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菲利普，恨布雷泽家族，甚至恨面前的巴蒂尔，还有迅速与他撇清了关系的二皇孙奥斯本。
他恨所有人。
哼，真的撇清了掉关系吗，那些钱可是实实在在留下过记录，每一笔都清清楚楚，就隐藏在这座地下工坊某个角落的保险箱内。
两个人各自怀着心思坐在那里喝茶，完全没有想到，此刻他们留在地面的明暗哨卡都已经被人拔除。
他们头顶的通风管道里，也钻进了一只小家伙，把最为危险的东西当做礼物送给了他们。
随着一声沉闷的爆炸，整个地下工坊都在颤抖，不少地方已经开始坍塌，管道和各种密封的容器断裂破损，将里面的化学溶液泄露了出来。
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喊叫，仓皇地往出口的方向奔跑，其中就包括巴蒂尔和韦德。
无论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爆炸，他们都知道原料泄漏后会造成怎样可怕的结果，所以反应比谁都快，跑得也比谁都着急。
但是很遗憾，无论他们怎样努力地转动出口处的旋杆，沉重的大门都没有任何反应，这让巴蒂尔和韦德意识到，外面已经被人封死。
越来越多的工人赶来此处，把门前堵得水泄不通，更多的人却没有来得及跑出车间就被埋在了泥土和管道之下。
黄褐色的溶液化为凝胶状的气体，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蔓延着，把那些还困在原地哭嚎的人淹没，随着一阵惨叫咒骂声响起，那里变得一片寂静。
堵在门口的人们在推搡着，喊叫着，秩序乱成一团，即使平日威严的监工和技术人员也不例外，所有人都是一副惊恐的嘴脸。
巴蒂尔抓住韦德，低声喝问道：“带我去密道，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韦德自然知道轻重，闪身进了一个房间，从里面把房门牢牢地锁死，任凭外面几个亲信如何地叫喊，也无动于衷。
密道很小，最多只能容纳两三人的进出，如果被愤怒的工人发现，堵在那里，谁也出不去。
只见他打开一个通风管道外的栅栏，趴着身子钻了进去，只要在里面爬行几分钟，就可以顺着一条向上的梯子，重新回到阳光之下。
类似的密道还有两条，分别位于整座地下工坊的前中后三个部分，可见当初设计时有多么的严谨。
身后已经传来砸门的声音，是那些不甘心地下属，两人加快了爬行的速度。
通风管道很窄小，以韦德的身材都勉强，更何况高壮的巴蒂尔，他只能像个蛆虫一样，侧着身子在里面蠕动，跟紧前面的韦德。
通风管道里很脏，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的污垢从巴蒂尔的脸上、嘴角擦过，有蛛网、老鼠和鸟类的粪便，还有化学气雾残留的尘垢。
但是一向有洁癖的巴蒂尔却好似根本没有反应一样，连脸色都没有变，只是艰难地爬行着，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这里越来越闷热，好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熔炉之中，他们两个便如同烤箱中的两只鸡腿。
脑门上流出的汗水混杂着那些污垢，让两个人更加狼狈不堪。
突然，前面的韦德发出惊恐的叫声，停止了前进。
巴蒂尔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怎么了？”
韦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哭，他大声喊着：“火，前面有火，过不去了。”
果然，巴蒂尔顺着缝隙看去，前面的通风管道里一片火海，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似乎前面是一个拐角，火光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巴蒂尔不由揉了揉眼睛，仿佛眼前出现了错觉，因为他发现那些火光就像液体一样，在转过那个弯角之后，向这边流淌而来，速度很快。
伴随着的，除了滚滚热浪之外，还有一股呛人的烟气。
“咳咳咳”两个人都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停都停不下来。
“是混合了磷的火油。”巴蒂尔更加有经验一些，立刻就认出了那股味道的来源。
“退回去，退回去，我们出不去了，路被堵住了。”
韦德眼看着火蛇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一缕头发都已经被烤焦，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可就在这时，身后也传来一声闷响，后面房间的大门也被暴怒的工人们砸开，所有人争相恐后地向唯一的出口挤去。
前路被断，后路被堵，巴蒂尔不愧是一代枭雄，迅速理清了面前的情况。
