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不应该啊。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顾少泽问。
“这样说来，商萱就是你小叔的女儿，是你堂妹，你怎么能用‘这个女人’、‘你这个朋友’这种毫无感情的代称称呼她呢？”
顾少泽认真听完她拗口的询问，不为所动，“顾家还没有认亲，认了再说。”
季芯澄只道顾少泽原先因为她的缘故对商萱并不友善，这会儿知道对方竟是自己的亲人，大概一时还切换不过来，觉得别扭。
“好吧，我就期待着，商萱到时候叫你哥哥……”季芯澄不由打趣起他，手中电话这时响起，她便顾不得看顾少泽一时转沉的脸色。
“阿萱？”季芯澄还是习惯这么当面叫她。
“是我，你有什么事吗？”相比最初重逢时的漠然，这时商萱的语气听来只不过是没有起伏，倒也没有太冷落人。
季芯澄从顾少泽怀里坐直了身，道：“我，我们找到你亲生母亲的下落了，你想不想见见她？”
她的声音格外轻柔，好像怕惊到商萱似的。
“……”商萱那头陷入沉默。
季芯澄有一刻的不知所措，再次开口，“她的情况不是很好。”她其实想说更多，但怕一时说多了会适得其反。
“你们为什么找她？”商萱忽然问。
“是顾少泽的小叔，你有印象吗？就是在你们的婚礼上，出了点小状况那位。”
商萱平静道，“我记得。”
“具体的，咱们见面再说吧？”
“我考虑一下。”
“啊？”
“我考虑一下要不要见她。”
与季芯澄结束通话的商萱，陷入沉思。
宋杞一直在她身边，她因为听力较差的缘故，在家里的时候，能用免提就尽量开着免提，因此刚才电话里季芯澄的话，宋杞也都听见了。
“你不想去？”他问商萱。
商萱抬眼看着宋杞，没有回答，这便是默认。
“为什么？”宋杞再问。
他印象里，商萱很小的时候就对着他说过，她多想见亲生妈妈一面，问问她为什么要将自己放在这里，如今真的找到了，为什么又不见？
“你是不敢对吗？”
心思被宋杞道出，商萱眸中闪过一抹沉痛，低下头去不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情况，还是不见了吧，真的相认了，而我又不久于人世，徒惹她伤心做什么。”
“你只想你自己。”宋杞话中的意思是她自私。
商萱听出来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望进他眼中，“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是第一天才了解。”
大包大揽的商萱，叫宋杞鼻子发酸，他只是想借此激一激她，内心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话已出口，也顾不得太多了，他想劝她去见，因为他知道她心里是有期待的。
“你不想想她是否想见你，也许她当初有不得已的理由才和你分开，也许这些年她也苦苦找你，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却不见她，多么让人痛心。”
“……”商萱没有吱声。
宋杞伸手去握住她的，“阿萱，就当为了你自己不留遗憾，去见一面，好不好？”
另一边，季芯澄与商萱通完电话，整个人情绪就不对了，难过抑或委屈，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趴在顾少泽胸口，一动不动。
“她见还是不见？”好一会儿了，顾少泽才轻声问她。
“……说考虑一下，我怎么感觉她不是很想见的意思，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也许她有苦衷？”
“对，也许她有，而现在的我不知道。”
顾少泽一怔，原来她不痛快，是因为这个。
