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视线在接触到后面跟着进来的周歆芷时，稍稍冷了几分。
周歆芷不是傻子，自然感觉到了陛下对她的不喜。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龙体万安。”秦千俞说着便直接跪下磕了个头。
景宣帝哪里看的了他这般，赶紧上前亲自把人扶起来，如今他人回来就好了，自己哪里会介意什么礼数不礼数的。
不过周歆芷可不敢怠慢。
“民女周歆芷参见陛下，陛下万福圣安。”周歆芷盈盈欠身随后跪下，也没有抬头，中规中矩的跪在秦千俞身后。
倘若不是楚玉回来报告，景宣帝倒险些把她当成是婢女了。
对于她的识大体和有眼里，他心里还是稍稍有些赞赏的。
只不过他还要看看千俞的想法，以及，这女人的识大体究竟是不是装出来的。
听到周歆芷自称是民女，秦千俞身子僵了一瞬，他瞬间有一种感觉，他似乎正一点点的失去歆芷，失去那个以往看着他满眼是光的女子。
景宣帝点点头，故意没有开口叫她起来，反倒是和秦千俞聊起来了。
“这回京的路途遥远，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他关心的问着，言语中慢慢的都是心疼，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心疼他这么多年的遭遇，还是因为他和宸妃极其相似的长相。
秦千俞知道歆芷还在后面跪着，心里抽痛的不能再难受了。
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他要是为歆芷说话，那就是把她往死路上推，他强压下难过，故作镇定的开口。
“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懂事以来头一回入京，难免会紧张。”
紧攥着双拳，他尽量让语气变得平和。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弱小，弱小到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住，曾经放下的壮志豪言，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都是因为可笑的地位，他虽为二皇子，但背后却基本上是空无一人。
没有财力的支持，也没有母妃娘家的庇护，若是出了事，群臣定然会拿他开刀，就算是父皇有心想要护着他，怕是也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眼下他除了忍下不甘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朕听人说你在回京的时候遇到了刺客？”景宣帝瞄了一眼屋中的两人。
这会他倒是对这个周歆芷改观了些，就算是他故意的在刁难，这女子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甚至也没有逾越，而秦千俞的明事理也叫他高兴。
若是真的喜欢，这女人就做个妾也无妨，但是做王妃，那便不用想了。
“并非如此，儿臣是在寻城边界遇到的刺客，好在当时歆芷和魏先生反应迅速，带儿臣去了安全的地方，后来也是因为这件事阴差阳错的恢复了记忆。”
秦千俞如实的回答着，倒也没有丝毫的偏重，就像是在简单的陈述事实。
“起来吧，要是这么说，朕倒是要好好谢过你了。”得知她救过千俞的命，景宣帝心里这股不悦也稍稍减轻了许多，“朕答应你三个要求，你尽管提，这也算是为了答谢你救我皇儿的恩情。”
周歆芷听出来了，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陛下这亲口说出的三个愿望就已经可以还完的恩情，今日之后，她和秦千俞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牵扯。
这是要彻底把她从秦千俞的生活中摘出去。
虽然她知道，这个要求她必须要提，但是还是要客气一番。
“陛下言重了，民女不觉得有什么，这本该是民女的本分，虽然当时不知翊王殿下的真实身份，但也不忍瞧见人受伤。”
话外的意思就是在说，她救秦千俞，不是因为他是翊王才救的。
景宣帝没在意，摆摆手，“无妨，这三个愿望是朕赏给你的，你提什么朕都答应。”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周歆芷也知道不能再打太极了。
叹了口气，强忍着心里的痛苦，缓缓开口。
“陛下圣恩，民女也就斗胆提了。”她闭上眼吐出口浊气，“民女要提的第一件事，就是陛下可以准许民女在城中自由贸易，或者是开设商铺。”
她需要自由，也许爱情对她来说是奢侈的，但是自由和金钱她绝对不会抛弃。
