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卧轨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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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邵兴旺走到铁轨跟前,火车长长的鸣笛声尖利刺耳,向前疾驰所搅动的气流让他感到害怕。

    但他还是咬了咬牙,克服了恐惧,躺在铁轨旁凹下去的空地上。

    邵兴旺闭上眼睛,感受到了铁轨的震动,听到了远处火车的鸣笛声。

    一列由东向西的火车从他左肩旁飞驰而过,气流带起的小石子击打在他的脸上,他感到了疼痛。

    很快,另一列由西向东的火车以同样的速度向他驶来,从右边肩膀边驶过去,他感到了恐惧。

    时间没过多久,两个方向同时有火车向他驶来,一列在他身体的左边,一列在他身体的右边,这时的他,真的感到害怕了。

    邵兴旺后悔躺在两列相向而行的火车中间,他站起来想离开,但为时已晚,前面的车灯和身后的车灯照着他。

    邵兴旺判断不出来,两列火车到底离他有多远。

    还在邵兴旺犹豫要不要跳过旁边的铁路时,他突然发现荷花站在铁路线上的一处小土坡上四处张望,就在他看见荷花的一瞬间,赵雨荷也发现了他。

    “狗子哥——狗子哥——哥啊!”

    赵雨荷大张着嘴巴,向邵兴旺招手呼喊,她看到自己亲爱的狗子哥要卧轨自杀,歇斯底里地又蹦又跳,大哭大喊,并向他这边冲过来。

    两列火车都已到了跟前,无论是谁,都不可越过铁路。

    邵兴旺迅速趴在地上,用手保护着头部,并用两根手指捂住耳朵。火车卷起的石子和尘土打到了他的手臂上,呼呼的气流震得他什么也听不见。

    邵兴旺如果站起来,哪怕坐起来,火车疾驰所带的气流也将把他掀翻,重重地摔打在飞驰的列车上,他将像一只篮球一样,在两列火车的车身上反复被拍打,直到粉身碎骨为止。

    好在火车很快过去了。

    邵兴旺松开手,脑袋里仍旧有火车驶过的声音。他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判断自己是否受伤。

    这时,邵兴旺看见荷花哭喊着跑过来。他担心荷花摔倒,就朝她跑过去,刚越过铁路线,赵雨荷就一下子扑到邵兴旺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他说:“哥,你不能死呀,你不能死。你死了,大和妈就真的活不下去了。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呀,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邵兴旺怕再来火车,拉着荷花的手离开了铁路线,上了旁边的小土坡。

    赵雨荷再一次抱着邵兴旺,死死地抱着他的狗子哥不松手,“呜呜呜”地不停哭泣。

    上午还阴沉的天空,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突然放晴了。

    此时的夕阳正把金色的阳光洒向大地。

    夏日的傍晚,如果天气晴朗,太阳光会把金色的光芒,投射在这座名叫骊山的山坡上,像是给山坡,披了一件辉煌的盛装。一时之间,楼殿亭台,崖壁幽谷,苍松翠柏,呈现出金黄、橘红、墨绿等景象。

    邵兴旺想起了明代刘储秀《骊山晚照》一诗:

    由来骊山多奇峰,

    一望岚光翠且重。

    复此斜阳相掩映,

    红云万朵照芙蓉。

    这就是人们津津乐道的骊山晚照。

    望着眼前的美景,再看看怀里心爱的女人,邵兴旺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地一走了之。

    “夕阳落下山去,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生活还得继续,无论生活有多么艰难,都得走下去。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活,我有父母,我有一个爱我的荷花和我爱的荷花。”邵兴旺心想。

    赵雨荷一整天没吃没喝。她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秦都,朝新沣县赶来。

    她不敢直接去邵家棚,狗子哥曾经告诉过她,不能让村里的任何人看见他和她在一起。赵雨荷就用纱巾包住了头,听着悲伤的唢呐,看着送葬的队伍,远远地躲在庄稼地里哭泣。

    等送葬的唢呐声消失后,赵雨荷以为狗子哥回家了。她原本要去家里找他,又担心发生更大的误会。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邻居邵鸿斌发现了荷花。他就告诉荷花,狗子哥没有回家,沿着田埂上的小路朝南边走了。

    赵雨荷一路追,一路喊着狗子哥的名字。

    不知走了多少条小路,也不知走过了几个村庄,赵雨荷同样被陇海铁路挡住了去路。当她绝望地站在一处小土坡无助地张望的时候,她惊恐地看到自己的狗子哥。当狗子哥站在两列疾驰而来的火车中间时,她以为她的狗子哥要自杀。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

    刘云朵一步三回头,在村口等了将近两个小时,还是没有等到自己的儿子回家,哪怕给她打声招呼再走也不迟。

    遗憾的是,邵兴旺并没有回家的打算。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无法回去。

    在铁路边,邵兴旺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抽完身上带着的两包烟为止。

    他想起了诗人海子,想起那年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的场面。想起了海子的诗《九月》,不禁默默地吟诵起来: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在村口等了一个多小时,没有见到儿子回来。刘云朵却在村口不断地能碰到吃完饭回家的亲戚。

    “云朵大姐,咋还没有回去?”

    “我等狗子呢。”

    回不了家,要去哪里?邵兴旺他自己也不知道。

    最后一个离开奶奶和弟弟妹妹的墓地,邵兴旺沿着村外的小路,一直往前走,穿过了菜地,穿过了庄稼地,不知道又经过了几个村子,眼前的陇海铁路挡住了他。

    “啊!我等等他,看他还回来不?”

    “狗子估计都回秦都了!”

    邵兴旺毕竟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这是她最后一个孩子,这辈子唯一还活着的孩子。

    她把更多的眼泪流进了肚子里,把痛苦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我等我儿子邵兴旺呢。”

    ……

    “她姑,你站在这儿干啥呢?等狗子呢?”

    ……

    “她姨,赶紧回去,振邦叔四处找你。你饭还没吃呢吧?”

    奶奶的葬礼结束了,大家回到邵家聚餐吃丧宴。

    无论是亲戚朋友,还是帮忙的乡党们都饿了,都在狼吞虎咽地吃饭,谁也没有留意邵兴旺又没有回来。除了母亲刘云朵。

    刘云朵走出门去,一瘸一拐地走到村口,这个脚有残疾的女人多么渴望看到儿子回来,但又担心儿子冒冒失失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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