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是在感叹着无图的选择。她的话，也包含着对无图的尊敬……
月见星河，夜幕无风。
山中无名观，静的瘆人。但随着一声木门打开的动静，等候良久的农千凡弯腰拜道：“前辈……”
此时，农千凡未敢抬头，但他明显察觉到了壴雨的变化。并且，他的神识也扫向了殿内，未发现无图的身影，却也并未好奇。
在他的心中，这无图尤为的神秘，实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
步伐迈的有些沉重，壴雨的目光一直落在农千凡的身上，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讲，可最终都化为了无言。
红衣不动，心思渐藏，壴雨目光一移，抬头望月间，对农千凡说道：“我在此地等你…当你了去自身事后，便同我一起离开吧。”
这一次，壴雨唤了自称，不再以“本尊”自语。
聪慧的农千凡自然是察觉到了壴雨言语上的改变，但见壴雨要带自己离开，他却是犹豫了。
在他的眼中，壴雨不过是一名婴变期境界的修士，比自己也仅仅高出一个境界。若自己甘愿拜在这种修士门下，早在多年前，就已然登上‘天梯’，去依靠着农家了……
“前辈……”脸色变换了少许，农千凡又唤了一声前辈，欲言又止间，却见壴雨始终无言，赏月不动。
“前辈，不知您要带晚辈去何地？”缓声的问道，农千凡心中纠结着，却也不好明说。
而壴雨，听闻此言后，只是有些忧愁的回答道： “先去一个叫‘朱雀星’的破碎界面，之后去何地，我要想一想了……”
如今，壴雨依旧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她知晓它不是家乡月，却依旧感慨了起来。
然，壴雨的这句话，让农千凡再无纠结之意，立刻抱拳道：“晚辈这就去，至多半月，就回来。”
闻言，壴雨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见此，农千凡也点了下头，弯腰一拜后，化为一道遁光，向着观外飞去。
这农千凡何等聪慧之人，听壴雨说要从此界面离开，去往“破碎界”，便已然认定壴雨的境界乃是‘仙境’！跟在一名‘仙境’修士的身边，那是何等的造化，他怎会犹豫半分……
但，他猜错了，壴雨不是‘仙境’，却有一般‘仙境’修士都不曾有的‘界宝’！
夜幕下的山中观，壴雨默默望着农千凡渐渐消失的遁光，言语道：“将来，我会将此‘本源’，还给你……
‘本源之心’到底是什么，现在的壴雨彻底明白了。它是一种体验，它是一个容器，它是一段记忆。
‘本源’，其实并不深奥。它只不过一种规律的寻找，一次思考后的悟达，一个获得后的运用。但无尽的岁月中，前人已将‘本源’的奥秘言说过千万次，却依旧困住了亿万修，迈不过这一步。
至于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他人告诉你的，你以为你懂了，但你却并不懂。并非他们之口为假，而是不曾亲自体会的，自己参悟通透的，就是虚。
道理，就在自己的面前，张口可言，闭目可思。但，不是自己参悟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言可懂，听可明，不参不悟，亦为空。
‘本源之心’，就仿佛一名修士将他所参悟的本源之记忆送入你的脑海。‘本源之心’就仿佛是一个容器，它将那番感悟藏于内，也送入你的心中。‘本源之心’就仿佛一个过程，让你通透间，自己慢慢感悟。
如今，壴雨已然明白了什么是‘缘之本源’，但她并未掌握‘缘之本源’！无图送给自己的‘本源之心’，就像一粒种子，埋在了自己的体内，待自己迈入大乘期后，便会发芽。待岁月的洗礼后，就会成长。待自己慢慢参悟后，便会开花……
只是，这花开到何种程度，依旧要靠自己。路已经出现，但走不走，走又能走多远，依旧在自身……
无图，其实早已死去，他依靠‘缘之本源’，留在了世间。藏在这观中，等待缘起缘灭。
在送出‘本源之心’后，他的‘本源’之力也就消散，尘归尘，土归土。
这‘缘之本源’奥妙之深，的确不低于被称为三大‘本源’之一的‘时间本源’。这也难怪无图会说，明悟了‘缘之本源’，便对其它‘本源’不屑一顾。
只是，这‘缘之本源’还要看是何人使用，用来做何。若旁人，永远无法到达无图使用此‘本源’的高度。即使是壴雨，还未去修炼这‘缘之本源’，便已然知晓，自己穷极一生，都不可能超越无图了……
彻底参悟了‘缘之本源’的无图，已然到了要印证着自己之‘道’的程度。
而他的道，就是等着缘起缘灭后，方见成效。