他对女孩子之间的友情再次疑惑起来，没头没脑就问，“你们女孩子之间，真的都是无话不谈的吗？”
季芯澄抬起头，亦带着不解，“什么意思？”她不明白他问这话的目的是什么。
手机铃声这时响起，顾少泽向季芯澄床头柜上的手机看去，顺手给她拿了过来，一看又是商萱，季芯澄霎时来了精神，爬着坐起来接听。
“什么时候可以去见她？”
商萱的声音，叫先时的平淡有了些温度，几乎微不可察，但季芯澄还是欢喜地感觉到了。
也没跟顾少泽商量，“明天就可以，你时间方便吗？”
“方便的，那我们约明天几点？”
季芯澄当即眉眼含笑转向顾少泽，“明天我们就去看她，几点比较方便？”
顾少泽愕然，便还是出了声，“九点吧。”
与商萱约好时间，挂了电话，季芯澄这回满足了，钻到被窝里，就打算好好睡觉的架势。顾少泽好笑地，居高临下盯着她的脸，“喂，这就睡了？”
季芯澄理所当然，“嗯！刚刚你不是还催我吗？”想起来什么，又道，“啊，我明天，这两天都不去剧组了，等热搜那个事情过去，再回去拍戏。”话落，又闭上了眼睛。
顾少泽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莫可奈何，只好关了灯也躺下来。
人一挨到她，就忍不住想伸手抱着。
然而黑暗中的季芯澄，却似长着眼睛一般，不等他动作，就听她闷声闷气提醒道，“我很困，我要睡了。”
想到今天她情绪起伏异常大，眼下好不容易见她开怀一点，顾少泽想想就对自己说算了。
生生忍下。
不知过去多久，床头灯‘啪’一声被打开，季芯澄已然坐起身。
顾少泽酝酿了许久的睡意没了，有些愠色，没好气道，“你干嘛？”
“我好饿，突然。”她摸了摸肚皮，果然听见里边传来‘咕咕’声响。
“……”
“顾少泽？老公？”
“你确定想吃点东西再睡？”
“确定，整点面条来吃好吗？”
可有太多回她喊饿，做好东西顶多给面子吃两口又以健身为由通通倒进垃圾筒里，顾少泽每回都发誓再也不听她的，可每回都打脸。
“什么面，怎么煮？”说着，人已掀被起身，脚下找拖鞋。
她以往要求诸多，今天却爽快道，“清淡点，有什么煮什么吧。”
顾少泽这才缓和了神色认真看她一眼，看来是真饿了，“晚上都没吃东西？”
“就中午那碗面。”说完，季芯澄自己也觉诧异，以她平时的胃口，中午那一大盘凉面吃完，大约她可以一天不进主食都OK的。
顾少泽点点头，只要她愿意吃，在他看来都是好事。很体贴的在跟来的季芯澄肩上披了条围巾，两人这才一起下楼。
一顿宵夜，等不擅厨艺的顾少泽做好，季芯澄细嚼慢咽吃完，已花去深夜好眠时刻将近两个钟头，于是一向没有习惯调闹钟的两人，次日顺利错过与商萱约好的时间点。
直到宋杞打来电话，季芯澄才慌慌张张推醒顾少泽。
“你今天怎么睡这么死？”她语带抱怨责问他。
顾少泽惺忪着睁开眼，看了眼时间，才道，“我起来过，见还早……”
两人在季芯澄催促下，匆匆洗漱，匆匆出门。出门前先将医院地址发给宋杞，等顾少泽带着季芯澄赶到医院的时候，宋杞和商萱已经等在那里。
天朗气清，阳光明媚，季芯澄第一次将并肩而立的宋杞和商萱往男女朋友方面去打量。
倒也是极养眼登对的一对。
“不好意思啊，本来说好过去接阿萱的，结果竟然睡过头了。”季芯澄歉然道。
商萱似乎又瘦了些，但气色看来还不算，兴许是化了淡妆的缘故，她主动对季芯澄露出微笑，“没关系，宋杞刚好早上和其他老师调课，不用去学校，就陪我一起过来。”
宋杞与顾少泽打招呼，今天的顾少泽倒是客气得很，不过始终没见他正眼看商萱。
宋杞并不知顾少泽与商萱之间的不快，打趣季芯澄，“以前你可是最痛恨迟到的那一个。”
“昨晚太晚睡了。”季芯澄解释，不知为何又补上一句，“半夜肚子饿，起来弄宵夜，这才睡过头。”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叫顾少泽轻笑出声。
季芯澄脸当即一红，瞪他道，“你笑什么？”
“没有。”男人当即敛笑，噤声。
宋杞第一次见季芯澄与顾少泽相处，觉得新鲜，没多想就道，“顾先生大概笑你欲盖弥彰。”