景宣帝没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就算是做生意能做出什么花样来，点点头，这个就算是答应了。
“第二件事，民女剩下的两个心愿，想换得翊王殿下的两块免罪状。”
她说完，在场的三人全都愣住了，秦千俞没想到她会提这个，本以为她会借着机会叫陛下准许她离开，没想到……
而同样怔住的还有站在一边的景宣帝和董连海。
董公公今日一早就见识到了这女子的玲珑心，做事滴水不漏，如今也识趣，知晓自己的身份不被陛下接受，一直都是自称民女。
这陛下亲口应允的愿望是多难得的机会，结果她就自己留了一条。
“免罪状？朕倒是好奇，说来听听。”景宣帝眸子审视的看着她，对于周歆芷的小聪明他有些反感，难不成她想着，以后可以借这个机会再来叫千俞给她求个什么身份？
“翊王殿下方才回宫，要学习的事也很多，难免会做错事，这两条免罪状也是民女能为翊王殿下做的最后的事。”
自此之后，她和秦千俞的夫妻缘分也算是到头了。
她不是没看见，陛下从他们进门之后就一直有意无意的扫向桌子上的画像。
景宣帝没说话，思索了好半晌，最后开口说了句好，说完便摊开了桌子上的画轴。
“正巧你二人今日过来了，朕为千俞选出了不少的世家小姐，你们也过来看看，你跟在千俞身边也有些日子了，不如就由你来挑挑，什么样的姑娘适合给千俞做正妃。”
景宣帝的话可算是着着实实的把周歆芷贬低到底了。
跟在千俞身边，那意思就是说她不过是秦千俞身边的一个下人罢了，由她这个娘子给他挑选正妃？亏这皇上想的出来。
别说是周歆芷心里不舒服了，就连她身体里系统都忍不住了。
“主人，要我说就直接掐死这狗皇帝就得了。”它气的咬牙切齿，这话说的可真是难听。
“他也只是不喜欢我罢了，至少他在某些程度上还是个明君。”
为了她一个人的不爽快，就叫一代明君消失？那她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上过早朝，景宣帝也换下了那副高大严肃的面容，如今的他就像是等儿子回家的父亲一样，随着秦千俞踏进屋中，那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像！简直是太像了！他这个儿子和宸妃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统子，你说我还有没有机会回去了？”她试探着问道，想到日后勾心斗角的日子，她头就一阵疼。
“主人，你的原身早就掉进海里了，就算是回去，也是个没气的人，甚至身子都可能被海水给……”
“打住，你可别形容了，F值先给我赊着，到时候我一起补上，要是铺子的供给出了问题，我第一个拿你开刀。”
秦千俞看着她发呆的模样，刚想说什么，正巧这马车也到了宫门了。
两人下了马车，从朱门走进去，随着领头的小太监一直到了后院的上书房。
他还刚回京城，景宣帝特意吩咐下去，这段时间不用他上早朝，等熟悉了宫内的大小事宜之后再说这件事。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在路上，翊王府离皇宫稍稍远一些，这路程就花了不少的时间。
“娘子莫怕，一会进宫之后有我护着你，就算是父皇真的说些不好听的，你也权当没听见就行。”
他担心歆芷的脾气吃不得亏，到时候触怒了父皇，这个节骨眼下，他怕是怎么都保不住。
周歆芷扶额叹息，回也回不去，走也走不掉，现在真是进退两难。
小统子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纠结了，默默的去做事没再敢说话。
秦千俞也有感觉，打决定回京之后，歆芷就不像是往日那样欢脱了，反倒像是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主人，F值不足，尽快补充哦。”许久没出声的系统突然出声。
她自是舍不得的，但是这京城局势不明，就算是不为了秦千俞，也得为自己考虑。
甚至她有种预感，今日进宫，并非完全是因为秦千俞，反倒像是要给她个下马威。
“你给董公公那块玉……”他知晓那玉的来历，也知道当时为了淘到这个宝贝花了歆芷多少功夫，可现在就这么送人了？
“你现在刚刚进宫，正是需要拉拢人的时候，讨好董公公对你没坏处，这个道理，我猜你比我更懂。”周歆芷叹了口气。
下意识的竖起了防备，往日的亲昵如今却是半点不剩。
“放心，我知道分寸，陛下乃是九五之尊，我不过是一介农妇，哪有那个胆子。”
这话说的倒是实话，谁敢和皇上对着干，反正她是不敢，生命多可贵，没必要用来赌气。
她不喜欢皇家也是因为这个。
虽然身份比寻常人高贵一些，但叫人这么一直等在外面，身为一个现代平等社会过来的人，她还真受不了这个。
不过这温玉倒也是个好东西，冬日里手握一会，就稍稍有些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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