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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瓷应了一声,苍玺接着说道:“本王还去见过了周信与锦绣郡主。”

    “他们两人什么态度?”傅瓷问道。

    苍玺苦笑一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傅瓷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说道:“这也怪不得他们,大难面前,各位自己。”

    苍玺点了点头,“本王知道。只是,苦了你了。”

    “王爷这话见外了,你我夫妻,理应同甘共苦”,傅瓷回答道。

    苍玺将傅瓷揽进怀里,“本王只想与你同甘。”

    傅瓷笑了笑。

    香罗拎着食盒进了门。食盒里有两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白米饭,还有一素一肉。香罗把餐食一并摆到了桌子上,“王爷与王妃凑合些。”

    苍玺微微颔首,接过香罗递过来的筷子,“姑姑辛苦了。”

    “王爷哪里的话”,说着,将另一双筷子递给了傅瓷,“王妃晚膳用的少,也再陪着王爷用些吧。”

    傅瓷应着,接过了香罗手里的筷子。

    苍玺往傅瓷的碗里添了不少菜,“本王出征这些日子,你都饿瘦了。”

    她哪里是饿瘦的,分明是担惊受怕才落得个人比黄花瘦。

    香罗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甚是甜蜜,也跟着乐呵。苍玺对傅瓷向来说话带着三分笑意,远没有对外人的那般冷漠。傅瓷不是个喜怒于色的人,偶尔有些小女儿的娇嗔也只对着苍玺才有。

    只是,眼下情况非常。任由苍玺如何想着法子逗着傅瓷,她也是眉头不展。

    苍玺知道傅瓷在担心什么事情。先前,周则用了不少心思对付苍玺,如今能痛痛快快的将他踩在脚下,傅瓷料定周则定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

    见傅瓷心神不宁,苍玺拍了拍傅瓷的手背,“你放心。安定好了母后那边的情况,本王辞官随你隐居市井。”

    闻此一言,傅瓷抬头望着苍玺,恰好与他四目相对。苍玺的目光很温柔也很坚定,让人看着很安心。

    “好”,傅瓷主动握住了苍玺的手,眼眶再次发红。

    傅瓷记得,新婚之夜苍玺给了她一个匣子。里面是银票和房契地契。彼时,苍玺说,这些都是他这些年置办下来的私产,希望能交给一心人代为保管。等到二人人到暮年,玺王妃拿着这些房契、地契来换一个能与她隐居市井,过一过布衣生活的玺王爷。

    苍玺与傅瓷又唠了一会儿,才由香罗伺候着歇下。

    天气转暖,把高宗的遗体迟迟不下葬也不是事儿。

    趁着朝中大臣一个个儿还没缓过神来拉帮结派,周则以太子之名先下手料理了高宗的后事,宣布高宗遗体入陵后即刻举行登基大典。待高宗的头七一过,再请四殿下周义的遗体入陵。

    高宗遗体入陵这日,周则放出了傅莺歌与傅绰约。满朝文武看着皇后对周则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只当她是因为高宗骤然离去而伤心过度。

    在场的出了满朝文武与皇后傅莺歌之外还有高宗的这些子女们。傅青满抱着小皇孙在高宗灵前痛哭流涕,周怀墨在傅长川怀里掩面哭泣,傅瓷心里难受却强撑着没哭出来。

    无论是出于什么,高宗对她不薄。看到这样一位老人如今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傅瓷心中说不难受都是假的。

    满朝文武,有人做表面上的功夫也有人恸哭流涕。那些个真心实意难受的,大多是跟着高宗一并打天下的老臣。

    令人惊奇的是,这一回,那位隐居在山林的陈秋实老将军也来为高宗吊唁。

    陈秋实老将军能来在一众朝臣的意料之外。资历老的,亲眼见了陈秋实老将军怒摔官帽,远离庙堂,不问朝政。资历少的,大多数也都听说过这件事情。

    见陈秋实老先生一来。那些个老臣一个个儿上前与他抱头痛哭忆往昔,那些个年纪轻的,也都想上前巴结一二。

    周则见陈秋实来了,急忙上前相迎。

    “父君若是泉下有知,心中定也宽慰”,周则说道。

    陈秋实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这些东西,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他陈秋实何曾稀罕过这个?

    见陈秋实不理自己,周则尴尬的笑了笑。陈秋实没看他,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跪在了高宗的棺材前。

    “臣陈秋实请圣上放心,我必遵照圣上与仇老夫人遗愿,助我明主、兴复承周!”陈秋实跪着抱拳说完后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那一叩首,陈秋实足足在地上跪了一盏茶的功夫。

    文武大臣看见陈秋实跪了,也都跟着跪了下来,苍玺等人也不例外。

    陈秋实跪在地上,脑子里全都是他与高宗早年那些事情。

    早年,高宗不得先皇的宠爱。是他们几个老臣陪着高宗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走了过来。这些老臣子里,有已经逝世的傅银赫老将军与仇夫人、苍擎王爷。活着的还有长清候,还有两三个文臣。

    这些人,包括高宗的妻子傅莺歌在内,每一个都能为了他去赴汤蹈火。只是后来,收兵权那桩事情,高宗做的伤了陈秋实的心了。

    兵权对于一个将军或者元帅来说是何等重要?

