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吧，付掉你这一笔赎金，也就没有剩下多少了。”
“你是说这笔钱最终还是要你自已掏腰包？”
“怎么说呢，即便现在是他付了钱，我也要想办法还上的，不然日子怎么会好过，你说是吧？”
“真没想到，原来你们有钱人都分得这么清楚。”
季芯澄默了默，问道：“林林的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说到林林，男人脸色当即一沉，睇了眼角落里昏睡的女儿，没好气道：“跟人跑了，娃还在襁褓中就扔给我娘！”
“她一定很漂亮吧？林林的基础天生就很好。”
“漂亮不能当饭吃！”男人鄙夷道。
“林林有男朋友吗？”
男人神色一顿，转向季芯澄，“你对她，好像很感兴趣？”
“她演过我的替身，如果她肯好好学表演，将来正式出道，未必会混得比我差，到时候你也可以跟着享福的。”
“她要真是这么想倒好了，什么演戏都只是幌子而已，自己堕落别人也帮不了她!”
男人这时的神情才像个父亲的样子，季芯澄心下暗道，或许季芯澄都被林林有意传达给她的假象欺骗了，他父亲的意思反倒是林林自己不愿意走正途。
堕落？
林林真的与司乾有什么关系吗？
季芯澄琢磨着，转而问起男人，“你在司家工作？”
“我要能在司家工作，还会混成如今这样？那佣人的衣服是死丫头不知道打哪儿找来的！”
“这件事大概不是林林自己的主意，你知不知道她背后是什么人？”
男人戒备的目光再次望过来，季芯澄只好道：“我是觉得你光打她，她也不会听的，倒不如好好跟她谈谈，她年纪还小，别轻易被别人玩弄了。”
季芯澄一副完全视绑匪为友的样子，显然男人很少有这种经验，抓了抓油腻腻的头皮，突兀地就结束了两人的谈话。
之后仓库里安静下来，季芯澄听得见远远有汽车鸣笛声起伏，看来不远处有一条宽阔的马路。
顾少泽的电话比预期早了半个小时进来，季芯澄打量男人神色，大约钱已到账。
他开心地对季芯澄道：“你等着，我去查查，只要钱到账，我就不回来了，我告诉你男人你在这儿，让他来找你！”
季芯澄点头，目送男人走出仓库，才到门口，就被门外埋伏的警察逮了个正着。
“把手抬起来！”
“别，别开枪！……臭娘们敢骗老子！……”
“闭嘴！还嚣张？铐起来！”
早在十分钟前，季芯澄就嗅到了自窗外飘进来的不一样的气味。
那是男人身上汗水的味道，与田地间草木的气息还是有所区别的。
季芯澄仔细盯着门口自四面涌上来的警务人员，当顾少泽的身影终于自人群中冒出向她走来，泪水再次不听使唤模糊了视野。
她原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芯澄！”
顾少泽几乎是冲着跪到她身边，猛一下将她拥到怀里，一点不顾地上及她身上脏兮兮的血迹。他这样激动，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重新回到手里，但欣喜之余，是更多的惊恐，他也害怕失去她。
季芯澄咬着唇，想出声，却抽噎着一口气提不上来，终于在他怀中昏死过去。
-
医院里，天色已渐黑。
顾少泽伏在床头一侧，握着季芯澄的手，一面轻抚她脸颊，还有些低烧。便又按了铃，对进来的护士道：“都这么久了，她还在烧。”
护士笑道：“别担心顾先生，发烧说明顾太太身体的防御机制起作用了，她手上伤口发炎，发烧是正常的，等炎症好些，自然就不烧了。正常现象，您别担心。”
“可她怎么还不醒？”
“病人各方面体征都很稳定，顾先生，主任交代您一定回去休息一晚，明天过来就可以看到顾太太恢复正常了。”
护士微笑着说，显然病人进医院几个小时里，这个问题顾少泽已经问过无数遍。
进门的唐棠听到护士的话，视线落在顾少泽身上，他看起来何止狼狈不堪，整个人像服了刑一样瘦了一圈，胡渣密布的脸上，眼窝凹陷，哪里还有顾大少平日里半分冷傲与清高。
将水果放到柜子上，声响引来顾少泽视线，唐棠才出声道：“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我帮你看着，我晚上没什么事。”
“不用了，我陪她。”
唐棠望了眼顾少泽一秒钟都不舍离开季芯澄的视线，没有再劝，坐到病床另一面的椅子上，问顾少泽案件处理的结果。
两人正聊着，许默带着许佟敲门进来。
“你们怎么过来了？”唐棠起身。
“经过这附近，就上来看看。”许默将许佟交给唐棠，走到顾少泽身边，看了眼床上的季芯澄，拍拍他的肩，“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可以让唐棠陪你老婆。”
顾少泽这才分神看了许默一眼，“不用，你带他们回家吧。”
“别你老婆回来了，你自己又倒下了，好不好意思？”许默听说顾少泽两天两夜没怎么合眼到现在，有些对好友的痴情刮目相看。
但顾少泽显然不怎么知道领情，正色催他们走，“真不用，你们走吧。”
许默也不跟他计较，点头道：“走走走，我们歇一歇就走。”
看着许默与唐棠之间的许佟，顾少泽严肃提醒自己，不能再有如此的失误，要护她周全，尽快把孩子的事情安排上，等生下孩子，她大概就会有更多时间花在家里吧，这样的话，出状况的机率也会小很多……
顾少泽木然地想着，他连夜不眠不休的脑回路已经有些卡壳，也不知许默一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趴在病床前睡去的，让他醒来的是季芯澄的手，纤细白皙的五指正描摹他五官，见他睁开眼，她也没有停下来。
“你怎么趴在这里睡着了？”
季芯澄坐在病床上，一只手挂着药水，一只手在他脸上来回轻抚，眼中满是爱怜。她的声音很轻，却有力地安抚了顾少泽焦灼的心。
他忙握住她的手，站起身改坐在床沿，仔细打量她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好多了。”
“真的？”
“嗯。”
两人距离这样近的说着话，却仍贪婪地注视着彼此的眼睛，仿佛错开一秒，就要失去什么宝贵的东西，那样认真而慎重。
