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多少年没见了？想当初你跟着你师傅求道的时候，那老家伙还带你来拜访本尊。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年轻人不仅变成了一个小老头子，居然还坐上了这万灵学院副院长的位置。”
听到真凤言语，梁正这才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得朝着真凤附身的楚路行了一礼：“晚辈梁正，见过真凤前辈。没想到前辈竟然还记得晚辈。”
真凤挥了挥，抬头看天，喃喃自语。
“怎么会不记得呢？说起你师傅，那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本尊和他虽然立场不同，但私下里好歹也算得上朋友。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陨落了。真是天妒英才啊。”
梁正摇了摇头，正色回道：“师尊陨落，乃是出于他自己的选择，更是他为了万灵大陆芸芸众生而做出的决定。前辈若是理解师尊的话，应当为师尊感到开心才是。”
真凤闻言微微一愣，看了梁正一眼，随后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一天天念叨着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人，最后死也是死在自己坚守的道路上。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只不过他走了以后，能和本尊聊天的人，却又变少了。多好的一个人，说走就走，本尊确实有点始料未及啊。”
似乎是想到了伤心事，梁正面色也是稍微一沉，没了言语。
“罢了罢了，不聊这些东西。”真凤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等伤感的情绪给赶走一般，“小梁，咱们来谈谈正事吧。”
听到真凤这么一说，梁正猛地抬头，想起来真凤来此地的目的，表情也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前辈若是想要叙旧或者游玩，晚辈和我万灵学院自当扫榻相迎，可前辈若是为了此前它们二位说的那些化而来，那晚辈却是万万做不得主。”
“做不做得了主，不是你说了算的。”真凤摆了摆手，好像对梁正的话并不怎么上心，“不如先告诉你为何本尊要这样做，听完了你在考虑考虑如何？”
梁正愣了愣，旋即点了点头：“前辈但说无妨。只不过晚辈认为不管前辈怎么说，晚辈都委实无法答应前辈的要求。”
“本尊都还没说，你急什么？”真凤轻轻一笑，负手将目光看向了远处。
“说来也巧，本尊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起因还是来源于你师傅的陨落——咦？你们搞了这么多影石？罢了，毕竟也是钱财，就不毁掉它们了。”
真凤说罢，袖袍一挥，一道灵力光罩瞬间将它和梁正包裹了起来，任凭外面的人用尽所有办法，却都无法听清光罩里面的二位究竟说了什么。
同时，光罩之上微光流转，也将二人的身影微微遮挡。即使是想要通过唇语阅读其中两位的对话，也是做不到了。
在真凤将自己和梁正隔离开来过后，在场众人这才终于从真凤威压当中缓了过来，一个个都微微弯腰屈膝，开始大口喘起气来。
方月扭头看着身旁的水月，表情很是不解。
“真的有这等恐怖不成？”
水月一边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穿着粗气，一边没好气地瞪了方月一眼：“方兄弟，你可就别拿这事情取消贫道了吧？你看看在场这么多人，除了你还有谁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就连你们梁副院长在刚刚看到真凤的时候，不也都失了神吗？”
想到这儿，水月还是没能忍住内心的好奇，继续问道：“不过说真的，方兄弟你到底是什么水平啊？为什么这回连真凤都出来了你还没半点反应——你该不会是从天界跑下凡的神明吧？！”
方月闻言，嘿嘿一笑：“我要是你们口中的神明，那一定会点名让你也飞升。奈何方某实在没那等实力啊。”
水月见方月始终不愿意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也懒得继续自讨没趣，不再理会方月，开始暗中运功调息了起来。
方月看着半空中聊得火热的真凤与梁正，随后又想到了此前那两位大妖所说想要将西南地界让给妖族生存，心中觉得有些不妙，跑到了自家弟子们的身边，看了看同样正在调息的李知凝。
“小李，你怎么看？”
听到方月的叫唤，李知凝收功睁开了眼，眼中有着些许无奈。
“师尊……那本是我大楚的地界……”
