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报完毕，卫铮将一摞厚厚的纸张捧到勒渊触手可及的地方。
勒渊对寒门做过的哪些勾当并没有兴趣，视线从未离开过棋盘。
待尘寰落子后，勒渊手夹黑子再次落下，顿时棋面翻转，白子被困，黑子吃下一片白子。
将被吃的白子一一挑出来，勒渊才淡漠道：“去书房里随意找个空处放着即可。”
“是。”得了回应，卫铮带着寒门这些年的各种交易字据退下。
待卫铮退下，尘寰将手中白子一丢，颇有些懊恼：“又输了，你就不能让我一回？”
闻言，勒渊毫不留情白了尘寰一眼：“自己学艺不精，不多加练习反而让我让，尘寰，这要求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尘寰：“……”这么多年了，这男人说话还是这般毒舌。
尘寰也不在纠结于下棋这个话题，话锋一转，便到了寒门上。
“为她一夜间灭了一个门派，勒渊，你可以呀。”
“动了不该动的人，这便是代价。”听尘寰提及昨夜发生的事，勒渊神色一顿，周身气势瞬变，颇有戾气盎然之意。
这种无形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绕是同他处了多年朋友的尘寰也不禁一愣，稍许之后才释然。
心上人，谁没有呢？不止是勒渊，绕是他也曾冲冠一怒为红颜。
思及此，一人的身影浮上尘寰脑海。
……
将视线拉回将军府，此时甄念双已经来到前院的前厅，晚膳也已经摆好。
不过不同往日的时，今个儿的餐桌上多了两个人，正是自嫁妆风波后变得低调的甄常顺和常氏。
看到甄常顺和常氏的第一眼，甄念双似乎明白了今日这晚膳真正意味。
待甄念双落座，常氏便亲自给她夹菜，将一块烧得色香味俱全的灵鹅肉放进她的蝶里。
“念双，你快尝尝，这火烧灵鹅是我亲自做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不其然，还不等甄念双动筷，常氏便将之所以放低姿态讨好的目的说了出来：“念双啊，你大姐姐近日中了一种奇毒，看了青州城中许多炼丹师都无法。我们都知晓你也是名优秀的炼丹师，看在我们是血亲的份上，你可否去帮你大姐姐看看？我相信，只要有我们家的念双出手，必定会药到病除。”
甄妍佳出了这么大的事，甄常顺和常氏如何能不知道？
而且不止如此，在甄妍佳的如实相告下，二人还十分清楚甄妍佳之所以中毒全然是出自甄念双之手。
他们何曾没有想过报复？
可相比自己女儿的前途，报不报复甄念双已然算不得什么大事。
尤为是带着甄妍佳看了这么多丹药师都束手无策之后，他们就更不敢对甄念双怎么样了。
更甚，到现在也不敢直接问罪甄念双，只能恳求。
甄常顺和常氏都抱着反正来日方长，待他们的宝贝女儿痊愈，再对甄念双动手也不迟的想法等待甄念双松口。
甄念双抬头瞧了一眼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常氏，不想正好将常氏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毒收入眼中。
见此，甄念双心头不由得划过一抹冷笑。
二房这是想上演一出狡兔死，走狗烹的戏码？
那也得看看她同不同意。
不急不缓替甄洛陈夹了一块清蒸鲈鱼，甄念双才面露难色道：“二婶未免太高看我了，青州城内那么多丹药师都解不了的毒，我一个小小的女子又能有何法子。”
“你怎么会没法子！”
常氏觉着自己已经如此低三下四，甄念双依旧不松口，未免有些不识好歹，一时间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好在坐在常氏身侧的甄常顺伸手在桌下拉了拉她的衣袍，常氏这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槽牙紧咬，深吸了一口气后又露出了那副和蔼妇人的模样：“念双，妍佳情况不好，婶婶我一时间心急了些，你不会怪罪吧。”
“自然是不会。”甄念双微笑着摇了摇头，只是那笑不达眼底，显得有些牵强，嘴里更是不曾松口答应。
而今日家宴本就是二房主动提出，甄洛陈虽答应了，却并未想到二房只是为了借题发挥。
此时瞧着甄念双被常氏句句柔声细语“绑架”心已经逐渐沉到了底。
见常氏还要再多说什么，不等她开口，甄洛陈已经抢先一步道：“念双说了她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妍佳中毒，你们夫妇二人救人心切我也理解，但为何要逼迫念双，她才十六岁不到，能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去救人？”
甄洛陈一开口便是全力维护甄念双，倒是让甄常顺和常氏不好再咄咄逼人。
