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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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来,不历苦劫,实在难以成道吗?”

    白须道长再不回答,此时拿出方正碧,天空便升起一片黑云,好似大雨倾盘,牛马蛇神,尽皆现前,吓得守义,又要往外跑,道长这才开口说道:“此物能知未来,我已观之,未来累世,你定要坠入畜生之道。”

    守义听了,心生恐惧,白须道长也不管,接着说道:“你便化作狗,求一个‘忠’字;化作牛,求一个‘苦’字;化作猪,求一个‘生死’之念,甚至化蛇变蛆,胎生卵生,凡此种种,历四十九世,经六百年,才能重新做人,再经历一番苦楚,习得一个‘情’字,又经历一番‘事败’的折磨,才能从分别中走出,重得一个如如不动之心,成人,得道,修得正身。”

    道长又说道:“方正碧云,经三百年王者兴,又三百年帝者亡,历百年天下崩,东西交融,世道沧桑巨变。那时人们,皆痴迷财富,礼仪不兴,苦尽甘来,你重生为人,凡此重重,比起你前生之苦,多至数倍。凡人之躯,不经大苦,没有上智,那是无论如何不能得道的。那危奴岚前世与你本有一场情愫盟约,却因你落得富贵人家,历你这翻‘情’苦之劫,生离死别,早早收场,更加执着,今生没有功效。只等它世,你再得人道,化妖变人,经历一番,不离不弃,助你成功。”说完,放出这方正碧,飞向天空,如电影一般,放映出来,看得守义如入云雾间,不知所然。

    牧守义正仰头看得痴迷,只见天空风云交汇,人头攒动;一时车水马龙,山川尽毁。万事难料,越往后看,则越模糊不清,心里似有百般压抑,急得只想抽身而去。转身对道长说:“我听道长所说,也能感知自己是无业之身,并不想沉沦于这六道之中,奈何还要这般苦痛才能得道呢?”

    “实在地说,世间为人,不是生死,就是涅槃,前者就在六道中,后者便在三界外,你今天粘了这凡尘,那只能在凡尘中修缮本心,唯有这苦径,是唯一成功之道。”

    道长又接着讲道:“修道之人,实在是想脱离六道的,人生在世,或骄慢,听不进正确的道理;或嫉妒,看不得别人的好;或懒惰,有志成道,无心修炼;或愤怒,满足不了自己的欲望,还怪别人;或贪婪,明知酒色伤身,却不自制;或烦恼,内心不能清静。心本来没有涅槃之说,因为有了这六个毒性,就只能流浪生死,再去寻这清静之体,已然无法圆满,人们便说生死之外还有一个涅槃之境,一种永恒的状态,没了生死,没了时间,只有消除了这个无明暗昧,才能达到这个目的。从根本上说,人本来就是解脱的,哪里需要了却呢?更无须坐修,这些其实想来都是邪道,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你要知道,道与德是完全两条的道路,得道则是人生的圆满之境,永恒之境;尚德只能浪迹于六道而已。你既然有了人身,那个肉身凡胎自然会有分别心,一时烦恼生起,自然是看不见道的,道听途说,只好历经各种苦难,慢慢修行,在人世,也能知道无明之道,达到无我之境,有了这境,虽有肉身,但内心清明,再为人时,便无私忘我,便能有利众生了!”说完道长起身而去,待要再问之时,已不见了踪影。

    牧守义也未听得尽然,只听说要坠入畜生道,也不免着急恐惧起来,心想:“六百年之久,也不知到了何世?不如赶紧回去,见我娘子。”

    一念升起,瞬刻又来到床前。

    此时再回去看危奴岚之时,正在床头掩面大哭,正犹豫之时,又见自己衣物被剥,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素服,不时听到危奴岚轻声呼唤“守义、守义,为什么要弃我而去啊!”正要过去劝说她,无奈她只顾自己悲伤,丝毫并不理会,一时间,种种声音、光线、烟焰又相续而来,顿时一股疲意袭来,心里升起无限惆怅,又是惊恐,又是害怕,只想逃避。

    再想回来看时,一切已不见了!

    “难道我是错生在富贵人家所以不能回到那虚无的法身吗?”

    “过去老子说《道德经》,道就是不动,形如光明,形如法身;痴心一起,伦理具备,就会生德,人活于世间,不知道,只能靠德修行,德一出,便生分别心。知道才能了德,世人学道不知道,强调德性,德性本不是本性,是道心所生,你是生在富裕人家,一生不苦,那三界之外的空性,本来比过去那些凡人不知要高出多少,所以,才来此坐修,一心得道。尔虽常来,正道修心,一时情切,岂不知,已经着了一个‘急’字,想当初释氏遍尝人间疾苦,出家三年,都不曾得道,菩提树下,一朝得道,也是历尽一个‘苦’字,得苦又要出苦,苦虽然不是究竟法门,却是必经过程。”

    谁知,念头刚起,便来到了山间,看见白须道长仍端坐在那,见他来了,便笑着起身过来说:“你终于还是来了!”

    “道长知道我要来吗?”