“为师知道，为师知道。”方月微笑着摸了摸李知凝头顶，“为师只是想问你，这件事情，你怎么看？毕竟从刚才梁副院长和那只老鸟的对话来看，好像他们妖族这么做，也是有些迫不得已的理由才是。”
李知凝抿了抿嘴，轻轻用牙咬住嘴唇：“可那本就应当是我大楚的地界，被暴秦夺去我已经不能忍受了……若再由别人三言两语就划给妖族……”
“为师明白了。”方月微微抬了抬手，打断了李知凝的话语，“有为师在，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让你来顶着！放心好了，这件事，为师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处理的。”
李知凝有些不敢确信地看向方月：“师尊，真的吗……”
方月点了点头：“放心好了。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师徒二人对话间，真凤与梁正的对话也进入了尾声。
只见真凤挥了挥手，将那一团光罩给消散掉。随后真凤一脸严肃看向梁正，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也不用说什么你做不了主。万灵学院的情况你应该比本尊清楚。若是说这世间还有什么存在会让本尊忌惮的话，你万灵学院算一个。到了本尊这个境界，寻常世间的得失本尊早已不放在心上了。此番行动给你万灵学院造成的损失，本尊自然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补偿。但此事毕竟关系重大，还希望你万灵学院能够担起这天下第一的责任，答应本尊的要求。”
梁正面色凝重，沉默了许久，最后摇头叹了一口气。
“前辈如此看重我万灵学院，梁正感激不尽。但正如前辈此前所言，晚辈和师尊还是有些许区别。既然还没达到师尊那样的境界，自然也没有师尊那般的觉悟。晚辈现在能做的，只有保护好我万灵学院的成员。若是前辈对那块地界实在放不下的话，那还是去问那块地界的主人吧。”
真凤眉毛扬了扬：“若本尊没有记错的话，那些地界现在是属于大秦的吧？就大秦现在的态度，你该不会认为他们会反对本尊吧？本尊要的，只是你万灵学院的一个态度罢了。你万灵学院除了面，本尊和妖族才算是民政眼熟了。”
梁正闻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投向了方月身后的李知凝。
“真凤前辈，若是真要说谁是那块地界的主人的话，恐怕你还得问问那位小姑娘了。试问这天地之间，有谁胆敢真的违抗当年战帝旨意？只要他李家还在，别说大秦了，就算是我万灵学院，也不可能说这块土地的主人，不是大楚李氏。晚辈虽没能和战帝生在同一个时代，但是前辈您和战帝交手数次，恐怕不会忘记战帝是什么样的人吧？此番前辈毕竟是好意，晚辈才肯让前辈去找那小姑娘问话，不然的话，以我万灵学院的立场，那是万万不可能让前辈有任何希望的。”
似乎是被梁正的话语勾起了些许不太美妙的回忆，在梁正提到那位战帝之时，真凤脸上露出了一些不太开心的神色。好在真凤毕竟是活了这么久的存在，虽说心中有波动，但还是被巧妙地平复了下去。
真凤顺着梁正的目光向前一看，赫然便看到了表情有些恐惧的李知凝，以及站在李知凝身前，神色如常毫不畏惧的方月。
真凤笑了笑，缓缓来到李知凝身前，先是略带惊奇地上下打量了方月一番，随后将目光投向了李知凝。
“你就是李家最后的那位小姑娘李知凝？听说你们大楚最近在荆门郡搞得还不错是吧？”
李知凝也算是见过大阵仗的人了，但在面对真凤这样一位传说中的人物之时，难免还会有些紧张。很是僵硬地点了点头，磕磕绊绊地回道：“是……是晚辈……”
真凤微微一笑：“其实本尊需要的，也不过只是武陵零陵永安三郡地界罢了。至于包括荆门公安襄阳在内的其他地界，本尊并不是特别需要。小姑娘，你可愿意将这三郡领土让与我族，本尊保证，若是你大楚日后与大秦交锋，我族必定会伸出援手，助你大楚一臂之力！”
听到真凤开出的条件，李知凝不由得微微一愣。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真凤口中的武陵零陵永安三郡，确实位置相当偏远，全都位于最西南的位置，紧挨着月影沙漠和南疆万兽之森。
就算当初大楚最为强盛之时，这三郡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一些偏于地区罢了，除了在零陵郡和公安郡交界处有一座白鹿书院外，其他再也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了。
若是将这等鸡肋的地域交由妖族，再结上这么一位强有力的盟友，那等到日后同大秦交战之时，无疑会占据极为有利的条件。
但是作为大楚储君，这等割地的行为却无疑会给她、给刚刚踏上复兴之路的大楚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
