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长安人张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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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良人都是些糙汉,都咧嘴大笑,随张敬一起咒骂突厥人,大大咧咧道:“干他娘的。”

    战场漩涡之中,徐天然青衫沾满了猩红的鲜血,短短一刻钟亡于徐天然剑下已经不下三百骑,但是仍旧被重甲步卒重重包围,根本看不到一条逃生的缝隙。

    忽然,一个威严的声音想起,“住手!”

    轧荦山回头望去,原来是柳国忠来了,轧荦山调息了片刻,伤势缓过几分,见柳国忠满脸怒容,只能赔笑道:“属下见过柳尚书。”

    柳国忠斥责道:“轧荦山,你好大胆子,竟敢直接下令进攻挹翠楼,你难道不知公主殿下尚在里面吗?”

    柳国忠提及公主殿下,而不提及自己儿子便是极为聪慧的为官之道,只此一言便占据了绝对的道理,可以对轧荦山横加指责。

    轧荦山见高高在上的柳国忠颐气指使的模样,强忍下怒气,忽悠道:“国舅爷息怒,属下奉旨行事,也是无奈之举。”

    柳国忠见轧荦山的神态竟然有些许倨傲,原本不过是自己脚下的一条狗,竟敢违逆自己的命令,柳国忠哪里能忍,三两步上前,当着轧荦山属下的面,直接一巴掌狠狠落下。

    轧荦山部下敢怒不敢言,连玄都观众人也是紧握拳头,却不敢妄动。

    轧荦山轻轻摸了摸脸颊,摇头讥讽道:“就这点气力,跟娘们一样。”

    柳国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一条狗竟敢朝主人犬吠,柳国忠气急败坏道:“轧荦山,你想造反吗?竟敢违逆本官,明日我就禀告王上,将你治罪。”

    轧荦山已经魔怔了,他缓缓起身,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刀,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柳国忠满脸难以置信,缓缓后退,直至抵住了车驾,自己带来的扈从发觉不妙,挡在主人身前。

    一名灰衣老者,不用多言必是九品止境武夫,另有三名八品武夫,这般强悍的护卫按常理,在长安城鲜有敌手,奈何今日他的对手是轧荦山,逍遥道人不等轧荦山下令,只是一把细小符剑祭出,电光火石只见,那名止境灰衣老者尚且来不及反应就被三寸余的小飞剑穿透了咽喉。

    柳国忠扶着马车,看着一步步靠近的轧荦山,吓得嘴唇发白,颤抖道:“轧荦山,你疯了吗?”

    轧荦山冷静道:“早死晚死都得死,今夜且算我大发慈悲,先送你一程。”

    谢玄羽凑到被捆成粽子一般的柳玉柱身旁,幽幽道:“你爹快死了。”

    柳玉柱好歹是长安城中膏粱中的膏粱,处变不惊道:“你爹才死了,我爹乃堂堂吏部尚书,国舅爷,谁敢杀他?”

    谢玄羽挠了挠头,轻声道:“我爹是死了,不过你爹也死了,轧荦山亲手砍的,你想不想看,我可以扶你起来。”

    柳玉柱浑身颤抖,“你骗人,轧荦山是我爹心腹,怎么可能杀他?”

    谢玄羽将扫帚头取下,将柳玉柱绑在把上,高高挑起,柳玉柱睁大了眼睛,看见倒在血泊的父亲和握着大刀的轧荦山,顿时,涕泪横流、连裤裆也湿透了。

    这些膏粱子弟大多如此,闯出再大的祸事也不怕,反正有老头子擦屁股,但他们内心深处最怕的就是自个儿亲爹没了,或是失势了,在长安城,一旦没了权势,那些原本在自己面前低头哈腰之人就要踩着自己的脑袋撒尿了。

    柳国忠死了,柳府塌了。

    徐天然望着密密麻麻的重甲步卒,连续突围几次都无法彻底摆脱包围圈,这些突厥兵真是不怕死,自己的气力耗费甚大,若是再不能突出重围,恐怕就真走不了了。

    崒干见谢玄羽将柳玉柱挂在了挹翠楼屋檐之下,然后朝自己缓缓走来,心知自己命不久矣,沉声说道:“小道士,死后烦请转告轧将军一声,崒干一生追随他,死而无憾。”

    谢玄羽一脸疑惑道:“我为何要杀你?”

