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无助，绝望。
叶光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努力就是一个笑话。
其实，他是有另一个选择。
记忆中，一个红雾蒙蒙，血月升空的午夜里，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伟岸男人，坐在床边，叫醒了小叶光。
时至今日，叶光依然记得男人的眼神，很心疼，很憔悴，很落寞，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情感，但最多的就是无力。那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无力。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提起剑。这条路十死无生，叶光，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当你决定要握剑时，这个世界某种程度上会因为你而改变。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握剑，就意味着要和天斗，要和命运斗，这注定是一场逆天之路。稍有不慎，灰飞烟灭！”
“第二个，等你成年觉醒战魂后，带着叶香草和你徐爷爷，找个鸟语花香的乡下地方，安居乐业，白头到老，一生平安。你什么都不用想，都不用做，很安逸很舒服。”
“我劝你选第二条路。”叶战稍后补充了一句。
当时的小叶光，本能的握起剑。
这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出自骨子里的本能！
仿佛，剑与血脉达成共鸣！
剑，就是他的一切！
……
现在，叶光只觉得自己的选择很可笑，曾经的豪言壮志沦为尘埃，你我终归平凡。叶光忽然觉得其实抱着叶香草，一生平平安安的生活其实挺不错的。
他想要丢掉剑。
因为，当你发现自己立下的目标，你用尽全身力气，用光所有精力，甚至拿生命和灵魂来拼搏，也只能达到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你会顿时绝望。
叶光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忽然，一只白玉小手从他脖子后面滑来，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铃铛的小手是虚无的，但是叶光却嗅到了一丝缥缈的香气，这是光年之外的味道。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一切有我。”铃铛简简单单的说了几个字。
一切有我。
直击叶光的灵魂深处。
他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这个世界的隐秘角落里，一定有人和他一样，斗争至死！
叶光觉得自己在受到铃铛的刺激后，浑身剑意澎湃。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剑气冲天，气冲斗牛，有什么东西正在爆发，天眼开，剑意初成！
剑之奥义，一重天！
冥冥中，他的眼睛似乎穿透了重重迷雾和结界，跨越山和海，跨越了遥远的时间和空间，他看到了那个被囚禁在牢笼中的素衣女子。
冰冷无垠的外太空。
一具散发着惊天邪恶气息的囚笼耸立了数百万年，九头如同岩浆柱子的猩红巨龙支撑着囚笼，邪恶暴虐的龙瞳狠狠注视着那位温婉的素衣女子，囚笼顶部不时降下雷电，霜雪，烈火，暴风……各种肆虐灵魂的元素攻击。
囚龙巨笼。
纵然身处绝地，忍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痛苦，那个素衣女子依旧眉目柔顺，她不怨恨这个世界。她在笑，宛若一个活菩萨。
菩萨低眉。
叶光看着素衣女子，双眼流血，他的剑意似乎冲破了千古和光年，直接抵达囚龙巨笼。
而那活菩萨好像在看着叶光，她柔顺的眉目渐渐舒展。依稀回到了从前小时候，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跌跌撞撞的奔到她怀里，她笑容满面。
如此善良心气的素衣女子，怎么能让她忍受如此天之惩罚？
相隔着光年，叶光亲切的喊了声，“娘。”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囚笼中的素衣女子似乎有所感应，她挣扎着起身，一根又一根千万吨沉重的幽冥囚链崩裂解体，宛若一个强大的女武神。
转瞬之间，她的背后升起了一尊巨大的光明菩萨，那刺眼的光芒将那九头猩红恶龙灼烧，龙血飞溅，菩萨低眉。
可是，随即，一杆散发着滔天魔气的巨大旗帜狠狠砸来，如同天谴。
一个穿着猩红衣袍的伟岸身影放声威胁：
“黎珠，你若再敢轻举妄动，呼唤上位天神光明菩萨，那个下界必定会因你而毁灭！你之意念，决定着数以百亿生灵的命运，更决定着那个小杂种的性命！”
“你好好想想吧！”
素衣女子的面容浮现了一抹极度的不甘心，她死死咬着牙齿，最终光明褪去，菩萨消失不见。
