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昌不擅于表达，但他对儿子身上那股劲儿还是很欣赏的。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能来嘉年就是好事。
“你们爷俩儿先别下棋了，快来吃饭吧！”餐厅那边传来倪慧珍的声音。
父子俩都暗自笑了笑，他们俩哪是下棋呀，棋盘上的棋子还不到十颗呢！
吃饭的时候，得知儿子答应去嘉年地产上班了，倪慧珍也很高兴，只是担心他自己的设计公司无人管理。
季云枫告诉母亲，公司早已步入正轨，两位副总也很给力，他可以兼顾两边。听儿子这么说，倪慧珍才放心。
吃完饭回到家，季云枫琢磨要不要把他和季文昌的关系告诉语诗。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晚点再说。他们早晚都要见家长，到时候她自然就知道了。
第二日清晨，刚下过一场暴雨，水珠在落地窗上纵横交错，地面铺了一层潋滟的水衣。渐渐变小的雨滴落下来，在水衣上击出小小的漩涡。来往行人被罩在颜色各异的伞面下，在路上不知疲惫地奔波。
恒能地产总经理办公室，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沙发上，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忐忑。
语诗背对着男人，似是在欣赏窗外的雨景，心口却是一片汹涌。
“邹经理，如果我没记错，一年多以前大鹏新区那块地是你负责竞标的吧？最终的结果是嘉年地产中标。”沉默许久，语诗终于发话。
听语诗问，邹庆平才知道语诗找他来的原因。
他负责的新项目已经开工，正在龙岗区的工地上。一个小时前，语诗给他打电话让他迅速回公司，到她办公室，他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他回想了一下，确定道：“没错，那块地的竞标是我负责。当时韩董事长很看重那块地，让我们务必拿下。我们本是胸有成竹的，结果还是……”
语诗猛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带过一阵风，“你们当时没找原因吗？为什么没拿下那块地？”
邹庆平不敢看他，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是不是有人把标底透露给嘉年地产了？”语诗没给他喘息的机会，逼问道。
“韩总，我……”
“你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还想继续隐瞒下去？你说，是不是你泄的密？”由于激动，语诗的声音很高，甚至有点破音。
窗外，停歇的暴雨又卷土重来，乌云压城，轰鸣的雷声和语诗的质问，让邹庆平的身体为之战栗。
他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娇美端庄的韩总，发起火来竟是这般瘆人。雷声越来越大，像怒兽在嘶吼。
缓了一会儿，他才鼓足勇气看向语诗，十分坚定地说道：“韩总，我承认那块地没中标我有责任，但是我绝对没泄密！我是董事长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对我恩重如山，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他、对不起恒能地产的事儿！”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她之前对他的印象是胆小、唯唯诺诺的。这一刻，她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她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但对他的怀疑却少了几分。
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就像他眼里的委屈，就想他对公司的感情。
语诗渐渐平静下来，用平和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我有点太冲动了。如果不是你，你有没有怀疑过谁？”
这一次，邹庆平彻底被她问愣了，“韩总，你的意思是有人泄密，导致我们竞标失败了？”
语诗对着他点了点头，这位憨憨终于听明白了。
他们父子俩本质上不属于对立面，只是为人处世的方式有所不同。
季文昌虽然为人正直、有头脑，但未免有点强势、霸道，而季云枫则不同，相对于父亲，他很懂得灵活变通。
季文昌既高兴又有些感伤，在此之前，他不止一次要求儿子去嘉年地产，他都没答应。没想到因为韩语诗，他竟主动要求去公司上班。
他何尝不明白他的用意，他是想帮语诗查当初那件事儿。
“你确定你想去？”
为了语诗，他义无反顾了。
季文昌面露愠色，瞪眼瞧他：“好吧。”
他摘下眼镜放到一边，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室内灯光映射在他脸上，凸显了他此刻的复杂情绪。
“不是，因为她爸爸的事儿。”季文昌如实道。
他将语诗见他的大致经过说给季云枫听，季云枫知道语诗一直在调查韩鸿朗的真正死因。所以听了父亲的描述，不免有些担心。
语诗知道韩鸿朗过世那天去见过他父亲，多半对他产生了怀疑。他相信父亲的为人，觉得他不会做有悖良心的事儿。
“是，我想好了！”
季云枫回答得很爽快，可偏偏就是这个“是”字，听起来很气人。但凡委婉一些，即便加个语气词，都比现在让他觉得舒服。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这件事我已经交给郑英杰调查了，一旦查明真相，我会给语诗一个交代。”
“爸，我想去公司上班！”季云枫突然说道，目光坚定，全不似刚才的呆滞。
“韩语诗今天去公司找我了。”没有前奏，季文昌直接对儿子说道。
“她找你什么事儿？谈合作？”季云枫自然先想到工作方面的事儿。
见季云枫久久不落子，一副神思游离的样子，季文昌笑问：“你知道韩语诗正在查这件事吧？你也怀疑我？”
季云枫缓过神来，由衷道：“没错，我知道语诗一直质疑他爸爸的死因，但是我相信你和这件事无关。”
一瞬间，因为儿子毫不迟疑的信任，季文昌有些感动。
只是语诗一心想寻找真相，能轻易打消对他父亲的怀疑吗？
除非能证明韩鸿朗当初查到的竞标黑幕与他父亲无关，是有人背着他父亲做的。
季云枫原本想接语诗下班，再和她一起吃个饭，一接到母亲替父亲打的电话，他瞬间泄了气。
父亲很少主动叫他回家吃饭，不过只要叫他就是有事。
季云枫到家时还没开饭，季文昌把他叫到一边陪他下棋。季云枫棋艺不精，差不多每次都输，他一度怀疑父亲想在他这里寻找所向披靡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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