“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顾少泽脱口而出的致歉，令季芯澄心下悸动不已。
抬手再次抚上他脸颊，指尖在他唇边停下，忽而道：“你几天没刮胡子了？”
“不知道，不记得了，这不重要。”
季芯澄好笑地看着他的短暂失措，想抬手拥抱他，不小心扯到另一只手上吊水的针头，“啊——”轻呼一声，见血液已经顺着透明输液管跑了出来。
顾少泽连忙按铃，护士很快给他们进来重新插好。
待护士一出门，顾少泽便又坐近了些， 这回他主动将人拥到怀里，紧紧地。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感受彼此的心跳，仅仅如此，已经能够让这次事件中受过惊吓的两颗心得以安定和弥补。
良久，顾少泽问道：“饿不饿？”
“有一点，但我现在不大想吃，你再抱我一会儿。”
顾少泽轻笑的声音响在季芯澄耳畔，她便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开心。”
季芯澄也笑出声，顾少泽便问，“你又笑什么？”
“因为你开心。”
“咳咳——”门口传来清嗓子的声音，两人这才不情不愿分开。
唐棠提着保温盒走进来，假装没有看到他们的难舍难分，“医生说了，这会儿喝粥是最合适的。来吧，我起了个大早熬好的营养粥，快来尝尝！”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少泽即便再不满，也不敢给唐棠脸色，何况季芯澄正拿眼神警告他呢。
“怎么了？”见季芯澄推他，顾少泽问。
“你先回去洗个澡。”
“嫌我脏？”男人拧起眉峰，表情有些夸张。
季芯澄索性点头，笑道：“是啊，你几天没洗澡了？”
顾少泽瞪着她，像是很受伤，“我都没嫌你。”
“你敢嫌我？”
“……”顾少泽咽了口空气，没敢吱声。
看着他颇有些灰头土脸地离开季芯澄的病房，唐棠笑得乐不可支，叹道：“男人啊！没想到他也有这一天！”
季芯澄伸手接唐棠手中盛好粥的碗，唐棠没给她，“你只管张嘴就好。”
季芯澄感动不已，双手收在怀中，笑道：“那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打个折，服务一餐一千块吧？怎么样，这买卖很值啊！”
“切，你照顾许佟，也这么跟许默算的呀？”
“可不是，不然你以为我这算什么？人家保姆啊？还免费劳动那种？”
季芯澄看着唐棠有意掩饰的表情，眯着眼笑，经过这次绑架事件，她反而对美好生活有了更多体会，一些以前觉得需要激动的事情，如今也能很享受去体验其中的不平与艰辛。
唐棠的事情，尽管再麻烦，季芯澄也有心想要帮她，来日方长嘛。
“什么事这么开心？”
顾少泽一身清爽重新站在季芯澄病床前时，她只觉得眼前一亮，一时就有些移不开眼睛了，好半晌才道：“唐棠刚走，我看她朋友圈呢，和许默的照片，你看。”
她说着，抬起手中的手机给他看。
“婚姻就是这么回事吧，说白了，也与合作共赢没有什么分别，你给他多少，他才能给你多少，都是相互的。”
“看来你赚得也不少！”
“不行，我等不了！三个小时你就准备给你老婆收尸吧！”
“两个小时！你理解一下，钱我一定会给你，只要我老婆安全！”
男人瞪了季芯澄一眼，对电话那头又吼：“我这就给你发账号，两个小时之内如果见不到钱，没得商量！”
季芯澄原可以不用理会他，因为她已经猜到了顾少泽一定跟警方在一起，刚才两人在电话里争吵的内容就是随口胡诌的，两人默契地拖延了时间，这会儿警方大约已经通过卫星系统定位到她所在的位置，她可以安心等待他们的营救。
可季芯澄知道自己昨天到现在滴水未进，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此刻的神识，完全靠她内心一股意志力在强撑，便打算与男人说说话，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坚持久一点。
季芯澄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好让自己的声音不再哽咽，“我很好，真的很好。”
顾少泽放下心来，转而责怪道：“你怎么能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自己离开呢？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为了找你，把多少重要的事情都扔到一边！”
季芯澄不受控制地流着泪，很是委屈。
男人挂了电话，坐在季芯澄身边看着她。
这回面色倒是和善了些，一边编辑短信，一边说道：“看来你没嫁错人！”
“多久？”
“三个小时怎么样？”
“对，你相信我！”
“好，那你真的没事吗？他们没有没打你，你有没有吃饭？”
“反正你永远是工作最重要！”
两人在电话里吵起来，一旁盯着的男人有些莫名，为免节外生枝，当即就从季芯澄手中抢过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的男人吼道：“废话少说！你多久能把钱转过来？”
“我一定尽快！五千万不是小数目，我需要挪用公司帐上的资金，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要不是你不让我跟着你，我会自己走吗？”
“我当时有重要事情需要处理，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
听到顾少泽问季芯澄位置，男人警惕地站起了身。
季芯澄安抚地看了男人一眼，对电话那头的顾少泽道：“你先别急着找我，只要你把钱准备好给他们，他们就会放了我的。”
“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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