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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蕙兰去睡后,宋画祠一个人坐在灯下绣了大半夜。直到她眼睛都酸了,才勉强秀出一个,仔细看才辨认的出来的……祥云。

    前世宋画祠一直算是学霸一枚,在学习上很少输过。可对于学习刺绣女工,她真的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一丝绝望。

    好好的嫁个人,要什么绣活呢?宋画祠十分不能理解。

    扔下手里的东西,宋画祠实在熬不下去了,爬上床去睡觉。

    这晚,宋画祠在梦里梦见婚礼那天晚上,她给孟昭衍递上她亲手所做的绣活。那荷包上一条四爪巨蟒被她绣的硬是失了蟒蛇的气派,歪歪扭扭的身体看起来及其怪异。

    孟昭衍接过荷包,勃然大怒,新婚之夜决然离去。

    后来,刺绣这件事是这么解决的。

    宋画祠自询问了倌娉送绣活的意义后,忽然觉得她其实没必要这么劳心劳力。她又不指着孟昭衍一心一意爱她,自然不会在乎这些习俗。不过,她倒是觉得宋乔淑很适合。

    五天后,距离婚期同样还有四天,宋乔淑终于能从床上下来了。

    宋画祠拿着她第一天晚上做出来的绣活去给宋乔淑看,再伸出自己被折磨的不像样的指尖,宋乔淑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强求她了。

    “便让蕙兰将荷包做好,你直接拿去。若是三皇子不问,你便不说,三皇子问了……你就如实答吧。”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宋乔淑跟宋画祠在庭院里晒太阳。但是为着宋画祠女工一事,她真的是头疼。

    “姐姐,蕙兰本就是三皇子身边的人。三皇子那样心比常人多一窍的人,说不定一眼就看出来那女工是她做的了。不如姐姐你帮我做,这样就安全多了。”宋画祠笑眯眯的说。

    “那怎么行?”宋乔淑虽与宋画祠交了心,但是说起这件事还是会羞涩。

    “怎么不行?这女工啊,本就是女子送给心爱男子的礼物,硬要我做反而失了味道。我觉得,姐姐来做最合适。姐姐你就帮帮我吧,我着实不想再做那绣活了。”宋画祠拉住宋乔淑的袖摆,轻轻摇晃,看着她的眼睛扑闪扑闪的,亮的不行。

    “那……好吧,不过若是三皇子真的问起,你可不许说是我绣的啊。”宋乔淑嘴角有笑意,叮嘱宋画祠。

    “知道啦,姐姐脸皮薄嘛。”

    宋乔淑运势要打宋画祠,但是她还不能太剧烈活动,闹两下便也罢了。

    这天,奉宋太傅命令回青州老家的宋家老大宋远书终于在婚礼前赶回来了。

    宋远书与宋画祠姐妹并非一母同胞,而是宋太傅妾室柳氏所生,年少时曾被放在正室林氏的膝下扶养,对林氏感情很深。林氏死后,他不在乎宋画祠痴傻顽疾,对两个妹妹疼爱非常。

    妹妹大婚,自然要有兄长背着出家门。宋宁御不在,他一定要给宋画祠撑起这个面子。

    宋远书回来,见过了宋太傅便急忙往宋画祠的院子里来。听人说四妹妹的顽疾好了,还得了个“第一才女”的美名,他早就急着回来看她了。

    宋远书进院,宋画祠与宋乔淑正在院子里坐着。倌娉先看到他,立刻行礼。

    宋乔淑她们这才抬头,看见一个着月白色衣袍,身形稍显清瘦面容却俊美如画的男子正含笑看着她们,那目光里,满满的都是疼爱与怜惜。

    宋画祠记忆里是有宋远书这么一个人,但是穿越后的她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对待不熟悉的人,宋画祠一向不会过于亲热,于是她只愣愣的看着宋远书,感受他散发出来的善意。

    但是宋乔淑不同,她自小便是与宋远书一同长大的,对这个哥哥的感情可能比常年不在她身边的宋宁御还要深。

    宋乔淑在抬头看见宋远书的那一瞬间,就立刻漾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宋远书缓步向他们走来,温文尔雅,公子如玉。

    “紧赶慢赶,好歹没有错过祠儿大婚。祠儿,可认得哥哥?”宋远书站在她们面前,先怜爱的摸摸宋乔淑的头发,转而柔声问宋画祠。

    可是仔细看他的眼睛,会发现有一层莹莹光辉闪烁,竟是看着妹妹恢复正常太过高兴,差点流泪了。

    宋画祠看着他欣喜而期待的目光,就像是宋乔淑每次看着她那样,宋画祠就不忍心让他失望了。

    即便是不熟悉,又怎样呢?宋画祠看着宋远书温柔的眸子,缓缓的笑开来:“当然记得,大哥哥。”

    宋远书听到这一句清脆动人的“大哥哥”,没有忍住,一下子抱住宋画祠:“祠儿,祠儿,你好了,真好。你还认得我,大哥哥好高兴。”

    宋画祠一时有点无措,她没想到这个哥哥看起来俊秀儒雅,实际上如此火热。被人突然抱住,宋画祠不知如何动作,求救般看向宋乔淑。

    宋乔淑“噗嗤”一声笑出来,上来搭救宋画祠:“哥哥,我们去屋里坐吧,外面日头越来越晒了。”

    宋远书放开宋画祠,见她咬唇垂首,以为她是害羞了,便朗声笑道:“大哥哥唐突了,祠儿不要生气。大哥哥从青州给你们带了东西,给祠儿作为赔礼可好?”