    吴清风看似云淡风轻,其实真气耗费甚大,此时仍旧忙着调息恢复真气,眼见徐天然身处险境,却也来不及相救。

    谢玄羽取出符剑,登高远眺,一旦一袭青衫支撑不住,自己立即突入重围,想办法营救徐天然。

    南宫千白扯住谢玄羽的袖子,摇了摇头。

    金仙和颜令宾同时掩面啜泣,她们都知道,南宫千白的意思很明显了,若是徐天然自己回不来,再多去一人也就多折一人,于事无补。也许,她们所见的一袭青衫便是此生最后一眼。

    轧荦山将柳国忠的头颅踩在脚下,仍旧不解恨,刀尖将那双不瞑目的眼眸剜出,再重重一脚踩碎。

    南宫千白心知,轧荦山已经彻底疯了。

    徐天然手臂已经微微颤抖,自己割下的头颅已经不下千颗,而身上也留下了不少伤痕,虽皆是皮外伤,但是浑身浴血,触目惊心,宛如一个血人。

    徐天然在平地对抗重甲步卒,比吴清风守住挹翠楼大门

    南宫千白仰天长叹:“天要亡长安吗?”

    忽然,挹翠楼门前出现一众武僧,南宫千白不禁激动地握着拳头,朝着净土小和尚双手合十,远远打了个招呼。

    净土眼见一袭青衫身陷战场之中,但自己几十名武僧若是一股脑冲进战场不过是杯水车薪,索性净土先率人入挹翠楼,帮助南宫千白守住大本营。

    徐天然深吸一口气,后退了几步,重甲步卒大阵也无人敢上前,这一袭青衫哪里只是一名江湖人,像战神一般立于包围圈中,地上密密麻麻一千余具尸体,让重甲步卒也不敢轻易上前了。

    轧荦山笑眯眯道:“消耗得差不多了,你们把青衫头颅拿了。”

    原来,轧荦山的如意算盘就是用普通步卒消耗徐天然,等他真气衰竭之际才动用玄都观的力量将他拿下。

    徐天然倒吸一口凉气,硬提起一口气,反手握住人间剑,准备殊死一搏。

    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卷起一阵尘土,轧荦山脸上闪过一抹阴鸷。

    张敬立于一座屋顶,大喊一声:“长安人张敬在此,贼人速速受死。”

    不良人齐声道:“不怕。”

    张敬笑道:“对,怕个锤子,把那些突厥王八蛋赶回老家去,保卫王上,保卫长安,保卫百姓。”

    柔儿不知公子口中绝代双骄是何意思,青衣、白衣两名剑客已然是长安最强悍的武夫,配得上绝代双骄的称赞,但是公子口中似乎对二人有着无尽的期待,这又是为何?在长安,止境武夫已经走到头了,难道他们还能更进一步?

    荐福寺,七十二名武僧在净土小和尚的带领下,手持铁棍,浩浩荡荡奔向平康坊,而监院真海更是一马当先,健步如飞。

    柳府,小厮柳宝守着大门,焦急地等着老爷归来,远远见老爷的马车,末等家丁柳宝不要命一般扑倒在柳国忠车驾前,痛哭流涕道:“老爷,不好了,大公子在挹翠楼被贼人抓起来了。”

    张敬登高朗声道:“胡贼轧荦山,想要谋害王上,更要祸害满城百姓,兄弟们,咱们不良人能坐视不理吗?”

    不良人齐声道:“不能。”

    张敬沉声道:“轧荦山手上有铁骑,咱们不良人会怕吗?”

    然而,细细想来,轧荦山却越来越害怕,自己下山之后,恩师便消失无踪,自己骤然富贵想要回报恩师也无从寻起。若是恩师设计了自己的人生,那自己的一生可不就是虚妄的一生?

