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点点头，语气里有着抱怨，“是有点儿，那王公子事儿特多。”
沉默了一下，又低声问道：“祖母，我感觉王靖之是冲着我来的，您可知缘由？”
林老夫人微微一愣，着意看了他一眼，转头对下面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吩咐，“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着了。”
苏芙知道她是有要紧话说，原本也打算跟着退下去，谁知林晏却拦住了。
“祖母，此事幸得红衣提醒。”
林老夫人不动声色地看了红衣一眼，点头应允。心内却暗暗惊讶，她果然没看错这丫头。
晏儿对外人防备心甚重，却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她推心置腹，信任有加，着实不容易。
浣雪过来替他们又添了些荷叶蜜水，她是老夫人的心腹，自然不用避讳。
“那王靖之一过来，我就知道是因为你母亲的事情。”
老夫人慢慢喝了两口蜜水，润润嗓子，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浸着满满的回忆。
“当年你外祖已经预感到会出事，寻了个机会，暗地里将清蕴托付于你祖父，并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林晏紧张地看了苏芙一眼，后者却回以他鼓励的笑容。
“清蕴并非王愈的亲生女儿，乃是受人所托，代为抚养。”
这件事情两人早已分析过，所以并不意外，林老夫人察言观色，也暗自点头。
“只是，他也不肯透露清蕴的身世，却说将来若有人拿着半边玉佩来寻，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林晏一阵失望，最重要的信息祖母居然也不知道，看来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那信物可是在祖母这里？”
也许从玉佩上能够分析出一些蛛丝马迹。
老夫人点头，挥手示意浣雪去取，片刻之后，端来个红绸包好的小巧盒子。
打开来，却是个精美的白玉浮雕盒子，上面是并头缠枝牡丹。老夫人亲自接过来，从头上摸下来一支样式古朴简约的百合乌木簪子，插进锁眼中转动起来。
林晏吃了一惊，这支簪子他从小就看见祖母戴在头上，从不曾取下来过，原以为是祖父所赠，有着特别的意义。
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白玉盒子的钥匙，可见她老人家是多么重视这件信物。
左右转动了几圈，随着一声脆响，盒盖应声滑开，露出了里面的白色锦缎包裹。
老夫人颤巍巍拿起来，一层层小心地揭开，果然是半块断口整齐的青色玉佩。
“你仔细看看吧。”微微叹息一声，老夫人将玉佩递了过去。
林晏郑重地接过来，对着灯光细细地打量，第一感觉这青玉品相非凡，润泽如脂，通体透亮，里面隐隐约约有血色纹路，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形状看上去仿佛是兽形，这块是后半段，但由于有些抽象，仿佛是猿猴，又仿佛是狮虎之类，实在分辨不清。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雕工精美，流畅生动，绝对出自名家之手。
除了能够看出来对方身份非富即贵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林晏不由得有些失望。
回头见苏芙盯着玉佩若有所思，心念一动，问道：“红衣，你看出些什么？”
苏芙略微犹豫了一下，她本不欲在老夫人面前卖弄聪明，怕她忌惮自己，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照实说。
也算是侧面试探一下老夫人对自己的真实态度，到底能够包容她到什么程度。
“红衣有些浅见，说出来也聊作一种猜想吧。”
老夫人煞有兴趣地看着她，这是在给自己留后路了，果然有趣。
“我观这玉佩的质地，倒是很像书中记载的青田美玉，而且还是其中的上品，血玲珑。”
青田玉产自大魏，乃是传世名玉，但近百年来已渐渐绝产，流传于世的存量极少。
林晏家境富有，就连他也从未见过真正的青田美玉，更别说这等绝品了。
“还有这雕工，十分大气，很有些绝世名师傅少陵的风格，而且他最擅长的就是各种上古瑞兽图案。”
说着又反复打量了几眼，很肯定地说道，“这玉佩应该雕的是……朱厌。”
林老夫人对儿子并不上心，唯有这个孙子因为亲手抚养，感情比别个深厚得多。
一边抚摸着他的头顶一边问道，“今日回来的这么晚，累着了吧？”
说着蹭地跳起来，一扫刚才的疲惫之色，又变得精神抖擞。
“走，我们去给祖母请安。”
苏芙立刻跑出去叫了丰儿和松韵，鹤影，又叫了两个成年的男仆跟着，毕竟天色已晚，园子里又幽静，以防万一。
“祖母，孙儿给您请安了。”
林晏快步走到老夫人身边，一把扑进她温暖的怀中。
“好好好，我的乖孙。”
言外之意，之前他们的猜测已确凿无疑，而真实的情况很可能比他们想的还要严峻。
这个苏芙其实也想到了，历朝历代的报恩寺主持基本上都是由皇室人员担任，所谓的报恩寺其实也就是皇室家庙。
“既如此，我估计很快就会有大老爷的升迁令下来了。”
老夫人虽然还未睡下，但已经洗漱过了，见到宝贝孙子此时过来，脸上立马浮现出笑容。
虽然只是一天未见，但因为林晏刚刚搬出去了，心理上竟然觉得许久未见一般。
这番话如糊提灌顶，让被亲情所囿的林晏豁然开朗。他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如何能瞒过祖母。
“对啊，毕竟前尘往事祖母她老人家比我知道得清楚多了。”
苏芙肯定地回答。
“报恩寺方丈净虚禅师乃是皇室宗亲，消息灵便，他与寂严法师是多年好友，无话不谈。”
“是，我也这么想。”
两人一时无语，各自垂首思量。
“大少爷，我觉得这件事情不能瞒着老夫人。以她老人家的智慧，恐怕比我们还早一步发现，只是顾惜着你年纪小，引而不发罢了。”
话说到这份上，这个答案早已呼之欲出，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了。
对林晏而言，早做准备有百利而无一害，否则就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第22章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了
林晏先是惊讶地扬眉，然后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半晌方道：“他真如此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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