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芙也学着她向潭水叩首，这是林晏的生母，她也应该替他磕几个头。
“走吧，我跟你去京城，路上我再同你慢慢说。”
苏芙大喜过望，没料到冷面冷心的静虚师太，一旦决定了，却如此彻底。
两人一起出谷，静虚师太又返回太青寺中，去向主持辞行。苏芙在外面等了片刻，她便背着个小小的包袱出来了。
“走吧。”
夕阳下，她清瘦的面庞染上了一丝红霞，感觉忽然间就从行尸走肉，再次活了过来。
当夜他们没能赶到城中，就在城外投了家小小的客栈，摇曳的昏黄烛光下，静虚缓缓地给她讲述自己的故事。
她本名就叫钟秀，并不是王家的奴仆，而是王清蕴从路边捡回来的。
当时她病得差点儿死掉，倒在郊外的路边，气息奄奄，正是暮春踏青时节，来往的达官贵人很多。
可却无人看上她一眼。最新
只因她浑身生了恶疮，流脓灌水，恶臭扑鼻，一大堆的苍蝇蚊子围着她转。
唯有王清蕴，远远地看了一眼，便吩咐人将她送去了医馆，又让人留下了足够的药费。
病好之后，孤苦无依的钟秀打听到了王清蕴的身份，在路上拦住了她。
“小姐，我愿意跟着你，而且我也没地方去了。”
王清蕴一身艳如火的红裳，骑在雪白的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府里不缺奴婢，你有什么本事可以让我把你留下来？”
“我什么本事也没有，只是认准了小姐这个人，而且这条命本来就是小姐给的。”
钟秀神色坦然地望着她。
也许是这番话打动了她，王清蕴最终将她留了下来。
那一年，王清蕴十二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龄，家世不凡，容貌出众，才华更是让人羡慕。
刚开始钟秀只是个粗使丫头，比不上从小跟着她的柳儿，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王清蕴对钟秀越来越信任，渐渐的很多事情都更加倚重于她，虽然名分上两个人都是贴身丫鬟。
但小姐明显更喜欢默不作声的钟秀一些。
小姐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第一美人，无数贵胄公子趋之若鹜。
上门提亲的媒人多如过江之鲫，而她也有了心上人，那个风流俊俏的少年探花郎。
两家的长辈看在眼里，互相间也都有这个意思，毕竟双方门当户对，孩子们也确实都很优秀。
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
她是个性格热烈开朗的女子，认定了谁便百死不悔，与他诗酒唱和，骑马射箭……
谁也没想到，如日中天的王家，有一天也会倒，还倒得这么惊天动地，猝不及防。
王老大人得到风声之后，连夜将她强行送去了林家，老泪纵横地求她与林家大公子立刻成亲。
她那么聪明，自然知道大事不妙，可面对老父亲的泪水，嘴硬心软的王清蕴，最终选择了屈从。
她本想与林见深商量，能不能假成亲，先瞒过父亲再说。
可早就倾慕她美貌的林见深，根本就不理会她的哀求。
洞房第二天，伤心欲绝的王清蕴却得知，王家被抄家了，父亲也进了大狱。
后来更是传来了父亲不明不白惨死狱中的消息，她每日里忧心如焚，林见深却只知道在她身上满足私欲。
根本就不管她的死活。
林老大人也迅速地告老还乡，带着一家人回到了明州，没多久，苏长青就从京城赶了过来。
两人在城中酒楼会面，得知真相的苏长青，只怪命运无常，喝得酩汀大醉。
王清蕴在旁边亲自照顾了他一夜，到了天亮才离开。可这件事情，却被别有用心的柳儿告诉了林见深。
听说妻子与苏长青在外面待了一整夜，林见深暴跳如雷，根本不听她的解释，还动手打了她。
幸亏被老夫人察觉了她的伤势，出面干涉，林老大人还将林见深揍了一顿，给儿媳妇出气。
从此之后两人的关系陷入了冰点，对他已经绝望了的王清蕴，再也不许林见深接近自己。
而颇有几分姿色的柳儿，却趁虚而入，和林见深一拍即合，两人臭味相投，很快就搅和在了一起。
王清蕴早就对他失望了，对于柳儿的背叛也无动于衷，根本就懒得理会。
看着她秀丽的眉间爆发出逼人的戾气，静虚师太终于惊觉，她说的都是真的。
站起来向着潭水拜了三拜，“小姐，我去给你报仇，也去弥补你此生最大的遗憾。”
“但我说报仇，不是为了父亲，却是为了林晏，他身为人子，无法手刃杀母仇人，但是我可以替他动手。”
苏芙平静而坚定地看着她。
“你和他，你们……在一起啦？”
“好，我帮你，将来你要让我亲眼看一看那个恶魔是怎么个下场。”
静虚师太思量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放心，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生生地在地狱里煎熬。”
见到她终于开口，苏芙也是精神一振，她指着脚下清澈见底的潭水。
“静仪师太的墓，应该在这里，质本洁来还洁去。”
静虚毫无光芒的眼睛开始有了情绪，“好一句质本洁来还洁去，小姐这一生，都毁在了林见深手上，你让她如何去面对那个孩子。”
静虚师太再也想不到，苏长青的女儿不仅没有死，而且还与王清蕴的儿子相恋了。
难道，这真是冥冥中神灵的安排？让两个错过的有情人，弥补遗憾。
静虚师太显然听说过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果然是，你的鼻子嘴巴都像母亲，眉眼却像父亲，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静虚师太转动佛珠的手越来越慢，最终她叹了一口气，停了下来。
“你知道小姐的坟墓在哪里吗？”
“你？”静虚师太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是林家的人吗？”
苏芙摇头，“我不是，我是苏长青和慕容宛莞的女儿，苏芙。”
“你是阿芙？”
苏芙不想劝她放下，有些仇恨穷尽一生，也无法原谅，她有什么资格去说这样的话。
沉思了一会儿，苏芙这才试探着开口，“如果我答应帮你家小姐报仇呢？”
第188章质本洁来还洁去
整整一个下午，苏芙都在娓娓诉说着林晏的故事，她本来就口才极好。
这样听起来平淡却细腻的诉说，却最是能打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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