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德沉吟了半晌，才问道：“你要去哪找她？”
菲利普抬头看着布拉德的眼睛，说道：“我要去那片大山，就是当年找到我的那个山谷。”
布拉德捋了捋胡子，说道：“仅此一次，再也不提？”
菲利普坚定地说道：“仅此一次，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再也不提。”
“好，你可以去，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布拉德大手拍在桌面上，说道：“多带点人，不仅保罗、钱德他们要去，你把你在学院里的那些爪牙也带去，也该让你们磨合一下了。
优胜劣汰，这次你回来，就把要带去佛罗艮城的人选确定下来。”
不怪他同意得这么干脆，别说林奇早就走了一周，他赶不上。
就算他们还在那片大山，如此广阔的疆域里要找到几个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艰难。
更何况他早就计划安排在菲利普去神学院之前，到前线历练一下，有保罗等人的保护，他们只要不和那些混血杂种爆发激烈的冲突，相信平安归来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祖孙俩都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算是达成了条件。
菲利普转身离开了城堡，就开始召集人马整理行囊，昨天他就已经通知了还在学院等待毕业的杜克。
他的目标不仅仅是那个山谷，更重要的是墨菲和亚历桑德拉那里。
昨天他就试图联系那个男人，但是连续几次通话一点回音都没有。
知道这个通话器的除了他只有蕴儿会用，如果这里面没有鬼，那才叫奇怪。
虽然不知道墨菲的准确位置，但是相信不会距离原来的宿营地太远，如今的墨菲早已不是当初的小头目，身边聚集了相当多的人，成为当地新生的势力之一。
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不难知道他们的消息。
第二天，所有人马都已准备妥当，一行30多人各自骑上了马背，向城外开去。
只有凯瑟琳临行前挽着菲利普的手叮嘱道：“蕴儿是个好女孩，值得你把她带回来。
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许用强，尊重她的选择。
另外，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菲利普给了母亲一个拥抱，又把双胞胎姐妹抱了起来，在各自的脸蛋上亲了亲。
小贝拉搂着他的脖子，眼泪含在眼圈里，哽咽道：“哥哥，你把蕴儿姐姐找回来好吗？我不会再哭了。”
小丫头还在自责，在她幼小的心灵里以为是因为她的抵触让蕴儿伤心地离开。
菲利普只好在细嫩的小脸上使劲亲了亲，保证道：“哥哥一定把蕴儿姐姐带回来，到时我们一起玩好吗？
蕴儿姐姐不是讨厌你，她只是在外面迷路了，哥哥这就去把她找回来。”
这才让小贝拉停下了哽咽，小鼻子在他的脸上蹭了蹭，然后不好意思地躲到了艾玛的背后。
而一向开朗大方的艾玛却没有小贝拉那样多愁善感，她给了哥哥一个热情的拥抱，在他耳边叮嘱道：“哥哥你要早点回来，我们会想你的，记得要给我们带礼物。”
菲利普笑道：“没有礼物就不想哥哥了吗？”
艾玛转着眼珠，调皮地回答：“那就想一半。”
逗得菲利普哈哈大笑了起来，额头顶着她的小脑袋玩闹了起来，将分别的愁绪都冲淡了几分。
菲利普骑上娜塔莉，最后扬了扬马鞭，转身离开。
他们先是乘坐火车，到达距离那片大山最近的一处边境防线，然后骑马走了半日才到了前哨营地红月关，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合法地穿越国境，沿着大路快速深入那片蛮荒的地带。
对于菲利普的到来，红月关的联队长伍德洛给与了极高的重视，甚至亲自带领100多名大兵护卫着把他们送到几十公里外的一处村庄。
从伍德洛和这个村庄的村民口中，菲利普得到了重要的信息，蕴儿和林奇一行人几日前就是从这里进入群山之中的。
只是相对于全副武装的菲利普等人，那一行人的速度并不快，但的确有人等在此处为他们引路，至今还没有见到他们回来。
这让菲利普增添了一份信心，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边境之外并非他想象的那么到处都是蛮荒，大路之上时常就会看见来来往往的运送货物的马车。
与那处村庄类似的营寨也有不少，里面都是几乎熟化的混血人种，多数以种田和贩卖大山里的特产作为生存的手段。
菲利普在里面还发现了不少沃德族人，他们都是在这里开着商铺，用廉价的生活用品与这些混血族裔交换着大山出产的珍稀货物，毛皮、药材甚至矿产。
根据伍德洛的说法，这样的混血人种数量不多，只有万人左右。
这还是从几年前开始的，他们依附在这条边境线上，比他们那些同种同源的亲戚生活富足得多。
除了不能进入国境线之内，他们早已习惯了双方的友好相处，甚至每年这些营寨和村庄还会主动交纳一笔物资算是保护费。
高坎城对这种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很多人都是靠着这条商路生活的，而在这片大山里，有了这些日渐熟化的混血人，他们的生意成本也下降了不少。