但沉默稍许之后常氏最终还是憋不住心里的气，径直将真相吼了出来：“她怎么会没办法，妍佳所中之毒便是她下的，小小年纪便恶毒到要残害长姐，爹，事到如今你还要维护她吗？”
时至此刻常氏已经顾不得许多，只能赌一把。
既然软的不行她就来硬的，大方将真相说出来，若还不行她就将甄念双残害长姐的事散布出去。
人言可畏，老头子绝不会允许甄念双背上恶名。
有老头子施压，她就不信甄念双还不将解药交出来。
果然，常氏的话一出，甄洛陈便怔愣了片刻，而后将目光投向甄念双。
“念双，是真的吗？”
事已至此，甄念双也不打算否认，径直点了点头。
不过为了避免甄洛陈误会自己是个心狠手辣到能残害血亲之人，甄念双也打算同甄洛陈解释这其中缘由。
只是还不等她解释，甄洛陈便已经回过头去，黑着脸面对甄常顺和常氏二人：“我的念双何其善良，平日里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可如今竟被逼得下毒了，可见定是你们房里的甄妍佳自己做了什么可恶的事，这才逼得念双忍无可忍。”
噗……
此话一出，站立于偏厅后方的清风清雨二人低笑一声，心中暗叹老爷子真是十足十地护犊子。
饶是准备解释的甄念双也忍不住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甄洛陈一眼，心头满是感动。
这便是她的祖父啊，不论发生了何事，不论何时何地都会处处维护她的祖父！
至于甄常顺和常氏二人，听闻甄洛陈不由分说地袒护后，简直要傻掉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老爷子还能替甄念双找借口。
这份袒护，未免太过了。
正逢勒渊落下一子时暗卫卫铮走了进来半跪在勒渊身侧。
“主子，处理好了，寒门上下五百三十六人尽数绞杀，再无一活口，这些是寒门这些年来的所有交易账册。”
一日甄念双正在房中打坐，前院忽而来人传话，让她前去一同用晚膳。
刚走出房门，清雨便冲到了甄念双面前喋喋：“小姐，你知道吗？寒门在一夜之间被人灭了，从此之后青州城内再无寒门这个势力。”
“谁干的？”闻言，甄念双颇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头。
她朝甄念双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寒门这些年收钱办事，不问因果，杀了坏人的同时也杀了不少善人，毫无底线可言，坏事没少干，前段时日还对小姐你动手，被灭了也是活该。”
“噢，那灭了就灭了吧。”探求无果，甄念双也不再执着于一件与自己没有太大干系的事，径直往前厅走去。
与此同时，远在青州城城东的王府里，勒渊正在同尘寰下棋，棋盘上黑白缠绕，分不清孰胜孰负。
轻笑少许之后才道：“不用杀了她，杀人哪有诛心来的爽快。死了一了百了，活着时眼睁睁看着自己引以为傲或者最在乎的东西失去而毫无办法才是折磨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吗？”
听甄念双此言，清风清雨二人认同，也知晓甄念双自有打算，可还是忍不住忧心。
清雨再次出声：“可若她寻到了解药，那小姐岂不是要失算了。”
一夜灭一门势力，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清雨只听见了传闻，再更深层次便不晓得了。
……
甄妍佳中噬灵丹，一连数日都在求医，根本没工夫再对付甄念双，甄念双得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
说着，清风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她本性高冷，此时与清雨同仇敌忾，做出这种小动作显得煞是可爱，让甄念双见了不禁轻笑出声。
且不说噬灵丹乃是地阶九品丹，极难炼制，她也是毁了几炉子药草才堪堪炼制出两枚。
就说这噬灵丹可是古姥姥给的上古丹方，现如今早已经失传，更莫说是噬灵丹的解药了。
因而，她并没有清风清雨的担忧。
闻言，甄念双不急反笑：“若她真能寻到解药就算她运气好。”
说着，甄念双眼睑微垂，遮掩住了眼中神色。
“小姐，就给她下个小毒是不是太便宜她了，她雇寒门杀手可是想要你的命呢，若非小姐本事大逃过一劫，岂不是要……要……”
后面的话清雨觉着不吉利没再多说，但其意思很明显，面上也一反方才的幸灾乐祸，转变为弄弄的担忧和不忿。
而清风今日也头一回没有认为清雨暴躁，更甚，出言附和：“小姐，清雨说得没错，要不要奴婢今夜去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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