    陈秋实一直不明白,他们与高宗都是交过命的兄弟,高宗为何还相信不过他们一定要将兵权收回中央。

    倘若兵权还在他陈秋实的手中,这几年北狄、西戎怎么敢在边境作乱?

    一首叩罢。陈秋实一众人眼看着高宗的棺椁被人抬到皇陵。

    傅莺歌没掉眼泪,她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哭的了。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把她捧在掌心里的人已经去了,她必须学会坚强,还要学会为他守住承周江山!

    下葬之后。周则在百官面前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要求即刻让玺王爷苍玺宣布新皇登基。

    高宗扫了一眼众人,与陈秋实互换了个眼神交流后,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傅莺歌身上,高呼:“圣上有遗旨,劳请太子跪下听命!”

    闻此一言,周则愣在当场。高宗留下了一道遗旨,他怎么不知道?胡易辉也没与他讲过这件事情。

    “父君生前吃喝都困难,哪里来的力气写下遗旨?”周则心虚说道。

    苍玺走上金銮殿上,对着百官说道:“圣上生前留下一道密旨,藏在乾清宫‘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后。还请太子殿下先接旨,再商议登基之事。”

    听他这话,周则想反驳。不等他开口,陈秋实先高呼万岁,跪在了苍玺面前,喊道:“臣等接旨!”

    与陈秋实交好的那些个官员看到他一跪也跟着跪下高呼:“臣等接旨!”

    那些个年轻的官员,见这些老臣子都跪下了,以傅长川为首的年轻臣子也都跟着跪下高呼:“臣等接旨!”

    朝臣都跪下之后,周怀墨率先带头跪在了地上,“儿臣接旨!”

    周怀墨跪下之后,接着是周信、傅瓷、傅绰约、薛锦绣等人。

    一时之间,周则十分难堪,只好随着朝臣一齐跪下,喊道:“儿臣接旨。”

    国公傅骞与丞相宋濂见周则跪了下来也只能跟着跪下。

    苍玺命人从乾清宫“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后取出圣旨。周则看着局面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当即变了脸色。

    如今,怕就怕高宗,来一道废太子的遗旨。

    到那个时候,他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周则看着小太监站在梯子顶端,手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后摸索了许久。周则巴不得他什么都摸不出来。然而,最终周则还是眼瞧着小太监手里攥着个明黄色的东西。

    小太监快速下了梯子,将圣旨交到了苍玺手中。

    苍玺双手握着圣旨,重新站回了金銮殿之上,高声喊道:“皇帝遗诏:无论登基者谁,需尊傅氏莺歌为太后,不从者,文武百官人人得而诛之。令,玺王苍玺有功于社稷,朕身后,晋异姓王苍玺为摄政王,助新皇处理百事。”

    听苍玺读完,周则的手心出满了汗。

    高宗留下的这道圣旨,到底是来防谁的?

    是周延还是自己?

    周则捉摸不透。但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高宗从未把他这个儿子放在心间,或者说,高宗不信任他!

    先是让傅莺歌为太后,又是让苍玺为摄政王。可以防周延登基后对傅氏赶尽杀绝、霍乱朝堂,也可以防周则不尊母后、残害手足。

    只是,无论防谁。高宗都没十足十的信任过他。

    若是为了防周延称帝,那么也就是说高宗从来就不信他能在与周延的这一桩争斗上赢。若是为了防自己,也就说明高宗从未相信过他这个儿子。

    一时之间,周则仿佛坠入冰窖。

    “太子殿下接旨啊”,苍玺站在金銮殿上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盯着周则。

    他猜到高宗会留一道遗旨来保护傅莺歌,但他没想到,高宗会晋自己为摄政王。这一道保命符,苍玺算是抓住了。只是,前两天苍玺才与傅瓷说好待保住了傅莺歌后,他就辞官,两人过一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只怕高宗留下的这一道让他加官进爵的遗诏,苍玺又要负了傅瓷了。

    周则看着苍玺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十分恼火。要不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真怕自己克制不住会上金銮殿上揍苍玺一顿。

    “儿臣谨遵父君遗旨”,周则颤颤巍巍的接过了苍玺手中的遗旨后,才起身。见周则起了身,文武百官陆续跟着起来。

    周则被这道突如其来的遗旨弄得不知所措,还是宋丞相第一个反应过来,高呼:“国不可一日无君,老臣恭迎新皇登基。”

    见宋丞相率先表了态度。周则的部下与许多见风使舵的臣子也都表了态度,纷纷跟着宋丞相跪下高呼:“恭迎新皇登基。”

    苍玺站在原地没动弹。以陈秋实为首的一众臣子也没跪下。

    周则见形势紧张,若不当机立断定然会出事。索性宋丞相给了他这个机会,周则也就借机朝着金銮殿上走。

    见周则走上金銮殿。宋丞相冲着站着的那一众人高声喊道:“尔等见新皇不下跪,莫非有不臣之心?”