那些遗老们拼了命地将大楚从将死的边缘拉了回来，自己却突然来这么一出，那这些遗老们复国的积极性恐怕真的会大打折扣了。
想到这儿，李知凝也迟疑了，呆呆站在原地疯狂思考左右为难，楞是半天也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看着李知凝那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真凤笑了笑。
“小姑娘，无妨，你慢慢想便是。本尊之所以需要这些土地，也并不只是出于个人的私心，所图最多的，其实也是这天下的安宁。虽说此事牵连甚大本尊不方便透露太多，但是梁正能松口，其实也早已说明了本尊的善意。给你一点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吧。”
“不管她怎么想，在下可没同意。”
就在李知凝举棋不定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坚定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只见方月走到真凤面前，单手将李知凝往自己身后一捞，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了李知凝和真凤中间。
“你就是那个方月？”
真凤眯眼看着方月，语气有些不悦。
方月看着面前张着一张楚路脸的真凤，将心中那股诡异的感觉强行压了下去，随后点了点头，冲真凤抱拳道：“晚辈方月，见过真凤前辈。”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真凤看着方月，暗中又放出一股威压，将周遭的其他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对真凤这些小动作毫无察觉的方月神色如常，站直了身子直视向真凤双眼：“方某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管怎么说，小李现在还是方某的弟子，而且她的情况您也清楚，现在放眼整个天下，唯一能影响到她决定的，便只有晚辈了。因此就算她想答应前辈的要求，只要方某不同意，她也做不了主。”
见方月依然对自己的威压毫无反应，真凤眼中也露出一丝惊奇：“你这小子，看起来还有些实力。怪不得敢如此顶撞本尊。”
方月将目光往四下扫了扫，心中明白了真凤的意思。于是乎也狐假虎威地挺直了胸膛，再次摆出那副潇洒出尘的模样：“方某究竟有几斤几两，前辈试试便知。”
“方月！”
见方月如此不给真凤面子，一旁的梁正背后也冒起一阵冷汗，连忙出言提醒其方月来。
“你别在这里说大话！前辈，方老师年纪太轻，没见过太多市面，您也别往心里去。”
真凤摆了摆手示意梁正不要多言，随后眯眼看着方月，嘴角微微一勾。
“多少年没见到像你这样的后生了。灵力内敛，竟然看不出丝毫痕迹，却又能在本尊威压之下面不改色——你有资格说出先前的话。”
方月背在身后的双手暗中冲李知凝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随后使出传送术来到一处没有闲杂人等的空地上，对着真凤拱了拱手。
“方某想和前辈打个赌，不知道前辈是否同意？”
真凤闻言一挑眉：“哦？要打什么赌？你且说来听听。倒是很多年没听到有人敢这么对本尊说话了。”
方月微微一笑，负手而立：“方某不才，愿接前辈三招，若三招后方某还有半口气在，那今日之事，可就由不得前辈做主。若三招之后方某因不自量力而身陨道消，那分地之事，小李怎么说便怎么做就是。”
真凤闻言，冷笑一声：“后生，你这条件是不是太苛刻了一点？就算本尊赢了，最后还要听这小姑娘的，那本尊又为何还要浪费时间对你出手呢？”
方月很是自信地摇了摇头：“前辈，话可不能这么说。前辈贵为万妖始祖，难不成心中还觉得伤不到方某不成？况且方某此刻所作所为，也不过是站在小李师尊的立场上同前辈交流罢了。诚如方某此前所言，晚辈能做的，只是在小李做出选择之后替她决定究竟做还是不做罢了。可若是前辈过不了方某这关，那小李不管做出什么选择，那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堂堂大楚储君，难道要去做个欺师灭祖之辈不成？”
听到方月这番“诡辩”，真凤眼神也不由得迟疑了起来。
方月说得没错，若是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那就算李知凝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恐怕也会落得一个欺师灭祖的名头。
像真凤这等活了如此之久的存在，不管做什么事情，终究得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若将李知凝逼到那般地步，自己就算最后得偿所愿了，估计也会惹得一身骚。