    逍遥道人不知为何一向果决的将军突然变得犹犹豫豫、优柔寡断,当机打断了轧荦山的思绪,沉声道:“将军,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里有那么多可以思考的余地?”

    轧荦山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逍遥道人和凌霄道人,他们都是突厥孤儿,因为同一个目标聚在一起,如今星海血咒已经布置完成,只要唐王启动大阵,届时三人皆可一举得道飞升,成为天下的神祗,在最紧要关头哪里能听青衫剑客一派胡言?

    柳国忠掀起车帘,脸色阴沉,旋即,调转马车直奔挹翠楼。

    长安不良人张敬,将手底下的兄弟们都聚在一起,凭借张敬在不良人中的名望,麾下汇集了一千余名不良人,他们只着软甲,手持制式佩刀,根本无法正面与披甲禁军相抗衡。

    青衫剑客骤然发力,剑光四起、剑气纵横,转瞬,数十重甲步卒喉咙被剑气割断,重甲步卒早已心存必死之志,却至死也不知道剑气从何而来,比起吴清风一剑剑将骑卒头颅斩断,青衫剑客更为过分,只是一剑封喉,将节省气力发挥到了极致。

    南宫千白在柔儿的陪同下爬上了七楼,看着一袭白衣和一袭青衫,不禁感叹,“三生有幸见证绝代双骄。”

    他突然出现在了自己人生,每月初一传授自己武艺,十五检验自己的修炼成果,那段日子成为了轧荦山记忆深处最美好又最惨淡的时光。孤儿得到了一份突如其来的关怀,自是倍感珍惜,恩师的教导一一遵从,但恩师严厉的责罚,他也一一承受。整整五年时光,轧荦山被恩师羁押在一处山洞之中,历经磨难才修炼有成,突破了七品境界,恩师这才让他下山,而五年之中恩师在他心里悄然种下了对长安的仇恨。

    突厥亡于大唐,誓为突厥复仇,成了轧荦山一生的信条,而恩师也将星海血咒的秘密告诉了轧荦山,曾言星海血咒是突厥王室传承千年的秘密,而突厥之所以亡国也是怀璧其罪,大唐觊觎星海血咒,这才派兵灭了突厥。轧荦山先入为主,一直以为恩师是突厥王室残存的遗珠,一直对恩师言听计从,从未想过对自己恩重如山的恩师戕害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徐天然紧闭双目,神识探出,他的剑要比吴清风更精准,重甲步卒的脖颈露出的狭小缝隙隐藏在盾牌之后,只要绕过盾牌才能轻松斩落重甲步卒的头颅。

    挹翠楼主门,一袭白衣浑身沾满了猩红的血液,清风剑剑刃上挂着一条纤细的鲜血河流,轧荦山震惊了,自己一千骑军悉数被白衣剑客斩断了头颅,挹翠楼大门已经被高高堆起的一千骑的尸身、头颅封堵得严严实实。

    唯有白衣剑客仗剑独立于尸山之上,一夫当关。

    轧荦山当机立断,大手挥下,一千下马的骑卒开始发起不要命的冲锋。

    平康坊内道路并不宽敞,不利于骑军冲锋,索性骑兵当步卒来用,而前三排皆是持盾重甲士卒,若是徐天然一味用强,不过斩杀不足三百重甲步卒便气力耗尽,成为轧荦山砧板上的鱼肉。

    轧荦山陷入沉重的回忆,一生宛如一幅长轴画卷缓缓展开,轧荦山不禁怀疑自己的人生难道真是被人设计的,自己的出现不过是一颗棋子,自己艰苦奋斗的一生结果只是大人物为满足自己私欲而虚构的一生?

    轧荦山命运的转折点在于遇见恩师,至今轧荦山不知恩师的真正面容,他总是戴着一副面具,传授自己修行之法,让自己这么一名突厥孤儿得以在长安城谋得一份锦绣前程,有了如今的滔天富贵。

    恩师,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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