她厉害,咬到了就得掉块肉。赶紧离开,合香,你还能走吧?”

    苏合香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眼睛却一直撇着熊蹯。

    熊蹯苦笑一声,说道:“得了,赖上我了。”

    他说着慢慢蹲下来,苏合香高兴地往他背上一趴,熊蹯背着她就往前走去。

    易师真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赶紧跟上,高人等则冷哼一声,不过谁都没搭理他,他只好悻悻地跟上。

    自从苏合香被咬了之后,后面突然出现的毒蛇都被她及时察觉,而高人等那根临仙竹像是最趁手的武器,不论它们出现在草丛里,还是挂在树枝上,他每次都能把偷袭的毒蛇定住或敲击到蛇头,根本不给它们得逞的机会。

    这手绝活又让易师真他们对高人等高看了一眼,觉得这老头也不是一无是处。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其实这狼梅林并不是很大,只是他们走得小心,所以才慢了点。

    易师真这时看到前面明显空出了一大片地方,像是被人修剪过的样子,中间是一片草地,与狼梅林隔开的地方光秃秃的,露出了红色的土壤,大概有一丈远。

    当他们看向中间的草地时,突然感觉到眼睛一晃,脑袋忽然眩晕起来,前面的草地好像排列着一大片药草,但眼神恍恍惚惚的,根本就看不清是什么。

    易师真叫道:“高先生,那是什么药草啊,怎么还能晃晕人啊?”

    高人等拦住眼睛,定了定神,看了一眼,急忙挪开目光,大声道:“是麻栗!”

    易师真道:“什么板栗?板栗树不长这样的啊?”

    高人等道:“是麻栗草!从叶子到花到根和种子,都有毒性,有迷幻的药性!”

    易师真遮住双眼忍住不去看,问道:“你确定不是曼陀罗吗?”

    高人等道:“这玩意比曼陀罗厉害多了,虽然它们都有迷幻作用,但是曼陀罗的药性并不大,拔除掉致幻药性的话还能用来镇痛。”

    “可是这麻栗从头到脚都是毒,不论蒸煮炒烹都拔除不掉毒性,最可怕的是上瘾,一旦开始食用,一般人很难挣脱,会被幻觉吸引,丧失心智,最后茶饭不进,形容枯槁,终身无法自拔。”

    刚说完,熊蹯突然弯腰吐了出来,一股温热且腐臭的味道散发开来,苏合香连忙下来帮他拍背,易师真急忙问道:“熊胖,你没事吧?”

    熊蹯摇了摇头,吐了两口口水,才说道:“刚才你们说得那么玄乎,我多看了两眼,就感觉头重脚轻,晕乎乎的,就吐了出来。娘的,可惜了易伯母给我们做的大饼。”

    易师真不小心看了他吐的脏东西,顿时感觉一阵恶心,连忙用手挡住。

    就在这时,他手里的铁灵芝发出了一阵青色光晕,将他们全部笼罩住,易师真急忙看向手里的铁灵芝,发现它已经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翡翠色!

    刚才在山溪边它还只是像被藏在黑色石头中的璞玉,呼之欲出,但是现在完完全全变成了整根的青玉色,就像是一根浑然天成的玉灵芝。

    苏合香忽然道:“秀才哥快看,那草地中间是什么?”

    易师真小心翼翼地移动目光看过去,隔着铁灵芝发出的青光,他忽然惊觉那种眩晕的感觉消失了!

    他连忙看向那草地中间,这时,他才看清楚这块草地密密麻麻地种植着同一种草药,全都是细枝细叶的一丛丛灌木,青翠的叶子,开出的花形似牡丹,却更加娇艳,透露出一股浓郁的吸引力,还有一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随风摇摆,娇小可爱。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漂亮的花朵,但他也注意到了苏合香提到的东西,那是在这从药草里最挺拔秀丽的一株药草,这株麻栗浑身散发出柔美的光辉,在阳光照耀下如楚楚动人的仙女,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突然,他的手被高人等拉住,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迈步走到了中间的红色土壤之中,就快要迈入这块药圃中了。

    易师真的冷汗冒了出来,他抬手擦掉,说道:“这哪里是仙女,简直是妖女!”

    他这话没说明白,但熊蹯他们都懂了,任谁看到这株药草,也会觉得这个比方再合适不过了。

    高人等沉声道:“这麻栗草根本不适合生活在这个地方,它们一般都长在更南边的热土,哪里的气候更加湿热,也更适合它们生长。”

    熊蹯也缓了过来,直起身体,同时疑惑道:“那它们怎么出现在这里?”

    易师真盯着最中间的那一株麻栗草,说道:“恐怕都是那一株麻栗草搞的鬼。”

    高人等点点头道:“没错,那一株恐怕是变异后的麻栗草,本来这麻栗草没这么玄乎,也根本不会连看都看不得,只要不去主动食用,它就是一株普通的野草。”

    “但是现在变得这样妖冶诡异,看一眼就被迷惑了心智,肯定就是中间那株最高的麻栗草变异了,就像人族中的异族,拥有了更强更神奇的天赋。”

    易师真点头赞同,又问道:“可是为什么会变异呢?”