    “我当然知道你会来的。”

    守义没听明白,就依着他的意思,伏地而坐,只听白须道长说:“无量劫数以来,没有几个能明白得道真相的,你本是无明法身,经历人生一劫,如今又回法身,只是你前者留恋与奴岚的夫妻之情,听她一声呼唤,生出痴来,一时吓得昏迷;后又重见光明,道在眼前不自知,错过那融入光明的处境,一时念起,来我这里,以至再次错失法身,流落于此。”

    “我真的死了吗?”

    道长笑而不语,把方正碧取来,不似先前那么厚重,已如手掌般大小。过了一会,又接着笑道:“你看这方正碧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大可小,全因没有业力缠身。如今你业力未现,正可观看这方正碧的好处,大道真身,本在内心,高手便能自证;凡人修行,也能见道,可是一旦执着,便要被这方正碧斩获业力,一时无处安生,只是你在此强修,空耗体力,非但一时无法解脱,还犯了戒,尽管实相光明在你眼前显现,你却不能掌握,现如今落入尘世,我看你命中缺一‘苦’字。”

    过去许多年来,虽读书考试,也未曾半天荒废过一身武艺。十来岁,就随父出征,射箭耍刀,那一手百步穿杨的功夫,在同辈中根本找不到对手。为此,成亲以后,危世同还专门给他在后院腾出一块地,做了一个练靶的场子,同修们来看,都对他一身武艺佩服不已,身形矫健,哪里曾有半点病象?来得方正山,虽然天气炎热,几个同伴经不起这般枯燥修炼,早早下山,那是根本没有我心中这股毅力,没有毅力哪里会有定力呢?没有定力,怎么可能清静呢?不能清静怎么可能悟道呢?我本一心要得大道,命不久矣,这何从说起啊?难道半途而废不成?

    心中想着,不弄个究竟出来,是绝不肯下山的,也没说什么,还是端坐在山间的这一处石头上,心往一个地方使力。

    正回忆着,守义感觉一股灵力,头顶而下,来到鼻孔,向后窜出,越过左右两脉,来到脐轮之处。心念一动,刚刚稳住这脉气,守义倒吸一口凉气,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大夫来到床前,把他身体左侧向上、右侧向下侧翻过来,又伸手轻按颈部的两大动脉。此时,守义又有了呼吸,不过人却昏昏沉沉,奴岚止住哭声,顷即,守义又没了动静,没了呼吸,大夫又用手在头顶位置,轻拉发根,也不知是送行,也不知是救命。

    “我刚刚吃过饭,现在精神很好,所以,想着没做完的事,就急急地过来拜见你。”

    “你此番过来,命已归西,因不自明,已经错过两次无生法身,现在肉体解脱,去掉了浑浊,可是心仍然是没有什么变化的,还差得远呢,坐下来,听我好好地讲一讲吧。”

    不久,一种从没有过的澄明境地出现在守义眼前,隐约看见一道白光,好似父爱;又一道红光,好似死去的母亲在喃喃低语,从两旁涌来,汇在一处,直到胸前,感觉好不快活,神志变得越来越清晰。

    守义竟然全身舒畅了,便想起了方正山,觉得还有事情未妥,正想回去看那白须道长。

    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那时蚊叮虫咬,守义只是笑笑,其实心里不以为然,因为感觉自己是如此年轻!

    话刚说完,低头看见他耳内渗出黄水,顺着耳角流到脖颈,滴落在床上,更是伤心不已。

    那一刻,奴岚说话的声音,守义听得真真切切,顿时恐慌起来,莫非死了?这一吓,竟又昏昏睡去。等待再次醒来之时,又有一股力量不由自主地从左脉忽然涌出,来到胸间。

    此时种种光明,种种声音,种种烟焰,四处升起,无法招架。

    守义顿时感觉头顶通明透亮起来,一道很强的光穿过屋顶,好不耀眼,照得满屋通透,全身无比暖和,只想待在其中,不想出去。

    守义虽然感觉良好,奴岚坐在床边,却见守义鼻孔、眼角流出了一股黄色液体。惊恐之余,眼里泪水又流了出来,大夫用手把脉,摇了摇头,退身出来,表示他确实已经去世了,让牧家上下过来送别。奴岚见此,伤心的伏在守义耳边低语:“守义,守义,你不要抛下奴岚,奴岚在此无亲无靠,怎生好活啊!”

    去世那日,户外很冷。

    清早本来,守义一股力量从双脚升起,竟能起床,坐起来随危奴岚和父亲、兄长们吃饭。大家正在惊喜之余,守义又起困意,奴岚起身扶他上床,躺下又睡着了,睡着之后,危奴岚正坐床边准备照料,发现守义口吐白沫,声如洪雷,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急得昏聩在地。

    这一切,守义已经完全不知,没过多久,却感觉身体空明起来,也没似先前那么沉重,自己又能坐起来,环顾四周,下人照常忙碌,也不在意下。回想起先前端坐在山间,才两三天功夫,几个同修都忍受不住,纷纷下山了。那时,道长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你若命好,便能成功,若不成功,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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