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萧沐辰慢吞吞地吃着馄饨，玩笑地问：“孟半仙，那你好好算算，今天晚上会有什么事情。”
桑榆三口两口将碗里的馄饨吃完，碗往中间一推，拿了白瓷勺子就在桌子画。
萧沐辰扭头看去，就看见她勺子沾着碗里的汤水，鬼画符一般，也不知道她画的什么。
“你画的什么？”
桑榆一幅神神叨叨的模样：“奇门遁甲，五行八卦。”
“你还真会这些啊？”
“对呀，要不然你还叫我孟半仙呢？我都说了，掐指一算，今晚有事，还有大事。”
萧沐辰失笑出声，他小心看看周围，他这张桌子，都坐的是他心腹手下。大家就算听见桑榆胡说八道，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听见。
桑榆画了画，突然脸色一变。
她索性站起身，看着面前的乱七八糟鬼画符的图，又看了看天空。
“萧沐辰，你跟我来。”
她抓住萧沐辰的胳膊，拖着他就要走。
萧沐辰也不阻拦，由着桑榆拽着自己的胳膊穿过热闹的人群，往西边走去。
俩个人，走到街道的尽头，那边是一片空旷的广场，广场过去就是指挥所。
整个广场，除了守卫，几乎看不见人。
桑榆仰头看向广场上的旗杆，高高的旗杆，上面的旗帜在黑暗的夜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景战仰着头，看着广场上，孟桑榆如一只猫一样爬到了旗杆上。
孟桑榆爬得很快，整个人柔软的如一只灵猫。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力量，让她比别人拥有更多不可思议的能力。
见她在快接近顶部的时候，停了下来，翘首往西边望去。
景战就知道，这个小丫头和自己一样，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总觉得在西方，有什么东西会出现。
那边有一种恐怖的力量，让人感觉到害怕。
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出什么，此刻，离他们行动仅仅还有半个小时了。
桑榆看向西方，她看向黑暗的夜里，在西方，那片冰川大海的地方。在那里，她曾经和萧沐辰去寻找北极熊的洞穴。
她记得那里有一片浑浊发灰的海洋，也许，那将是人类最后的海洋。
她还记得，萧沐辰指着那片海洋对她说，假以时日，他一定要让蓝天重现，要让大海恢复到本来的样子。
她记得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记得他的笑脸和他的誓言。
可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发出的呼喊是那么渺小。渺小到它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只是翻个身，就会将人类所努力的一切，消灭的没有痕迹。
万事万物是共生的，所有人和动物，还有植物，都要遵循自然的法则。
你去蓄意地破坏自然，砍伐森林，破坏海洋的生物链，你就要为你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
你得到的短暂利益，将会在你的子孙后代身上被加倍地掠夺回去。
萧沐辰站在旗杆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孟桑榆一言不发就去爬旗杆，还爬那么高。
要知道，广场上的旗杆，是基地的标志之一。大家经过别说爬，就是在广场路过随意打闹玩笑都是对旗帜的不尊重。
没有一个人，敢对旗帜的不尊重。
那是一个基地，一个联盟，一个家族的标志。
可萧沐辰也知道，孟桑榆不是那种爱开玩笑，无的放矢的人。
她这么做，必定有她的理由。
他示意身边的护卫都围拢过来，紧盯着旗杆，看着桑榆往下滑，以防万一。
桑榆很快从旗杆上滑了下来，萧沐辰在下面小心将她接住。
景战站在黑暗里，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后，师言道紧张地催促着，他们的时间就快要到了。
现在，是该回到各自预定的位置上了。
而在黑暗的夜里，整个春城，已经不知道有多少黑暗的影子蠢蠢欲动。
夺下春城，他们独立团就是整个春城的主人。
景战沉默地看着广场，他在等，等孟桑榆，或者说是萧沐辰做出一个决定。
他有一种预感，孟桑榆一定和她一样，感知到了危险。
可能她比他知道的东西更多点。
桑榆快要滑下来的时候，萧沐辰急忙上前，一把将她从旗杆上抱了下来。
直到她双脚落地，站稳身形，他的心才慢慢平复，回归平稳有力的跳动。
有那么一刻，他非常的害怕，害怕桑榆会化成一只大鸟，从他的面前飞走，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了。
桑榆的手抓住萧沐辰的胳膊，紧紧抓住：“萧沐辰，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你说。”
