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催夜雨 第三章 狼,狈

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最新网址:www.umixs.info

    僵持不下之际,沈稷的脚步却好像被什么绊住了一样,整个人一下向后仰了过去。

    一旁的狈见此情景“呜呜”两声,弓身如箭一般扑了过来,直奔沈稷的后颈。

    老狼乍听狈的叫声也猛一拧身,高高跃起双爪直扑沈稷前胸。

    看到这一幕,沈稷知道自己成功了——这当然是个圈套,不卖个破绽哪里能骗得伺机而动的狈以身犯险?

    就在狈扑过来的几乎同时,沈稷以刀撑地止住身形,用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姿势向左矮身横移半步闪出了一个空档——狼和狈就这么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哀嚎声惊得林中飞鸟四起。

    阴谋得逞之后沈稷略定身形,使劲全身的力气对着狈狠狠地便是一刀——刚被老狼撞的七荤八素加上沈稷刻意利用它左眼的盲区,猝不及防之下它就此被砍中了脖颈。

    “啊呜~~~”霎时间血就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知道自己命不长久的狈用尽最后的力气仰天长嗥,声音悲切地竟然让沈稷都听得出是叫老狼快逃。

    骤然闻到同类血腥,耳边听得狈临死前的哀鸣,得知同伴惨死的老狼骤然发狂,一双瞎眼里竟然淌下两条血痕。

    它不但没有逃,反而嘶吼着扑向沈稷,带起一阵中人欲呕的腥风。

    但双目失明又没了狈从旁协助的它怎么可能是沈稷的对手?对方不断地闪转腾挪,制造着各种扰乱他听觉的响动,老狼已经完全丢失了目标。

    仅仅可以依靠耳朵的老狼不断地扑杀又落空,愤怒和暴躁让它本就衰竭的体力更快地流逝——很快老狼开始大口的喘息,带着血的涎液从口鼻里流淌而出,四条粗壮的腿开始不住地颤抖,眼见得连站立也开始力不从心。

    沈稷知道机会来了,他故意发出一声长啸飞身扑上,老狼挣扎着用尽最后的气力向着他的方向一跃而起——它当然看不到沈稷突然屈膝躺身举刀过顶,并不算锋利的刀刃借着老狼的猛扑轻易地刺进了它的咽喉,咽喉在它的身上划开了一道致命的裂痕,老狼尚未落地就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血浆和内脏如雨而下,淋了沈稷一身。

    不知是否是巧合,老狼的尸体恰恰扑在了狈的身上——一主一仆,生死相依。

    一场恶战,沈稷虽然险胜却也多了几道伤口,刚才性命堪虞之时尚且不觉得,此时一旦放松伤口开始疼的他额头冒汗,他挣扎着尽量不让自己昏倒,强忍着如潮袭来的倦怠在四周搜寻了起来,果然,不远处的土坡上有一处被杂草遮蔽的洞口,应该就是两个畜生的巢穴。

    沈稷的身上并没有带火镰,周围更是找不到哪怕一块燧石。他只能割了些生狼肉,闭着眼咬咬牙硬往下咽——狼肉本来粗粝,加上老狼年迈本应难以下咽,可一入口却发现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吃,甚至恍惚间有些牛肉的鲜甜。

    胡乱吃了几口之后,肚子里泛起一阵暖洋洋的舒适,沈稷再也抵挡不住困倦和疲惫的侵袭,钻进狼窝一头睡去... ...

    山空林海静,鸟倦鹿徐行。

    睁眼已是天光大亮,沈稷爬出狼窝一路循着溪流徐徐前行,清润的晨雾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舒畅。

    经过一夜的休息,体力已经比昨天充沛得多,山间的微风好像能吹进他每一个毛孔一样抚慰着他的身躯,阳光蒸腾着浸润在林木中的水气,弥漫起一阵令人陶醉的祥和。

    山间无路,显然此地并不是来往必经之处,地上偶尔有些在败叶枯枝的掩盖下难以辨认的足迹,应该是猎户所留。沈稷顺着枝杈茂密的方向一路走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密林,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已经开始西斜,远处已经隐隐约约有炊烟冒起。

    破空之声陡然响起,“嗖~”的一声,紧接着一支冷箭从后方坡上直奔沈稷而来,箭劲一般,但凝视着山下炊烟,心猿意马的沈稷根本没想到有人会突施暗算。

    “糟了,好像是个人!”沈稷隐约间听到一声惊呼,然后就一头栽倒进了黑暗之中... ...