只是，他等的缘，是自己，却也并非自己。
他等的缘，是农千凡，却也并非农千凡。
缘已起，可是缘灭后，会是怎样的结果，无图也许已经不在意。否则，他在送壴雨‘本源之心’时，不会与自己和解……
他的缘，壴雨不懂，却也懂！
观中，下起了细雨，壴雨坐在了石阶上，望着山下，不言不语。
现如今，她的境界，迈入了踏古后期。她的识海中，除去‘时间本源’，并没有其它本源。但壴雨知晓，‘缘之本源’就在自己的身上，当自己迈入大乘期后，便能看见……
只是，自己不会去悟这‘缘之本源’，自己所要的‘本源’就在‘太极阴阳鱼图’内，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尤其是看见了参悟‘缘之本源’的无图，壴雨更加认定了这一点。
将来有一日，自己也要印证自己的道。若修的是这‘缘之本源’，恐怕自己也逃不过无图的结局……
目视着那三尊神仙像，壴雨摇了摇头。
“你的‘道’，有些特殊了……”过了许久，壴雨望着满地的灰尘，言语道。
只是一瞬，无图的身子仿佛缩小很多，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体内涌出，顺着手指，进入了壴雨的体内。而此时，那所谓的‘缘之本源’到底是什么，壴雨也在无图松手间，明悟。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似乎只在一瞬间完成。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壴雨的脑海中回荡着一幕幕的画面，她那被瓶颈困扰的境界，也松动了……
殿内，两排木架上的油灯突然熄灭。
目开，豆大的汗珠滴落而下，喘着气的壴雨盘坐了下来。她的境界，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突破了。
踏古后期，来的太快，让壴雨心惊中，却没有丝毫的兴奋。
抬手，一挥，殿内油灯燃。
此言一出，无图皱巴巴的面容上，出现了笑容，他的眼中带着一种期待之色，摇了摇头的讲道：“人活一世就该自足，草木一秋才会春来……”
殿内，回荡着无图的话语，壴雨沉思之中，将双手背与身后。
这一刻，壴雨的元神渐渐离体，‘禁术之眼’运转间，看向了依旧跪拜着的无图。
壴雨目中闪烁着亮光，却渐渐闭上了双眼。而无图的身子在松手后，就化为了灰尘，消散了……
蒲团之上，已然再无身影，独自而立的壴雨在半响后，方才睁开双目。
望着如此笑容的无图，壴雨面露诧异之色，但下一刻，她心中渐渐明悟了……
殿内，油灯无风摇曳，壴雨的身子微微往后倾了一下，无图已然来到自己身前，双指也点在了壴雨的额头上。
现在，这无图居然说，能送自己‘本源之心’，壴雨震惊之后自然是惊喜的。但她也有疑惑，以这无图的境界修为，连触碰‘本源’的能力都没有，何谈送自己‘本源之心’……
心中虽有所疑，但壴雨没有去说，反问道：“不为自己？”
“有缘会面，因果便出。虽然会随着时间的冲淡，渐渐消失。但也不应该丝毫没有……”沉思之中，壴雨的元神归体，仿佛明白了什么后，对着无图的开口道：“我，答应你了。”
当壴雨说完此言后，无图身子微动了一下，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的身子仿佛尤为的虚弱，在转身之际，苍容着脸，与壴雨对视间，笑了一下。
那笑容，似乎带着庆幸的味道，那笑容，似乎是他与某人，亦或者说，他与自己，和解了……
曾经，壴雨实验过多次，他人的‘因果线’自己看不见。可是，若那人与自己沾染上了‘因果’如此近的距离，自己可以分辨出自己身上的‘因果线’，是否与他有关。
但这一次，壴雨傻了眼。无论她如何去瞧，都不见自己与无图之间有任何的‘因果’，反倒是门外，那农千凡与自己的‘因果线’凸显了出来。
‘仙境’之修，皆是掌握‘本源’者。若他们愿意，可将自己掌握的‘本源’送出。但这‘本源之心’，唯有将一道‘本源’彻底明悟的修士，才能送出……
但谈及彻底明悟一道‘本源’，即使是‘仙境’之修也不是都能做到的。他们中，大多是将一道‘本源’，参悟到了大成。若说彻底明悟，少之又少……
当年将无极宗传承交给自己的道宗弟子残魂，生前乃是一位货真价实‘仙境’强者，并且足与‘天庭’中任职的‘仙境’修士抗衡。但他所修的‘时间本源’，至死都未能彻底明悟，可见想将一道‘本源’彻底明悟，有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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