这话出来，其余三人神色似都不对了。
季芯澄脸红到不行，宋杞后知后觉，“怎么了？我没说什么吧，我的学生里都这样，迟到的理由可以编成一部小册子，每次轮着用，且都毫无破绽。”
宋杞的坦然倒衬托出另外三人的别有深意，四人俱都含着笑意往医院内走。
出色的外表引来路人驻足观看，很快有护士长迎上来问他们找什么人。
顾少泽认真分析给她听，“我觉得不会，司乾是个精明的商人，不是真爱这个女人，大概不会完全不考虑利益选择跟她结婚，但也许就是因为太爱了，或者方式不对，让人受不了。你这个朋友看起来，不像是注重名利的人，仅仅有名和利估计拴不住她。”
季芯澄觉得顾少泽说得有道理，她忽然意识到，顾少泽从此至终没有提过商萱的名字，哪怕他眼下已经确定商萱就是他小叔的女儿。
“宋杞，你了解司乾吗？我担心……”
宋杞在这里平静打断季芯澄，“芯澄，我知道你关心我，我都明白，但阿萱时间不多了，我们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世俗的陈规上，就成全我们这一回吧。”
他的声音，苍凉里透着坚定，将季芯澄心头所有的思虑都浇个凉透。
季芯澄放下手机，整个人如陷惶然之境，一时不知该把手放在哪儿一般。顾少泽在旁看得一清二楚，这时倾身上前，将人拥到怀里。
大概从她的反应中，也猜到了事情始末，却没有开口问她，只是将她搂紧，给她温暖而无声的安慰。
许久，季芯澄才问他道，“商萱跟司乾离婚，不会是因为上次她帮了我那件事吧？”
“宋杞，你怎么会，跟商萱在一起？”她到底还是直接问了出来。
“哦，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宋杞的话，如平地惊雷，再次让季芯澄的脑袋险些短路，她盯着一旁始终看着她不语的顾少泽半晌，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意思啊宋杞，我不太明白，你们现在怎么会住在一起呢？商萱出了什么事？”
她张张嘴，竟然说不出来一个字。
短暂沉默后，宋杞道，“她应该快好了，稍后我让她回电话给你。”
“他们俩的婚姻，谈过，没可能和解。阿萱这边，离婚是肯定的，目前就是司乾不肯放手。”
闭了闭眼，这个结果一点也不令季芯澄感到意外，她几乎能够想像得到司乾的愤怒……
“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宋杞的声音很镇定，显然没有哪怕一丝被捉奸的慌张。
意识到自己将‘捉奸’这个词用在正派的宋杞身上，季芯澄提醒自己别胡思乱想。
深知季芯澄突然得知这件事时的不解，宋杞简略地将重要的话一股脑儿都放了出来。
季芯澄深呼吸两次，才严肃道，“宋杞，你也说了，阿萱和司乾准备离婚，就是还没有离，那你们现在就这样住在一起，会不会不妥？”
她为老友的人身安全担忧，更多于道德层面。
她没好意思问商萱不是刚结婚不久吗？在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
“是这样的芯澄，从我出院之后，阿萱一直跟我在一起，不过我们住到一起是前两天的事。她跟司乾已经准备离婚，本来这段时间我一直想跟你们见个面，但你最近有新戏在拍，我就想等过一段时间。如果到时阿萱离婚手续办好了，我一并通知你们，那样是更合适的。”
季芯澄的反常叫顾少泽疑惑望了过来，只听她嗫嚅道，“我好像拨错电话了？”顾少泽望着她手机屏幕上方赫然存的商萱名字，默不作声看了她一眼。
“芯澄？”宋杞在那头又确认了一遍。
季芯澄这才后知后觉，“啊，哦，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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