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知道，柳妃是洵亲王送来讨好他的。
但柳妃入宫这么久，从不曾出什么幺蛾子，只是安安分分的陪在他的身边。
再加上那张酷似柳儿的容颜，产生了移情的作用，当然是好的方面。
因为柳儿虽是胡族细作，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做什么，就死在了最好的年华，总是令人怀念的。
李稷已经失去了柳儿，不想再失去柳妃了。
所以，他害怕了。
他怕推开门，看到的不是鲜活的柳儿，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李稷愣怔的一瞬，长平已经追了上来。
她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产房不可见风，我已进出两趟，还是别再开门了。”
李稷怔怔的转向长平，那双充血的眼眸中充满了悲伤，茫然，恐惧，令长平止不住的心软。
长平顾不得弟弟已经比她还要高，也顾不得嫌弃他不如小时候可爱，伸手抱住了他。
她轻轻抚着他的脑袋，柔声安慰道：“稷儿不怕，有阿姐在，柳儿不会有事的。”
李稷弯下腰，将脑袋埋在了长平的肩膀上，从她的身上汲取力量。
他忽地想起多年以前，长平似乎也是这样，将他裹在怀里穿过枪林弹雨。
那个时候，她也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啊！
无论何时，阿姐那双瘦弱的臂膀，总能为他撑起一片无风的港湾，将他温柔的保护在里面。
“阿余！”
霍玄的声音突然在姐弟二人的身后响起，打断了李稷的思绪。
长平转头看过去，立时欣喜道：“夫君！王先生！”
长平也没想到，王先生竟然来的这么快。
但她看向霍玄的身后，并没有看到雪鹰，不禁奇怪道：“雪鹰呢？”
霍玄回道：“我听闻柳妃娘娘提前发动，为做万全准备便带上了王先生，并未见到雪鹰。”
长平正在着急，也顾不得雪鹰的去向，对王先生道：“王先生，柳妃逆生，还请为她剖腹取子，保母子平安！”
长平一心救人，并未考虑到由男性大夫接生的不便之处。
王先生不禁犹豫道：“这……”
霍玄向李稷道：“皇上，您看？”
李稷只想保住柳妃的性命，人命关天之际，也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点头道：“去吧。”
王先生顿了顿，尽管怀着为柳妃接生后可能性命不保的忧虑，但本着身为医者的救人天职，还是应道：“是。”
王先生是有过剖腹取子成功经验的，所以长平安心了不少，紧紧的握着霍玄的手，站在门口等候。
齐皇后想了想，请李稷移步，请求道：“皇上，这位王先生看起来深得长公主的信任，必然医术不凡。妾身想着，待妾身发动时也留他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李稷将心思从产房那边收回来，很快就明白了齐皇后的用意，失笑道：“怎么，你怕朕杀了他？”
齐皇后略显尴尬的低下了头，呃，她的小心思又被看穿了。
李稷看着齐皇后窘迫的表情，心情却是放松了不少，安抚道：“放心吧，这等身怀大才之人，朕招揽还来不及，怎么会滥杀无辜呢？”
齐皇后听着李稷并不在乎的话语，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恐怕都很难接受男性大夫进产房为妻子接生，何况是堂堂帝王。
齐皇后还以为，李稷为救柳妃暂时隐忍，过后便会赐死王先生，没想到他根本不在乎。
但他不在乎不是不爱柳妃，反而是太爱了，所以为了让她活下来，怎么样都可以。
齐皇后的性子通透豁达，以母仪天下为己任，她虽然也渴望得到丈夫的关注，但从来不会有这种拈酸吃醋的心思。
许是因着孕期，她却是比平时思虑的多了些，凭空的生出些伤感之情。
“哇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稳婆喜笑颜开的走出来报喜：“恭贺皇上又得一位公主，母女平安！”
稳婆满面的喜气，竟是比皇帝还要高兴。
她能不高兴么，母子平安，就意味着她们的小命也保住了。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
这边柳妃刚刚传出喜讯，齐皇后却突然晕倒了。
他面色大震，大步走向产房，这次没有人敢阻拦。
可李稷走到门口，却是顿住了。
女子生产本就是凶险之事，是生是死全看运气，遇到这种逆生难产的情况，大夫也是没有办法的。
长平蹙眉看着跪了一地的御医，突然想起了王先生。
她记得夫君说过，王先生曾为妇人刨腹取子过！
李稷见状，心中涌上一种不详的预感：“皇姐，柳儿……”
长平看向李稷，神色复杂，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稷看着长平的表情，也猜到了柳妃生产不顺，恐有性命之忧。
长平平静的面色出现了一丝裂纹，茫然无措道：“那，那该怎么办？”
稳婆面露犹豫，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女医官。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当由主人家决定保大还是保小。
长平心念一动，马上吩咐雪鹰道：“雪鹰，速速去请王先生，要快！”
雪鹰领命，嗖的一下就没了影。
御医们虽然没进产房，但也算是场外指导，一直关注着里面的消息，也知道柳妃难产一事。
可不说他们身为男子，进不得产房，就算他们进去了，也无济于事啊。
逆生，产厄之灾，是会死人的。
孩子，母亲，或者……一尸两命。
女医官定了定神，道：“长公主，奴婢们会尽力的。不过为防万一，还是请外头的御医给拿个主意吧。”
长平闻言，蹭的起身走了出去，抓着个白胡子的老御医就要进产房。
那老御医吓得一把抱住身旁的柱子，直讨饶道：“长公主，您这是做什么？那可是娘娘的产房，老臣身为男子，进不得啊！”
可对方是皇妃和皇子，但凡有一个出现意外，这屋子里的稳婆、女医全都得跟着陪葬。
是以，保大还是保小这种话根本没必要询问。
长平不懂稳婆为何慌张：“怎么，可是孩子的腿有疾？”
稳婆在长平镇定的目光中渐渐稳住了心神，快速的解释道：“妇人生产时，婴儿先出头为顺生，先出腿为逆生……”
长平愣住了，她虽然不懂妇人生产之事，但她知道逆生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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