    高人等却摇了摇头,道:“这可说不准,很可能是天时地利的缘故,你们看,这狼梅树林,柏蛇,道士的地宫,武行山的风水,很多原因结合在一起。”

    “也许,这株麻栗草的种子是被哪位道士带来炼丹的,可不小心掉落在这里,因缘际会,才成长为现在的这副景象。”

    易师真道:“然后就被潘志高他爹发现了,把这里清除干净,专门垦殖出了一片药圃,就是为了培养这片麻栗草。狼梅林里的脚印,和这里的垦殖隔离土地都证明了有人在故意为之。而他们在赵家酒楼的酒里加的药,就是令人上瘾且无法自拔的麻栗草,这种迷人心智的毒药!”

    熊蹯道:“秀才你真聪明,没想到随便一说就猜中了。”

    易师真摇摇头道:“也不全是,主要是潘志高这种人,连同他爹,坑害百姓这么多年了,一直是无利不起早,唯利是图。他们突然转了性,想研制药酒售卖发财,他们没这个能力,也没这种耐心,我猜想他们肯定是耍了小聪明。”

    高人等道:“那潘志高以为你猜错了,所以才有恃无恐,还给你定下了七天的时间,他知道自己没有种曼陀罗,所以根本不怕。”

    易师真点头道:“虽然我猜中的曼陀罗是错的,但是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他们就是想让别人喝酒上瘾,然后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正是因为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耍阴谋,所以才会被我误打误撞,给说中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心肠比我想的更加狠毒,麻栗草的危害更大,可比曼陀罗恐怖多了。”

    高人等缓缓道:“所以,你猜中的不是什么草药,而是人心。”

    熊蹯道:“那现在怎么办?”

    易师真低头深思片刻,然后沉声道:“烧了。”

    ······

    狼梅林之外,满身血迹的混三,双眼含恨地盯着那片树林,手里拿着一个药包,咬牙切齿地说道:

    “银子,我要挣!仇,我也一定要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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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师真看了他那根临仙竹一眼,问道:“怎么奇怪了?”

    高人等道:“你就算抓到一条蚯蚓,一只蚂蚁,摔在地下,一下子能摔死么?就算摔死了,能一动不动吗?”

    他只好再次看向地下的毒柏蛇,一旁的熊蹯不耐烦道:“哎呀,还看什么看,敢咬傻姑,老子一棒子敲碎它的脑袋不就好了!”

    他说着掏出火铳,一铁棒就抡下去。

    “慢!”

    熊蹯这一铁棒下去,可是把连奇鲮都挖不动的那面墙壁给敲损了,这劲头之大,足可以断腿碎骨,可偏偏高人等却死死地抵住了,看样子好像还并不勉强。

    熊蹯却很生气,怒道:“高老头你干嘛?不就是一条死蛇吗?你还想拿着下酒吗?”

    高人等脸色认真地摇了摇头,道:“就是死蛇才奇怪。”

    易师真小心翼翼地揭开苏合香的裤腿,发现她细嫩的小腿上赫然出现两个血红色的小点,应该就是刚才柏蛇咬伤的地方。

    可奇怪的是,她伤口里流出的血依然是鲜红色的,并且十分润畅,丝毫没有中毒时血液凝滞和发黑的迹象,难道高人等这老头又在撒谎胡扯?

    他抬起头对高人等道:“高老头,你自己过来看看,这像是中毒的模样吗?”

    “锵——”

    一声清脆的击鸣,高人等用手里的临仙竹挡住了熊蹯的铁火铳,易师真诧异地看了高人等一眼。

    苏合香听话地动了动脚,又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

    易师真再仔细看她的腿部,依然是白嫩的皮肤,连一丝黑气都没有,更没有肿胀淤紫的迹象,看来她说的的确没问题。

    高人等也吹胡子瞪眼睛道:“你不是说这时候没蛇过来吗?”

    见到苏合香眼里闪着泪花抽泣,易师真也懒得在和他胡搅蛮缠,立即蹲下身子,仔细察看苏合香被咬伤的地方,熊蹯则警惕地看着四周,防止再有毒蛇来咬人。

    易师真抬头问道:“合香,你感觉到痛吗?”

    苏合香瘪着嘴点点头,道:“一点点。”

    易师真疑惑道:“一点点?然后呢?有没有感觉到眩晕,腿脚麻木,脚指头不听使唤这些情况?”

    高人等也蹲下去,仔细看了看她的伤口,疑惑地说道:“不应该啊,这柏蛇奇毒无比,这是古书上确凿无疑的事情,怎么会这样?难道不是柏蛇?”

    易师真闻言,立即小心翼翼地把地上一动不动的柏蛇扯着蛇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这蛇的模样的确是头小腹黑,背上偏黄还长着白色的斑点,别说它不是柏蛇,就算换一种蛇也是一副毒性很强的样子。

    听到背后苏合香的哭喊,易师真马上回过头来,果然见到有一条小小的柏蛇挂在了她的小腿肚子上,看样子是咬住了没松口。

    他立马弯腰,将柏蛇捏住头往地面一摔,柏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易师真朝着高人等怒喊道:“高老头,你不是说是这条路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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