    醒来时他躺在一张土炕上,炕头放着一碗水。

    睡梦中的同袍们依旧如往常一般笑盈盈的,却怎么都不肯让他盛粥,难耐的饥饿和焦渴把沈稷从梦里拉回了现实。

    他挣扎着爬起来伸手去够水碗,可刚刚碰到碗右肩的一阵剧痛就让他手一松,“啪~”地一声后碗摔得粉碎,随后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推门而入。

    “哎呀我的祖宗~你可算是醒了!”进来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粗壮汉子,声音和他昏迷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给我水... ...”沈稷毫不客气。

    “是是是,您稍等~”这汉子看着五大三粗的,却显得有点唯唯诺诺。

    “你射的我?”不一会,热水端来,沈稷喝了几口,放下碗问道。

    “是小人眼拙,以为恩公是那畜生,所以... ...”汉子显得很愧疚,垂手躬身说道。

    “恩公?”沈稷不明所以。

    “哦,那两张狼皮是?”汉子一愣,反问道。

    “昨晚杀的。”沈稷大概猜到了缘由。

    “果然少年英雄!我就说肯定是恩公没错,恩公先歇息,我去给恩公热饭~”说话间汉子就往外跑。

    沈稷起身下地,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仔细包扎过,狼皮和朴刀不知道被放去哪了,残破的军服也被换过,身旁摆着一套粗麻布衣,想来也是给自己准备的。

    推开木门,一阵饭菜肉混合的香味就扑鼻而来——这是个不大的农家院,三间草房都挺破旧。

    “恩公怎么起来了,快回屋歇着,快回屋歇着~”那汉子说着就从厨房紧走几步过来要扶。

    “我想透透气。”沈稷也不客气。

    “哦,那恩公就这里坐着稍等,饭马上就好。”汉子看沈稷不肯回房也不强求,指了指院里唯一的一张破桌子后就继续自顾自地忙活去了。

    不一会儿,汉子端着两盘青菜和一盆鸡放在桌子上,接着又端出来两大碗麦饭——说是碗,却比盛着山鸡的盆也小不了多少。

    “菜是山里采的,鸡也是山里打的,俺们这穷乡僻壤的靠山吃山,恩公别嫌弃。”汉子搓搓手,憨厚的笑道。

    “我叫沈稷。”

    “俺姓蔡,俺们村都姓蔡,我排行老大,恩公叫我蔡大就行。”蔡大也不谦让,端起碗先吃了起来。

    “我是说,别叫我恩公,我有名字。”沈稷有点无奈,蔡大似乎憨厚得有点过分。

    “那不成,小哥你帮我们村除了这俩祸害,咋的也不能直呼其名,要不俺就叫你沈兄弟。”转眼间饭已经下去半碗,而且丝毫不耽误他说话。

    “随便,我的东西呢?”沈稷边吃边问。

    “哦,你醒之前,蔡胥把你那口崩口的刀拿去修了;狼皮让蔡离拿走了,他说剥成这个熊样儿,卖是卖不掉了,凑活给你缝个坎肩。你那身衣服实在是太破——哎,我记得刚才就扔那了,算了... ...嗯嗯,对了这个给你,俺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掉出来的。”整个村子都以打猎为生,蔡大口中的二人便是村里的铁匠和皮匠,而蔡大递过来的,正是吕恂的将军印。

    “多谢。”沈稷接过揣在怀里,乡野山民,不认识这个丝毫不奇怪。

    “沈兄弟,你当兵多久了,那两只畜生被从深山里赶出来五六年了,我们围剿了几次都抓不住,兄弟你一个人伤成这样还能宰了它们,好身手啊!”蔡大眼里闪出一丝崇拜,显然他没少吃一狼一狈的亏。

    “五年了。”五年前,老狼被逐出狼群;五年前,沈稷因缘投军,此地相逢却一死一生。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恩公吃完了就回去歇着,村长他们叮嘱了恩公一醒就通知他们,我去知会一声。”蔡大擦了擦嘴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然后就听他扯着破锣嗓子大喊恩公醒了,声音一路往东越来越远。