但是过了这个村庄20公里之外，就算是真正进入了蛮荒，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了。
菲利普没有丝毫的奇怪，有光的地方就有暗，同时也会有这种游离在中间灰色的地带。
不说别人，就是他们斯内普家族，在这里就设有货站，同时也是他们这次行动的向导。
向导是一位外貌与沃德族相似程度很高的老人，名字叫做波特，大约60多岁，年轻时是远近为名的猎手，岁数大了之后就靠着半辈子积累下来的经验和人脉，做起了掮客的生意，赚取一定的差价。
对于菲利普这样一行人，这几年波特接待过很多次了，无非是大家族的子弟出来游历而已，只是这次的身份貌似有点高。
作为一名混血族裔，波特对菲利普他们自然没有什么好感，但也谈不上什么恶感。
有一部分人对他的态度都很恶劣，但看在向导的身份上并没有肆意地打骂。
更多的则是无视，轻蔑的目光和冷漠的表情才是主流。
但只要侍候好了他们，丰厚的赏钱比他倒卖一年毛皮的收获还要大。
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和以往无数次没有什么不同。
但当他看见菲利普那头耀眼的白金色长发时，还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几年前那个恐怖的传说，混血族裔中的骄傲，那个白鹰盗贼团因为绑架了狂狮伯爵的小孙子，十几个宿营地几万人都被彻底从这片土地上抹去，白发穆迪本人更是被那头狂暴的狮子撕成碎片喂鱼。
当时老波特是亲眼看着全副武装的大兵开进大山深处的，又是带着滔天的杀气和盔甲上斑驳的血迹班师回来的。
他至今都忘不了那个恐怖的场面，无数的人头装在大车里，除了留下了腥臭的味道，还有无边的恐惧。
他们都知道那头老狮子是在震慑，可是这场疯狂的杀戮还是让他们不由自主地跪伏在了路边，把头垂到地面，双手掌心向上表示着自己的臣服，从那天开始，熟化的混血人也日益增多。
而今天，他貌似亲眼看到了当年事件的主人公之一，一位看起来英姿勃发的翩翩少年。
老波特连忙单膝跪在路边，表达着自己的敬畏。
菲利普并非纯正的沃德族人，他的三观早在前世就已经定型，所以对于这些人并没有根深蒂固的歧视。
虽然当年的宿营地和白发穆迪给他留下了的记忆并不是很愉快，但是在他心里并不会将一小撮人的错误归罪到一个种群身上。
当然，也不会亲近就是了，他现在只想快点追上他的女孩，其他的什么都不在意。
他把老波特拉了起来，而且是亲手，这让老波特受宠若惊，激动得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老人家，不用这么多礼，你对这片大山很熟悉，这次我们是要找人，一切就拜托你了。”
说着，他还让钱德拿出不少生活用品和金卡，塞到了老波特的怀里。
“这不行，不行，都是完事了才给钱的，而且这也太多了。”老波特快速地摆动着双手拒绝着。
“给你就拿着，做好了事情还有更多的赏赐，快点带路。”钱德在一旁呵斥道，结果收获了菲利普的一个白眼。
或许钱德的语气才是一个正常的态度，倒是让老波特平静了下来，连忙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直到继续踏上了行程，老波特才委婉地对菲利普等人说道：“到了大山里面最好还是不要提起小公子的身份。”
“为什么？”钱德奇怪地问道。
老波特此时也不像之前那么惶恐了，他苦着脸说道：“过了前面的那条大河就是生番的地界。
虽然狂狮的威名足以震撼这片大地，可其中还是有一些人对沃德族是充满敌意的，尤其是当初和白鹰盗贼团亲近的那一批人。
虽然我知道诸位都是勇武过人，但是如果没有必要，我们还是尽量避免这些麻烦要好一些。”
钱德刚要呵斥，就被菲利普阻止，他又问道：“你说的很对，我们的目的是找人，不是寻仇，不要节外生枝。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事情，你也一道说了吧。”
或许是菲利普的平易近人给了老波特一些勇气，他继续说道：“这里的生番也有不同，靠北低一些的山区主要以种植为主，很少劫掠。
如果不主动招惹他们，他们是不会刻意为难外来者的，甚至还会跟你们交易，换取一些物资金钱。
我平时主要就是和这些人打交道，认识的人也多一些。
但是越往南的地区就越高，气温也低，种植的人越来越少。
那些人要野蛮的多，时常也会抢掠这些寨子的粮食和女人。”
菲利普又问道：“那我们要去的营地算是哪种？又需要走几天？”
老波特答道：“那要靠南一点，也不是很远，大概四五日吧。
主要是有些地方会有大片的四彩桦，这个季节已经开始缩叶了，别说人了，就是野兽也进不去，只能绕路走。
另外最近出了一桩怪事，这时候进山有可能会有危险。”
“什么怪事？”
“自从今年夏天开始，大概每个月中旬总会有一群一群的野兽从东面往这里跑来，沿路摧毁了不少营寨。
根据那边逃回来的人说，每次兽潮之前总会听到巨大的响声，他们说这是山神在发怒。
不过现在已经快到月末了，应该不会碰上。”
东面，东面就是草原狼寇的地盘，不过中间有一座异常险峻的邙山山岭阻隔，人迹罕至，算是帝国边境在这个方向上的天然屏障。
一时之间菲利普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原本这个世界就有很多未解之谜等待人们去探索和发现。
不过现在他主要的任务就是追回自己的爱人，没有时间去解决自然之谜。