    宋丞相这话说的十分有气势。许多还在隔岸观望的朝臣看到这个局势吓得不行,索性就随波逐流的也跟着跪了。

    跪下的人越来越多,周则心中的越有底气。待走到苍玺身畔,周则向上扯了扯嘴角,在苍玺耳边低声说道:“王兄,朕赢了。”

    摄政王又如何?

    这天下姓周不姓苍。

    苍玺坐到龙椅上后,冲着苍玺问道:“玺王爷为何不跪?”

    听周则这架势,程钺赶紧站出来,启奏道:“回禀太子殿下。如今玺王爷是摄政王,高祖皇帝(开国皇帝)曾定下规矩:摄政王可见君不跪。”

    “大胆!”傅骞高呼!

    听到傅骞这一声,苍玺微微蹙眉。程钺说的不错,高祖的确定过这条规矩。

    “傅国公对高祖定下的这条定律有何不满?”陈秋实问道。

    傅骞抬头看问话的人是陈秋实,态度上就软了几分,赶紧拱手说道:“老将军明鉴,臣并非对高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不满。而是,这小厮不分好歹还称呼圣上为太子,坏了规矩、坏了规矩啊!”

    陈秋实冷哼了一声。这朝堂上就是有傅骞这等臣子的蛊惑,高宗才会亲佞远贤。

    “太子还未行过登基之礼,末将怕唤他一声圣上有没(mo四声作者没打错)高宗皇帝”,程钺说道。

    苍玺没料想到程钺会有这份傲骨。

    且不说程钺只是一个将军,即便是封侯拜相说这话也有几分大逆不道。高宗驾崩,太子监国,即便周则说撤去程钺的官职、甚至把他下了大牢,苍玺也难以求情一二。

    果不其然,为首的傅国公率先开口说道:“御林军在何处,还不将这逆臣贼子拿下!”

    傅骞言罢,六位御林军即刻进了金銮殿。

    御林军是只有皇帝才使唤的动的王师。如今,高宗皇帝一去,太子就是承周最大的人。傅骞是太子一派的人,他的命令是周则默许的,御林军自然要听从傅骞的话。

    眼看着御林军要捆了程钺,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女人的喊声。

    “谁敢!”

    众人闻声望去,说这话的正是玺王妃傅瓷。

    “宫里情况如何了?”傅瓷止住啜泣后,问道。

    苍玺眉头微皱,“父君驾崩后,周则即刻囚禁了母后。本王在寄好公主的帮助下擅闯了椒房殿与母后见了一面,倒还连累她与母后一同背禁足在了椒房殿。”

    据说,那一日的慈安,血流百里,伏尸千万。

    傅瓷听着都觉得心惊胆战,何况苍玺是身处其中之人呢?

    “老四——”,傅瓷顿了顿,话哽咽在喉咙里。

    “是沈梓荷点的火。当时,老四被烧伤的厉害,本王将慈安攻下回营帐后老四已经没了气息。他走的很安详,嘴角还带着笑”,苍玺声音很轻,好像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听苍玺讲述完,傅瓷又在他怀里哭了良久。傅瓷不是个不能受生死离别的人,但是他总觉得周义的今日就是她与苍玺的明日。

    傅瓷不畏死。她是走过一遭黄泉路的人,死与活之间不过是那口气在不在喉咙里。

    听香罗这话,苍玺笑着看着傅瓷,嘴角上扬的弧度甚是好看。

    “想必王爷还没用膳,奴婢去给您与王妃弄些吃食来”,香罗说道。

    苍玺点了点头,香罗退出了梧桐殿。

    苍玺看着傅瓷眼泪掉的厉害,肩膀也直耸。苍玺将傅瓷拉进怀里,傅瓷才哽咽的问出,“老四真是被火活生生烧死的?”

    苍玺应了一声,见傅瓷哭的更厉害,急忙拍着傅瓷的后背。

    她才不信苍玺一点伤都没受。

    更何况,傅瓷听闻彼时苍玺看见周义被活活烧死后在慈安大开杀戒。

    苍玺站起身,接过热茶,轻声说道:“这几天,有劳香罗姑姑日夜陪着瓷儿了。”

    香罗笑了笑,“王爷回来便好,王妃日夜惦记着您呢。”

    “那便好、那便好”,傅瓷自己擦了一把眼泪后,伸手去为苍玺解下外袍。

    傅瓷的动作很轻,生怕碰到他任何一处伤口。

    将士们常说:沙场之上,刀剑无眼。

    香罗走后,傅瓷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握着苍玺的右手问道:“可有受伤?”

    苍玺笑了笑,“不曾。”

    一时之间,傅瓷红了眼眶。

    看着傅瓷红了眼眶,苍玺蹲在了傅瓷面前,左手抚着傅瓷的眼角,“哭什么,本王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

    傅瓷赶紧点头。香罗给苍玺倒了一杯热茶,“外面露水重,王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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