    一炷香都不到,一大群人就簇拥着一个老者进了门,蔡大在一旁搀扶着老者依然走得颤颤巍巍。

    “恩公啊,恩公在哪呢?老朽来迟了~恩公恕罪啊~”老者身形伛偻,满脸的皱纹和老人斑已经让他看不出年纪,可当他看见房里的沈稷时,甩开蔡大的手快步跑来的样子简直可以用虎虎生风来形容。

    老者三步并两步快步上前一把攥住沈稷的手,双膝一曲眼看就要下跪。

    “老丈,您这... ...快起快起,不必如此。”沈稷看着他白发苍苍的模样,赶忙伸手相搀。

    “哎,小恩公有所不知啊,那老狼本是此地狼群的首领,几年前一次恶战中我等废了它一双招子,它也就此被狼群遗弃... ...谁知它和那狈怀恨在心,竟然硬是在这儿落地生了根——几年间以吃了本村四个小娃了... ...我等也曾组织围猎,可我们一有动作它们就往山里跑,我们一撤它们就又回来... ...哎~~~”老者言语之中痛惜之情溢于言表,说着说着不住地老泪纵横,再看其他村民,也是面有戚然之色,大部分都在跟着簌簌落泪。

    沈稷早就快忘记了失去亲人的悲痛,但是此情此景他却不由得触景生情——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会有人为了我而落泪么?

    他心里涌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那在村民看来,却是恩公为了殒命的孩童感到悲切,一时不住的劝慰。

    “罢了,既然恩公有伤在身,我等也不应过多地打扰,恩公就此歇息,我等先告辞了。一应需要吩咐蔡大转告我等便是——此地虽偏僻却也丰饶,恩公只管安心调养。”寒暄了一阵之后,眼看着天色已晚,蔡村长起身告辞,沈稷起身送客之后便和蔡大各自睡去。

    次日天明,蔡大硬是要扶着沈稷各处的转转,半天的功夫,就逛遍了这个仅有不到三十户人家的小村落。

    午时未到,前日往深山行猎的几个青年回村,不止带回了一只黄獐和几只兔子野鸡,还扛回了老狼和狈的尸首——村人要按当地习俗火化它俩。

    “这主仆也是这山林原野的豪杰,按我们的规矩,要让他们火化升天... ...”蔡大一边架柴堆一边向沈稷解释道。

    大火不多时便吞没了两具尸体,沈稷想起了荆溪口那些无人收敛的同袍,他们又何尝不是英雄?

    柴堆渐熄,村人从余烬中却发现了老狼如刀锋一般的尖牙——本应化成灰烬的利齿却不知为何无法被炼化。

    “沈兄弟,好兆头,这老狼已经通了灵,故此才有这水火不侵的狼牙,等着,我给你做条链子!”

    常年行猎的人都知道,这样的链子可以辟邪禳凶。

    ... ...

    村口一条小路可通官道,每个月都会有货商沿着这条路来村里收皮货。

    虽然距离弋阳尚有数百里,但官道平坦且沿途多有村落——可是沈稷表达出想要孤身上路的意思时,却被村人一口回绝,其一是他伤势未愈,其二便是因为重他那把破的不像样的刀,英雄是不可以赤手空拳行走江湖的。

    村长说再有十来天便有货商来收货,到时沈稷可随商队回去——言外之意似乎还要帮补些盘缠,而这种要求沈稷当然没有必要拒绝。

    “沈大哥好~~”几个村中小童从他身边跑过,其中一个正披着沈稷那件破军衣,近几日村里的孩子间流行起了一个新的游戏——选一个扮人沈稷,再选两个人扮狼,而那件破衣服变得比过年的新衣都金贵,让孩子们抢破了头。

    多好的地方啊,就在此地做个猎户了却了余生又有何不可?

    因缘际会之下他以刀谋生,但是若可以选择,谁有会乐意过刀头舔血的日子?