    宋家祖籍在青州,处于西南地区。而青州此地盛产银子,这里的银饰做的也是极好的。宋远书给两姐妹的礼物,便是整整两套纯银头面首饰。

    宋画祠还好,宋乔淑不可置信的看着宋远书:“大哥哥,你……你哪里来这么多钱啊?”

    宋远书依旧一脸笑容,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前年我在京城里托朋友盘下了一个铺子,这两年利润还不错。哥哥没别的本事,但是给自家妹妹买两套首饰还是买得起的。”

    “大哥哥从商了?”宋乔淑之前从未听说过此事,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宋远书是要走科举之路的。

    “士农工商,诸户百行,虽然商排最末,但是我却觉得其中有无限趣致。只是这条路不好走,所以刚开始时也不敢告诉你们。”

    宋画祠知道,若是宋远书早早的告诉所有人他从商,而他最后没有成功,那么一定会被人耻笑的,说不定连同她和宋乔淑都会被连累。他此举,未尝不是在保护她们。

    但是呢,在这同时,他也怕两个妹妹觉得有哥哥从商而脸上无光。所以说起这件事情虽然面上毫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十分在乎的吧。

    看在,他如此在乎她们,如此为她们考虑的份上,宋画祠觉得理应宽这位哥哥的心:“士农工商四字出自先朝一位丞相,但是本意却是这四类行当都是国家之本,要同样重视,只是后人曲解了这意思,又拿着这句话当幌子罢了。”

    “大哥哥既然觉得有无限趣致便去做吧,不管怎样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总是好的。”

    宋画祠温声鼓励,听在宋远书耳朵里却是天籁之音。

    “大哥哥一定会努力赚钱,让你们两个都过的好好的。”

    宋画祠与宋乔淑对视一眼,虽然宋乔淑眼睛里还有些许担心与不赞成之色,但是见宋远书这般喜欢,便也都笑了。

    接下来两三日,宋远书天天来找她们,给她们带来好吃的好玩儿的,三人常常会坐在一起聊天。

    这天下午,宋画祠一边吃着宋远书带来的蟹壳小烧饼,一边随口问道:“大哥哥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药材生意。因为我那时刚好认识一个朋友,他就是……”

    宋远书正耐心的给宋画祠讲,便看见宋画祠便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一副十分惊讶又……复杂的表情。

    宋远书不明所以,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宋画祠发生了什么事。宋乔淑也一脸莫名,与宋远书对视一眼,轻轻推了她一下:“祠儿?”

    宋画祠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宋远书,笑的十分乖巧,眼睛亮晶晶的。如果孟昭衍也在这里,大概就会告诉宋远书这个“妹控”,宋画祠一般露出这样的表情,就表示她有求于你,等着帮她解决问题吧。

    宋远书看着宋画祠这么乖巧的样子,心都化了,同样温和的看着宋画祠等她开口。

    “大哥哥,你的铺子在哪里开着的呀?”

    “就在长街上,生意还不错。”

    听到“长街”,宋画祠眼中光芒更盛。开玩笑,她本来就是打算等成亲之后跟孟昭衍商量在长街开一家铺子卖药的,没想到自家哥哥这里现成就有,那宋画祠肯定选择跟自家哥哥求救啊。

    “哥哥,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宋远书疑惑,不知道妹妹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是说:“祠儿,你想要做什么便直接跟哥哥说,我能做到的都帮你。”

    果然,还是自家哥哥好,干脆利落,不像某皇子。

    宋画祠从衣袖里拿出一瓶药递给宋远书,解释道:“此药尚未取名,对于由季节变换引起的脾胃失调有很好的疗效。最重要的是,它养胃的功效十分显著,治标而且治本。”

    宋远书仍然疑惑,从宋画祠那里拿来药瓶,打开瓶盖取出一颗药。丸药质地均匀,做工精细,闻一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看起来是丸药中的精品。

    “祠儿,这是谁做的?”