他点了点头，吩咐道：“那就快一些吧，你在前面带路，能节省一点时间就节省一点。”
老波特连忙点头称是，走在最前面，可以看得出他对这里很熟悉，不仅绕开了沿途的几个营寨，还总是会在临近夜晚时找到合适的宿营地。
夜晚的大山里黑漆漆的，菲利普坐在篝火旁吃着烤肉，不由回想起当初被墨菲背着穿越这里的情景，一晃几年的时间过去，几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在想你的海灵吗？”菲利普问向他旁边的一个男人，海灵是他女儿的名字。
男人有着一头醒目的白发，正是一年不见的保罗，按照约定，他准时回到了菲利普的身边，成为他的贴身保镖。
听到菲利普的问话，保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年前的那场惨剧，让这个男人沉默了许多，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也不知道该说是成熟了，还是颓废了。
只有下巴上浓密的白色胡须，让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
菲利普叹了一口气：“你还怪我吗？”
讲真，在他看来，眼前的男人有足够的理由恨他，如果不是他的命令，或许保罗还拥有一个完整而幸福的家，不会被那群杀人的疯子报复。
但是您也知道，不可能关我一辈子的，所以我不会去双子大陆，甚至不会离开东南，我只是想到一个地方找她。
如果找到了，我就把她带回来，如果没有找到或是她不愿意跟着我回来，我就真的放弃了，安心准备神学院的事情，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如果调换一下彼此的位置，他会说出更加深刻和感人肺腑的话语，布拉德实在不适合做心理疏导的工作，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
终于等到布拉德说得嘴干，喝了一口茶水，他才突然说道：“爷爷，我们都知道当年您和姑姑的亲生母亲的感情很深。
听奶奶简说，她刚刚去世的那一年，您瘦了整整20公斤。
我很幸运，我碰到了我的她，我又很不幸，我把她弄丢了，所以现在我要把她找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说着，他摆手阻止了布拉德的反驳，而是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知道没有您的手令，别说高坎城，我连狂狮城堡可能都出不去。
但是既然她已经选择了离开，一定有她的理由。
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要学会放手，学会尊重她的选择。
人的一生很长，有些人能陪着你走下去，有些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成长就是要懂得接受。
您别瞪眼，我并不是在揭您的伤疤，只是想告诉您，那个时候您的心里有多痛，我现在就有多难受。
一个男人或许这辈子会有很多女人，但是那个她却只有一人。
可是对面的少年看起来似乎不为所动，只是呆呆地看着书桌上那个样子丑陋的烟灰缸，这么多年一直摆在那里，从没有变过。
菲利普根本没注意听布拉德的威逼利诱，如果他真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或许真的会臣服于布拉德的淫威之下，但他不是。
所以，他告诉布拉德，他要去找她，把她追回来，无论她有什么苦衷，他都要和她一起面对。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不好受，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知道失恋的滋味。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你和我说的那些伟大的目标又算什么，小孩子的玩笑吗？
看来你还是不够成熟，我对你很失望，菲利普。”
布拉德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他改变主意，甚至用很重的语气说出最后那句话。
这件事确实是我和林奇做的不对，如果你要怪，就怪我们两个人好了，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现在对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准备明年年初去佛罗艮城的南方神殿学院，难道你要为一个女人放弃你的理想吗？
“什么？你要去找她？我不同意，简直是在胡闹。”
高坎城狂狮城堡里，布拉德一脸怒容地看着自己的小孙子，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这已经是从小山谷回来的第二天，菲利普没有质问布拉德，那没有意义，人已经走了，再多的质问除了发泄之外，一点用都没有，只能证明他的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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