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服坏了。”陈温伸手挑开线，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来：“你看。”
黄玉看到，脸色就变了，变得更黑了，心里恼火，碍于陈温在，也碍于自己的面子，思索一番，道：“你怎么不跟阿姐说？”
男孩摇摇头，支吾：“我也没注意。”
陈温为他的谎话而皱眉，怎么可能没注意，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他每天早上都得穿上衣服，这么不大不小的一个洞，发现了就是个碍眼的存在。
定是他不敢讲。
陈温柔声道：“去换吧。”
男孩点了点头，进屋去了。
陈温这才坐下，抬头看了眼站着面色不善的黄玉：“有线吗？我给他补补。”
“……有。”说完，黄玉就去找线了，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乱七八糟的线给陈温，语气不善：“就不该给他缝，他说不冷，那就让他这样冻着。”
陈温慢慢抬眼，看着黄玉，一直盯着她。
黄玉眼珠子乱转：“怎么？”
“我发现吧，你这个阿姐当的特别不合格。”
陈温想起张阿君和张阿兰姐妹两个，还有刘杨木和刘银杏两个兄妹两，都是相亲相爱，你护着我，我护着你，就没见过黄玉和她弟弟这样子的亲情。
所以陈温才说黄玉这个姐姐当的不合格。
她明知道冬天这么冷，却因为弟弟的一句不冷，就硬生生的不去管他，也算是狠心。
一开始的时候，陈温看到黄玉随意的赠人瓜子，还以为黄玉家境不错，比较瓜子这一零嘴，并不太好买，何况黄玉一抓就是一把。
没想到，近些接触之后，才发现，她家是这样的。原先对黄玉的印象不太好，现下，更是因为她和她弟弟的事情，更不好了。
黄玉的弟弟，简直是个听话的小可怜，在阿姐面前不敢吱声，不敢反抗，不敢提意见，很听阿姐的话，阿姐让他不要出去玩，他就不去，阿姐让他看着屋里的姐姐，他就看着。
“那你说，应该怎样的阿姐？”
黄玉就这样把这个问题抛给陈温，陈温顿时哑口无言。
她不知怎么当一个好阿姐，但一个好阿姐，绝不是像黄玉这样的。
“他不听话，我给他应有的惩罚，是我不让他穿的多些吗？是我不让他穿鞋的嘛？通通都不是，他长大了，越来越难管了，我只有以这种方式，才能让他听我的话。”
陈温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娘早早的就去世了，我四岁就没有了娘，我爹忙于生计，到处给人家干活，为了养我们，照顾弟弟，兼顾农活，家里的粗活累活，统统都是我做的，我做的还不够吗？”
陈温想，够了，你做的足够了，其实是我的错。
是我这个局外人，什么都不懂，就敢随意指责你对你弟弟做的一切，然后用我觉得合适的方式，劝你。
陈温抿着嘴，看着她，眼神渐渐柔和。不知不觉间，看着黄玉，好像看到了曾经一个不听话学生，只会叛逆捣乱，后来了解到他为什么叛逆，因为有不得已的原因，内心有怨。
“别用你这眼神看我，我知道你对我印象不好，因为我翻过你的包袱，后来我确实想跟你做个朋友，可惜你不领情。”
“我……”陈温不知道该怎么回她话，只好低下头。
这突如其来的摊牌是怎么回事？不是只说到她和她弟弟的问题吗？
“我不知道你真的是绣娘，我确实做的过分了，我向你道歉。”黄玉顿了下，继续说：“那天，我们本来是没打算上前跟你搭话的，是因为你一家一家敲门，让我们觉得没安好心，后来才发现不是。”
时隔许久，陈温才知道当初她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上来找她茬了，但她只能说：“抱歉。”
“该抱歉的是我。”黄玉耸肩：“看来我们真不适合当朋友。”
陈温抚摸着手指甲，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两人陷入沉默中，气氛渐渐凝固，但好在，黄玉的弟弟换好衣服出来了，穿着一件新换的，也好不到哪里去的衣服。
这回他穿鞋了，只不过他的鞋，有一只破的不能看了，已经露出了三个指头。
陈温看着，更加沉默了。
“去穿鞋吧，顺便换身衣服，把你身上这件先脱给我。”
男孩疑惑地看着陈温，黄玉也疑惑地看着她。
因为陈温一直把目光放在自己弟弟身上，黄玉上下打量一眼她弟弟，最后看到他光着的双脚，呵斥道：“我不是叫你去穿鞋了吗？光着脚算怎么回事，是我虐待你了吗？”
她弟弟连忙摇头：“没有。”但还是站着不动，并不太想去穿鞋。
黄玉的怒火蹭的一下就起了，怒拍了下桌子，吓陈温一跳，更别提这个男孩了，吓得发抖。
“我爹不在，他若在，定会打你。”
男孩扁嘴，没说话。
陈温倒是害怕他哭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这一拍不得了，看到他肩膀处的衣裳已经破了洞。
男孩对于陈温这话，忍不住酸了眼眶。阿姐从不管他的死活，刚才说冷进去的话，也不是跟他说的。
可是这位姐姐，却叫他进去，问他冷不冷。
“……”
“咳。”陈温咳嗽一声，突然友好的对着黄玉笑笑：“你别激动，看把你弟弟吓得。”
黄玉也是顾及陈温在场才不抄鞋底打她弟，却也是狠狠瞪了她弟弟一眼。都是他，害得她丢尽了脸。
陈温摇摇头，视线和注意力全部都在黄玉的弟弟身上。
这个小可怜好像很怕他阿姐，只敢站在陈温身边，不敢往他阿姐那里走一步。他低着头玩手指，双脚因为冷，不自觉地靠的很紧，好像这样，就能暖和一些似的。
说着，黄玉率先进屋了，陈温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向那个男孩。
男孩没来得及低下头，陈温看到他发红的眼圈，和令人怜惜的脸蛋，对他招了招手：“快点进来。”
黄玉的弟弟，看来是个爱哭的有些胆小的男孩子。
男孩跟着陈温进去，黄玉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给陈温倒了杯水，拿了一点可以垫肚子的吃食。
“吃吗？”
陈温眼睁睁看着男孩红了眼，落下两滴眼泪，然后飞快擦掉。
轻咳了一声之后，陈温移开了视线。
陈温刚想站起来，这时黄玉从外面回来，看到陈温和她弟弟蹲在一处，看了一眼她弟，转向陈温，看着她，笑着说：“你醒了，你奶奶和阿姐们都去村长哪儿了，她们说晚些时候叫你。”
“谢谢。”
“进去吧，外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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