黎珠闭眼：
“若是他因你们这群人而死，我黎珠在此立誓，猩红之地必定要在我的手中覆灭，而你们这群人坚持了无数个纪元的谋划，我要在你们面前将其一点一点的摧毁！我让你们所有的心血都功亏一篑！”
猩红身影勃然大怒，那杆鲜艳的旗帜威力更加强大。
“大胆黎珠，你竟敢口吐如此狂言！事到如今，还敢对猩红之地有如此大不敬之语，你千该万死！”
素衣女子，面容如雪。
……
……
而这些斑驳陆离，神秘诡异的画面则是与叶光相距数以百万光年，但他看得真真切切，眼角蜿蜒出两道十分猩红的血痕。他面容狰狞而凄厉，宛若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魔鬼，他发出桀桀的怪叫声，仿佛在怨恨这个世界的不公道。
一旁的小黑似乎是感应到主人体内澎湃的剑意，滔天的魔气，这股气息和它的龙之血脉交相辉映。小黑发出一声悲怆的龙啼。
宛若神迹！
但是这个状态之下的叶光已经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任由这样发展下去，他将万念入魔，心如死灰。
娇小玲珑的白发少女看到这一幕，眉宇间似乎有雷霆闪烁，她娇喝三声：
“醒来！”
“醒来！”
“醒来！”
如醍醐灌顶。
在铃铛璀璨星眸的注视之下，叶光的魔障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冲天剑意隐去，而与那个女子相见之后的魔气亦是被雷霆震慑，消失不见。
铃铛看着逐渐平静和恢复状态的叶王，玉唇微张，妙音轻启，“你看到了什么？叶光。”
她的声音很轻很动听，如同雨后空山细雨敲打的玉石。
叶光目光如炬，而嘴角却勾起一丝邪魅笑容，“我娘，她正在忍受着上天的责罚。”
铃铛缓缓道，“猩红之地，等同于天道，某种程度上比天道还可怕，因为那群疯子们穷尽一生都在对抗天道。无数的纪元逝去，千百万年来，敢与天道抗衡的生灵都必死无疑，唯独猩红之地拥有着不朽的荣光！你说呢？”
叶光无言，他如今只觉得长路漫漫，他差的真的是太远了，他甚至有一种此生难抵达的感觉，在那样的巨人面前，他连蝼蚁都不算！
铃铛语出惊人。
叶光扯了扯嘴角，有些僵硬道，“一剑斩出无尽的幽深裂缝……这该是何等的剑修强者才能制造出的伟大力量啊！”
铃铛没有理会叶光是震惊，而是继续道，“你听我说，那位剑修强者斩出那一剑后，经过千百年的时间沉积，那股不朽的剑意并没有消散，反而凝结起来，甚至有些剑意诞生了灵识，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剑意不朽，你知道这是什么程度吗？你们神剑界若是有剑修能够达到这种绝世剑道强者的百分之一，就足以统治神剑界。这种剑修，就算在天外天，也足以成为一方雄主！”
铃铛沉默良久，就在叶光以为她不会告诉自己答案时，她冷不丁道，“嗯，不行。”
“也不是不行，你算是拥有了那个资格，他们看你一眼的资格，但也仅此而已。平起平坐都不行。”
叶光面容僵硬，语气沉重道，“真有这么恐怖？”
白发少女铃铛仰头看天，那双璀璨的星眸里面流淌着奇异的色彩，“结界？剑之结界？有趣，有趣！”
叶光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仰头骂骂咧咧道，“可把我给摔惨了，什么玩意啊！飞不出去吗？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挡着？”
叶光指挥着受伤的小黑爬起来，再度起飞冲击。这次的小黑学乖了，它慢慢的飞，等到脑袋触碰到那个虚无缥缈的屏障后，再使劲撞。但是，巨龙的狂暴力量并没有撼动那屏障一丝一毫。
不知为何，铃铛这次的话很多，可能是在目睹了这样的滔天剑意后，觉得在千万年之前发生过似曾相识的一幕，追忆往昔，她有感而发。所以话有点多，给叶光透漏了不少隐秘。
叶光听了，低声道，“如果我成长为这样的人，能去‘猩红之地’找场子吗？”
叶光遥望着远处的裂缝，那里被幽雾覆盖着。
铃铛解释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道绵延在星月西北地界的幽深裂缝，正是一个绝世剑修，从天外，一剑劈出来的！”
叶光灰头土脸。
可怜的小黑再次受伤。
重蹈覆辙！
铃铛骑在叶光的脖子上，示意他稍安勿躁，她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叶光无精打采道，“鬼崖涧，号称绝望之地，我总算知道那些凌空境强者出不去的原因了，根本飞不出去！”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
但都是无用。
又一次摔下来！
这次可没有了赤神剑的庇佑，昏迷的漆黑幼龙带着叶光直愣愣的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划出一道直线。幸亏这次的飞翔不算太高，仅仅是从数百米的空中跌落下去，小黑的身体强度和叶光的内力护体都能够抵挡住这坠落的冲击。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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