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已经转型的产业不是一纸令下就能恢复的，那些投入的资源还没有到达收获的季节，更不是说停下就能停下的。
还是那句话，资源和人口转化为战斗力是需要时间和积累的，尤其是沃德斯曼帝国这样人口稀少，更加依赖军工装备的国家。
对于帝都的态度，三大军城早就有所准备，但东南行省明显的恶意，恐怕就与当时老肖恩的一系列政治活动有着很大关系。
这一点从后续兵力在三个军城的分配比例以及军械物资的补给情况就能明显地看出差距。
虽然表面上是同样的师团数量，可是只有他们这些老军人才知道，第一批补给高坎城的两个师团是所有二线师团里人数最少，武器装备最差的两个。
抽调足够的基层军官去充实这些队伍，让一线的防御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伤亡一度激增。
如果不是高坎城多少还有些人脉和积累，额外获得了一些帮助，真的要被东南的那些权贵坑死了。
所以如果说老肖恩最后在制订防守策略时是故意牺牲高坎城，布拉德觉得那简直是无稽之谈。
从他让贝德里设伏阻截草原人开始起，老伙计恐怕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与高坎城共存亡了。
接到老肖恩临死前的鹰羽传书，看到磐石城堡废墟的时候，布拉德就明白，这是老肖恩在用半个家族进行赎罪，并且托孤于他。
因为只有作为至交好友的布拉德才会念在这么多年的情份上保全家族的荣耀，只有布拉德的威望才能压服其他两个家族，让群龙无首的高坎城能够花费最小的代价稳定下来。
猎影师团的老杜伦，岁数够大，威望也足，但为人阴沉狡诈，缺少了那份大器。
巨熊师团的道格拉斯虽然沉稳大器，胸有沟壑，但在几位老家伙里岁数最小，巨熊成为称号师团的时间也最短，家族底蕴和资历上先天不足。
这让他在应对错综复杂的高坎城贵族群体，乃至外界压力时会有些吃力。
不过他的那个孙子威斯理倒是一个人才，天生的统帅，如果再有30年时间的积累，或许巨熊家族会真正的迎来黄金时期。
综合来看，狂狮布拉德或许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但性格坚韧豪爽、资历够老、经验丰富，狂狮家族在高坎城乃至整个帝国的势力经营也盘根错节，家族底蕴十足。
最关键的是，布拉德有两个好儿子，也有两个好孙子，在第二代和第三代的交往中拥有更多的群众基础。
狂狮家族的人或许暴躁，但奇怪的是，无论是布拉德本人还是他的儿子和孙子，都人缘极佳，好像这个家族的人天生就有一种另类的亲和力，独属于铁血军人的魅力。
弗朗西斯和马修这两个儿子就不说了，单说那两个孙子。
大孙子布鲁斯，大气稳重，胆略过人，天生的将军，且直爽豪迈，没有阴毒的心思。
更绝的是那个小孙子菲利普，犹如惊世的宝剑，短短两年间便崭露锋芒，惊艳世人。
尤其难得的是，小小年纪就非常懂得进退之道，在声望最隆时高调宣布加入神殿，避免了萧墙之祸。
不仅保全了兄弟的情谊，更让皇室和神殿不知不觉站在了他的背后，让其他家族在放松了警惕的同时，却又更加的忌惮。
如果这里面没有老布拉德暗地里的指点和安排，其他几家根本就不信，可偏偏又计较不起来，谁让人家确实有资本呢。
只有布拉德自己才知道，这里面他的贡献确实有，但更多的还是那个如妖孽一般的小孙子自己的主意，这个孩子从小就表露出了个一般孩童完全不同的智慧和处世哲学。
不过布拉德很满足，就像嘴边这杯香浓滚烫的咖啡一样，让他从外面暖到了心里。
“看过你父亲了？”
“嗯，这时候差不多也该醒了。”
听着小孙子语气里隐藏不住的喜悦，布拉德更加满意了，这是一个心里有爱的孩子。
他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已经空了的咖啡杯，从没感觉这种发苦的饮料竟然这么好喝过。
“你的那些部下都安排好了？”布拉德没有关心那些草原人的下场，孙子既然已经带队回来，就说明那些残兵败将的草原狼寇已经伏诛，根本不值得他投入太多的关注。
菲利普点了点头，给自己和布拉德都点燃了一根香烟，祖孙俩吞云吐雾起来。
“新红月关那边来了消息，补充过来的玛迦团已经启程，铁路线也维修完毕，最迟后日下午就能到达。