桑榆咽了一下吐沫，干涸的喉咙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她下面的话有些危言耸听，或者说让给她推测错误。而萧沐辰只要听了她的话。按她说的去做，只要事情没有往她预测的发展，他们两个可能沦为万劫不复，成为基地的罪人。
萧沐辰定定地看着桑榆，看着她的脸，在灯光的照耀下变得惨白惨白。
那个好看可爱喜欢笑，脸色红润的小姑娘，好像被什么吓住了。
“桑榆。”
萧沐辰上前一步，抓住孟桑榆的肩膀，他的手结实而有力，莫名给了桑榆安全感和信心。
“我，我……”桑榆用舌头抵了抵上颚：“萧沐辰，我有一种感觉，今夜，或者天明之后，春城会变成一片废墟，再不能居住任何人类。”
纵容围在周围的都是萧沐辰的心腹之人，是跟着他死忠的护卫。
可是，在孟桑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管是萧沐辰还是他身边听见的护卫都惊呆了。
孟桑榆可真能说，可真敢说，真会说啊。
换了任何一个人这样说话，都会被指挥所以散发不实谣言被处决吧？
春城，是基地用了近十年的时间，一点一点抢占，一点一点打拼，一点一点建设起来的。
这期间，花费了无数人的劳作和心血。
没了，变成废墟了？再不能居住人类了？
青城没有了，春城也没有了，难道他们要回到石城，回到他们费尽心力离开的地方。
“萧沐辰，你听我说。”
桑榆紧紧抓住萧沐辰的手，她整个人都微微地颤抖着，不知道是被自己的预感，还是被下面要说的话惊着了。巨大的恐惧如潮水般袭来，让她忍不住战栗。
“我，我看见火焰，也不是，是海啸。不是，不是，都不是，是死亡，是毁灭……”
桑榆慌乱地摇着头，泪水从她嫩白的小脸上跌落下来。
她只觉得肩上压力越来越重，重得她喘不过气起来。
萧沐辰一个用力，将桑榆拉进了怀里，他轻轻抱着她，她整个人都纳入他宽厚的怀抱里：“丫头，别怕，你慢慢说。”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后背，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轻轻地抚摸着。
这是他们最接近的一次，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让她感觉到力量，感觉到安全。
远处的景战，看着旗杆下，相拥的两个人，手紧紧攥成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想冲过去，将他们分开，只有分开他们，他才会觉得心理会好过很多。
如果，此刻他不过去，他很可能就会失去什么。
那一定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我尝尝你碗里的是不是和我的味道不一样。”
桑榆白了他一眼，将自己的碗往旁边拖了拖：“有事情发生，我掐指一算，今天晚上就有事情。”
但是，他们却殷切地盼望自己的孩子，孙子走，希望他们会有更好的生活。
“怎么不说话了？”
萧沐辰见桑榆碗里的馄饨下去了一半，端起碗，将自己的馄饨舀了几个放到她碗里。
“我就是想想，想想还不行吗？”
萧沐辰顺手从她碗里舀了一根馄饨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行的，那你顺便想想，最近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哎，你怎么给我又吃我的，那你还不如不给呢。”
家里？
桑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家，是指指挥所里的饭菜。
指挥所里，萧沐辰的饭菜由专人做的，味道当然好。
“我在想明年回石城接爷爷他们的事情。”
萧沐辰用勺子敲了敲她的碗：“快吃，明年的事情明年想。”
她不走，爷爷绑都要给她绑走的。
对于爷爷他们来说，他们走不走都无所谓，他们老了，也不想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
桑榆吃了一口馄饨，扭头和萧沐辰夸赞：“这馄饨真好吃，你怎么今天才带我来吃啊?”
瓷白的勺子在白瓷碗上轻轻搅动，萧沐辰嘴角微翘：“家里的饭菜不好吃吗？”
想到萧沐辰唯一的爷爷还在石城，桑榆也不说话了。
萧沐辰也很可怜的，为了基地，他连唯一的爷爷都抛弃了。
要是她，要是她又能怎么样？
可是路边摊是路边摊的味道，家里是家里的味道。
再说，指挥所怎么能是家，又没有家人。
景战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今日在街道上，他总觉的站在萧沐辰身边的人很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认识的女的不多，连大人带孩子不超过五个手指。
他也想过，景战身边的女子可能是孟桑榆，可是他又不希望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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