他看了一眼耀眼的火蛇，就向后挪动，钻入了另外一条通风管道。
韦德有样学样，紧跟着巴蒂尔的身影，只是他感觉空气中的烟气越来越重，即使他用袖子堵住自己的口鼻，还是不能阻止它们钻进自己的眼睛，耳朵甚至皮肤之中。
强烈的灼烧感和窒息感传来，让韦德发出惨嚎，双手抠着自己的脖子，脸色涨红，整个身子也疯狂地挣扎起来，甚至忘记了逃跑。
黄绿色的火蛇终于还是追上了他，慢慢爬上了他的身子，将他吞没。
韦德的凄厉的嚎叫在狭窄的通风管道里回荡，渐渐沉寂了下去，原本健硕的身躯在火蛇的撕咬下蜷缩了起来，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成为一块看不出形状的焦炭。
但也正是有了他的阻挡，让巴蒂尔暂时逃过一劫。
他摆动着大粗腿，踹掉身下的格网，钻进另外一个房间。
这是一间仓库，堆放着大量的成品，都码得整整齐齐，等待装运。
如果是十几分钟之前，巴蒂尔看到这一幕会非常的欣慰，但是现在只会让他感到惊恐。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有一颗火星落到这些货物上，哪怕只是烧穿了表面的油纸，会是怎样一种可怕的画面。
仿佛就在验证他的想法，还没等他离开这间仓库，黄绿色的火蛇顺着他留下的通风口滴落下来。
起先是一两滴，然后就是瀑布一样的壮观火海，浇在足有一人高的货物堆上。
同时也照亮了巴蒂尔那张布满污垢而惊恐的大脸。
秋日还有些暖暖的阳光里，整座帝都的人都在享受着悠闲的下午茶时光，或者与同僚和邻居高谈阔论着帝国的经济政治或是八卦新闻，就像无数年里的每个下午那样。
那些他欺负过的，他霸占过的，都会找机会还到他的身上。
以后在红山区他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而是一只人人喊打的灰鼠，见不得天日，就像此刻一样。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最后一批货物送走，然后亲自向那位大人负荆请罪，想必看在自己女儿的面子上，不会受到太严重的责罚。
至于皮特父子和布雷泽家族，是生是灭，完全就看那位大人的意思了。
泰勒完全没想到坐在对面的大光头脑子里正在转着什么鬼主意。
他不敢想象，失去了父亲这个最大的保护者，他以后的日子该会多么凄惨。
指望布雷泽家族那个老吸血鬼吗，可笑。
不说寡淡的亲情和从小到大无时不刻的鄙视，那个老家伙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吧。
但是与布雷泽家族合作了整整七年之后，他发现或许是灯下黑的缘故，这里却比那些看似偏僻的地方更加的安全。
这座地下工厂不仅从未被人发现过，即使露出了某些蛛丝马迹，也会被地头蛇一样的布雷泽家族轻松地搞定。
原本他也想把工厂安置在穆迪那样的营寨里，但是从骨子里讲，他也不信任那些混血杂种。
他最近很不顺，为了赶工，他连菲利普的庭审都没有参加。
原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却被反转，让韦德惊慌之下，最近一直都没敢回帝都，和巴蒂尔一起藏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
可谁知道，不知道该抱怨那个小鬼狡猾，还是运气太好，原本如此完美的圈套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损失惨重。
这次意外的翻船也给他敲响了警钟，貌似这次的手伸得太长了，违背了那位大人的意愿。
必要时完全可以当做炸药使用，只是不够稳定，没有那么易于控制。
原本他对于地点并不满意，因为这里距离帝都太近了，距离神殿太近了。
这次帮助戴克陷害菲利普，就是来自他的谋算，不仅可以报当年白鹰覆灭的一箭之仇，更是可以顺带把整个高坎城一系都牵连进去。
那样或许就有机会染指南方那片封闭的区域，布雷泽家族的儿子和孙子恰好就是最合适的替代人选。
为此，他不惜启用了女儿手下两名潜藏在帝都多年的杀手，后面更是埋了几条暗线。
如果被他们得知其中的秘密，那么恐怕就会永无宁日。
还是这些商人家族更好控制一些，只要他抛出一些小小的饵食，就会趋之若鹜地扑上来，贪婪而愚蠢。
原本他想立刻逃离帝都这个是非之地，但是神殿不知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在各个关卡严加盘查。
再加上最后一批货物还没有生产完毕，为了大局，他不得不隐藏在了这个狭小肮脏的地方，时时刻刻忍受着空气中那股消散不去的难闻味道。
这里原本就是布雷泽家族的地下工厂，现在更是被改造成生产违禁品，虽然不是炸药的完成品，但却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种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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