    “当然是我了。”

    宋乔淑与宋远书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十分不敢置信。

    宋乔淑想起一事:“祠儿,我生病这段时间,那药……”

    “是我配的。哦对了,三殿下给的这几个婢女也都会医术,她们有帮我的忙。”宋画祠坦坦荡荡,毫不遮掩。

    “你……”宋乔淑欲言又止,看着宋画祠急得不行,不知怎么开口。

    “姐姐,大哥哥,我会医术这件事,你们可都不准外传。至于这医书从何学来,妹妹只能说,从正当处学来。就像大哥哥喜欢经商一样,我喜欢医术,很喜欢,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支持我。”

    跟宋乔淑坦白是迟早的事,这段时间宋乔淑大概也有所察觉,只是没有问她罢了。而宋画祠想要借助宋远书的力量,便必须告诉他自己会医术的事情。所以,宋画祠考虑过后,决定告诉他们。

    “有什么事是连姐姐也不能告诉的?姐姐……”宋乔淑还想问,便被宋远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打断。

    “既然祠儿不便说,那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而且她也说了医术是从正当处学来,我们便不要追问了。学医是好事,我倒是支持祠儿的。”宋远书眉眼间带着一股骄傲,好像宋画祠会医术比他自己会医术都要开心。

    宋乔淑前几天刚知道了宋画祠会武功,今日又知道她医术不错。宋乔淑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好像只有她自己什么都不会。

    “小姐,晚上熬夜做绣活,太伤眼睛了,不如您听三小姐的,明日早起一些再做吧。”蕙兰担心的劝她。

    宋画祠摇摇头,已拿起针做好准备:“左右也只绣这几天,不妨事的。但你可不要告诉姐姐,没的让她担心。”

    “没事,今天天色已经晚了,再绣下去费眼睛。但明天早晨你可不准睡懒觉,早早起来跟着蕙兰继续学习。”宋乔淑心疼的抚摸宋画祠的食指,但是还是狠了狠心让她继续学。

    不然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在大婚时,将别的女子做的针线给夫君吗?

    “姐姐,还要学啊?”宋画祠眉头皱的紧紧的,苦着一张脸,十分的不情愿。

    宋画祠扶额,笑叹一口气道:“好啦,姐姐莫要担心我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道了晚安,宋画祠带着蕙兰回房间。

    “你把那些个东西再给我讲解一遍,然后便去睡吧,我自己练习就是了。”宋画祠坐在桌前,示意蕙兰也坐下。

    想起母亲把宋画祠托付给她,而她差点耽误了宋画祠,宋乔淑便忍不住责怪自己。

    宋画祠赶忙安慰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做绣活,不会在婚礼上失仪。

    可是当真拿起绣花针时,宋画祠真的想哭了。

    “祠儿听话,若到时候用的绣活不是你自己做的,这兆头可是十分的不吉利,祠儿也不希望自己的婚礼不完美吧?”宋乔淑知道她不愿,把她当做小孩子来哄诱。

    宋画祠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竟然跟姐姐抱怨,还要姐姐来哄自己。

    外面天色不知不觉已经黑沉下来,屋里也点起了灯。宋画祠最后一次不小心被针扎了手,终于忍不了,暴躁的扔了那锦缎和绣花针,气呼呼的拿来药抹在自己手上。

    蕙兰坐在一边,拿着针看着宋画祠,也不太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是孟昭衍赐来的几个婢女里面针线最好的,以前也教过几个婢子绣花,可是都不曾有今日教这位大小姐这般困难。看着她把自己的手扎成那样,她实在是不忍心让她再继续绣下去,但是……

    从小便没了母亲教导,姚氏也不会特意给她请教习嬷嬷。宋乔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不太懂婚礼相关的这些东西。

    她也是找了人询问才知道,原来姑娘家除了等待婚礼那日穿上喜服坐上轿子被抬走之外,还有其他各种讲究。

    宋画祠也不信自己堂堂一个医生居然手不稳到扎了自己四次,她奋发图强,拿出钻研医术的精神对待做女工。

    可是事实证明,一个好的医生不一定就是一个好的绣娘,拿的稳手术刀不一定拿的稳绣花针。宋画祠就是此中典型,不认不行。

    当教她的蕙兰已经绣完了三朵祥云时,宋画祠半朵都没有绣完,而且那针脚……不忍直视。

    只不到一刻钟,她已经被自己扎了四次,而且连一朵祥云的雏形都没看到。

    “没事,你才刚开始学,多练几次就好了。”宋乔淑卧再床上看着坐在床边的宋画祠,拍拍她的腿,温声安抚她。

    然而,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因为宋乔淑接下来便告诉她:“祠儿,都怪姐姐疏忽,忘记告诉你了。女子嫁人,是要给夫家递自己亲手做的针线活的。你现在去做,还来得及。”

    针线活?宋画祠有点懵。她拿针给病人缝伤口还行,但是绣花就……她还真的没试过。

    “唉,母亲早逝,我这个姐姐竟也没有为你操心。你的婚事,也不知姚姨娘准备的怎么样了,我怕她又给你使什么绊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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