    青山如枕梦中去,丰年沽酒不羡仙。

    看着几个孩子一路跑出村口,他有点羡慕。

    狈在一旁紧紧盯着他们,时不时发出声音提醒老狼,虽然沈稷根本无暇顾及它,但刚刚失了一目的狈尚未适应也不敢轻举妄动。

    沈稷越战越勇,却有意无意的带着老狼靠近狈的位置,狈也十分警觉地闪转腾挪,一直保持在沈稷的背后伺机而动。

    而老狼王身边的狈,往往不知是出于报答“知遇之恩“,又或者身残力弱而被狼群排挤,总之它往往会和老狼一起远走他方,相依为命。

    眼前的老狼明显是一只被人打瞎了双眼,又被狼群赶出,只能和狈相依为命的狼王。

    而这只狈也当真如传说的一样阴险毒辣。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想到两匹狼只有一只眼,决定利用两个畜生的弱点来做文章。

    打定主意之后沈稷毫不迟疑,持刀直扑老狼。

    老狼虽然目不能视,但听着风声凛凛便知道沈稷冲它而来,果不其然一刀落空,沈稷刀势不停欺身再上,老狼凶性大发寻机撕咬,一人一狼霎时间缠斗一处。

    一击得手,沈稷顾不得其他,慌忙持刀在手站起身来。

    这时他才看清两头伏击他的畜生——跛狼体型较小,而偷袭他的那一只则整整大了一圈。这头毛色发白的大狼体型精壮,牙齿犹如一把把闪亮的小刀,可此时它却似乎有点茫然无措,四周嗅了嗅,嗷嗷叫了几声,一旁的跛狼听到后似乎是安抚一般回应了一声。

    这头大狼的眼睛里没有那种野兽特有的精光,它竟然是瞎的。

    转瞬之间,一狼一狈已对沈稷形成夹击之势,老狼在面前蠢蠢欲动,狈绕到他身后时不时的发出呜咽一样的声音——这两只畜生是打算和他搏命了。

    但是这反而让沈稷多了几分信心——对手必然只有这一狼一狈,因为如果是狼群,那身残体弱的狈绝不会亲自上阵参与捕猎。

    俗话说的狼狈为奸,指的就是这种合作关系。

    但是天生万物必有其弊,狈虽然倚仗狼王之勇可以逞凶一时——可狼王一旦年老力衰,狼群中就会不断有青壮向它发起挑战,直到把它击败并赶出族群,绝不会有一丝怜悯。

    狼这种动物,号称铜头铁骨豆腐腰,顾名思义其头骨极硬,全身上下只有腰部是软肋。

    沈稷砸了不知道多少下却毫不奏效,痛怒交加让之下,他三指弯曲恶狠狠地扣向了跛狼的眼睛,随即那畜生一声惨嚎松口逃开,沈稷手里鲜血淋漓——他竟生生挖出了狼的眼珠。

    以前他曾经听一个猎户讲过,狼群之中偶尔会有一只前肢短小的畸形怪胎出生,而这只畸形的就叫做狈,他虽然行动不便身体孱弱,可是却比其他的狼更狡猾残忍,所以往往会充当狼群的“军师”。

    一个有狈的狼群,会比其他的狼群可怕十倍,普通的狼群进村不过是咬死些牲畜,而如果狼群里有狈,那往往是人畜都不能幸免。

    有了狼王的悍勇和狈的狡诈,狼群进退有据攻防得当,很难被彻底绞杀,往往会为祸很久。

    难怪跛狼要通过嚎叫示意它何时攻击!难怪它这么大的体型只能在这里埋伏着等待猎物!

    沈稷此时才完全确定这里只有这两个畜生——因为这个瞎眼的老狼很可能是一只被狼群赶出来的孤狼!而那只看起来有点跛的,则根本不是狼,而是一只狈!

    生死一线间,沈稷右肘猛击。

    “嗷!”的一声,受伤的野兽吃痛飞退,趁着空隙沈稷欲举刀反击,跛狼却已经扑了上来,匆忙之际他只得伸手抵挡,却正好把小臂送进了狼口。

    饿狼撕扯着沈稷的血肉,剧痛之下沈稷挥拳乱砸——他虽然不算壮硕但好歹从军数年颇有膂力,但可惜的是从这个角度他只能打中狼头。

阅读风雷吟最新章节 请关注完美小说网(www.umixs.info)



随机推荐:打脸是门技术活炼明大秦之万代帝王都市之最强仙道重生之追爱少女火影之超级副本

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推荐本书加入书签报告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