我打算完成整编后，把她们都并入红蔷薇骑士团里。
另外我已经在来之前和索菲娅商量过了，她这次带过来的女性步兵全部借调给狂狮师团，是增援东部防线还是留守高坎城，全听您的号令。
那些高山族的大汉，包括留在新红月关的也交给您，我建议您把他们编进亲卫队。
这些人孔武有余，但军事素养并不高，不适合正规的战斗，如果伤亡太多，在南面那些人面前也不好看。
我的亲卫队可以给您推荐几个年轻人，从现在开始培养，或许会对高坎城，对狂狮师团的归属感会更强一些。
具体名单等我统计之后再给您，或许留在布鲁斯身边会更合适一些。
从一开始，布拉德就感觉到了老朋友心中的那抹悲观，而事情的发展也证明了这一点。
连续几年后备兵力不足、军械不足的弊端显露了出来，哪怕没有当时老肖恩的消极态度，恐怕结局也好不了多少，国情如此，大势所趋。
因为他选择让出更多的资源去追求更华丽的经济指标，默认了某些削弱高坎城、削弱磐石军团的方式，以至于极大的损害了其他三家的利益。
所以两年前菲利普他们的那次帝都冠军之战，其他三家趁机联合起来，给老肖恩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尤其是利用菲利普的谋杀事件，逼迫诺侯爵不得不公开表态站在高坎城的利益上，团结一致。
当时，布拉德陪他喝了好几晚的酒，并说了很多贴心话。
至今布拉德依然还记得老朋友在酒后不断重复的那句话，语气中透露出的萧索和无奈：“你有两个好孙子。”
但遗憾的是，还没等几家拿出一个稳妥的方案，分配好各自的利益，战争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突然爆发了，而且是这么的狂暴。
一直到了这两年，越来越差的身体让老肖恩不得不开始放权，并为自己的儿孙铺好后路。
有些事菲利普他们这些年轻人自然不知道，可是包括布拉德在内的几个老家伙不可能不清楚，老肖恩在暗地里已经向曾经的皇储，现在的帝国皇帝陛下格列佛投诚示好，就是希望在新的时代保留住家族的传承。
甚至不惜放弃高坎城城主和磐石军团团长的宝座，调回帝都或是东南行省成为一名虚爵的贵族。
这些事情，只有三家的二代直系继承人知道，比如布鲁斯的父亲弗朗西斯，但更小一辈的就不知道了。
老肖恩被三家团结一致的动作吓了一跳，被迫停下了动作，并加快了放权的速度，采用更温和的方式寻找家族的退路。
他的动作虽然隐蔽，但都在一个锅里吃了几十年的饭，他的小动作怎么可能逃过布拉德他们的眼睛，终归还是露出了蛛丝马迹。
对于他的隐忧，其他三个老家伙不是不能理解，甚至暗地里是窃喜的，但是老肖恩选择的方法错了。
老肖恩的儿子贝德里，天资鲁钝，性格暴躁激进，更适合成为一名单纯的骑士，而不是一位指挥官，一位军城的继承者。
所以这么些年来，老肖恩一直没有过早的放权，牢牢地站在高坎城第一人的位置上不肯松懈，哪怕他比布拉德还要大上将近十岁，早就应该退居二线颐养天年，把一切都交给自己的接班人。
但是如果作为上级和领导者，无论是高坎城繁琐的政务还是那些依附在诺家族身上错综复杂的贵族关系和利益链条，都不是这个有些憨直暴躁的大个子能够掌握的。
到时其他三家即便看在诺侯爵多年的情谊上不会落井下石，也一定会在必要的时刻追求自己家族的利益，这与情谊无关，而是贵族阶层赤裸裸的权利结构带来的必然后果。
一旦几位老家伙都故去了，等待诺家族的将是更加凄惨的结局，甚至还会让团结的高坎城分崩离析，这些都是诺侯爵不想看到的。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死了，恐怕儿子贝德里是斗不过这些老狐狸的，而且从目前来看，孙子的性格和他的父亲如出一辙。
如果大家都是伯爵平级相处，如果只是军务，贝德里或许会成为一个肝胆相照的兄弟和同事。
而在他的指挥下消灭的草原狼寇，更是不知几千万，甚至上亿。
所以从一个战士的角度而言，老肖恩的这一生并没有太多的遗憾，死得其所，甚至死得光荣。
但从一位世袭侯爵，一位传承了几百年的大家族族长的角度，老肖恩失败了，他并没有履行好自己应该有的职责，把家业完好无损地传给自己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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