那几个老不死的，可天天都在想着怎么名正言顺地对付自己。自己决不能让别人抓住把柄才是。
想到这儿，真凤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认同了方月的说法。
“你个后生心思还算细腻。三言两语就让本尊不得不应了你的要求。若是日后还有机会的话，本尊倒是不介意同你多多接触接触。”
方月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多谢前辈抬爱，不过方某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前辈究竟愿不愿意同方某打这么一个赌。”
真凤闻言呵呵一笑：“赌！为何不赌？只不过对付你这样的晚辈，本尊若是还要出手三次的话，未免太过自降身份了。不如这样，一招定胜负。若是本尊一招之后你还能站得稳的话，便算你赢，如何？”
方月眉头一挑，笑着摇了摇头。
“前辈好意方某心领，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方某刚才说了三招，那方某必接前辈三招！三招过后，若是方某还能站起来，就算方某获胜如何？”
新
看着面前无比熟悉的楚路和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的那股本不属于他的气息，梁正一时间有些恍惚，愣了半晌，始终没办法张嘴说出话来。
真凤看着目瞪口呆的梁正轻轻笑了一声。
看到凤头七彩孔雀这般反应，真凤微微笑了一下，目光当中竟有些许柔和。
“以后就不用再叫老祖了，该怎么叫本尊就怎么叫吧。往日里本尊认为你天天不务正业研究那些所谓阵法符文没有出息，如今看来，本尊这么多子嗣里面，倒是你最有远见。”
凤头七彩孔雀闻言，大喜过望，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了起来。
虽说这样的地位在妖族已经是极其尊贵了。但同它那些兄弟姐妹比起来，凤头七彩孔雀还是时时刻刻都认为自己在母亲眼中是不重要的存在。因此，凤头七彩孔雀这么多年来，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重新入到娘亲法眼。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凤头七彩孔雀也是喜极而泣，伏在地上全然失了心智。
真凤飘到凤头七彩孔雀身边轻轻摸了摸它的头颅，随后也不再理会它，转身来到梁正身前，打了一个响指，将梁正的束缚给解开了。
面对这样一个通常只出现在传说中的存在，在场这些人，哪里还能升得起半点反抗之意？
被真凤附身的楚路转过头，神色平淡地看向还在一旁交手的金翅大鹏雕和梁正。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微微伸手朝着这两位大能一指。
梁正和金翅大鹏雕的动作瞬间凝固，再也做不出下一次的攻击了。
“明白了……娘亲……”
原来，这凤头七彩孔雀乃是真凤第一代子嗣当中的一个，因平日里醉心于阵法符文的研究，被真凤剥去了子嗣的名头。仅仅将它当成一个座下侍者看待。
“雀儿倒是好手段，你这降灵术还真是有些东西。”
听到真凤对自己的夸赞，凤头七彩孔雀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整个头深深低了下去埋到地上，带着更咽的哭腔道：“多谢老祖夸奖！”
这种压迫力，不光来自于真凤那生存了不知道多少年而积累下来的超强实力，更是一种来自物种等级上最为纯粹的压制。
要知道，同为三大妖祖，真龙和鲲鹏靠着自己的残魂就已经令得这世间产生了多少才华横溢的天纵之才。而这真凤，不光没有陨落，甚至还在这漫长的岁月当中不断修行，获得了一身足以傲视天下的实力道行。
在听到真凤言语的那一刻，金翅大鹏雕眼中升起了一股无边的狂热，连连点头退到一旁，毕恭毕敬回道。
“老祖在上！小的明白了。”
真凤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金翅大鹏雕的话语。随后又扭头看向身后的那只凤头七彩孔雀，目光有些柔和。
见这二位停下了手，真凤腾空而起，慢悠悠飘到了它们二位面前。真凤先是一挥手将用来禁锢金翅大鹏雕的灵力散去，随后轻轻拍了拍金翅大鹏雕的脑袋，声音极为悦耳动听。
“小雕做的不错，不过现在也用不着你继续出手了。到一边去等着吧。”
真凤现世。
虽说出现的并不是真凤本体，仅仅只是真凤的一抹意识。
但其带来的恐怖威压，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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