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寻芳楼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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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嘴!”

    两个女人齐齐出声,一个往福全口里灌了杯酒,一个往他嘴里塞了个果。

    姚暮染看着听着,心中却对这知心姑娘有了几分欣赏之意,能在这样的地方保持本心,并当众宣之于口,等同自推恩客,其气性甚为高洁,堪称出淤泥而不染。俗世万千,有人肯花大笔的钱来买尊严,有人拒绝大笔的钱来留尊严,孰是孰非呢?只看本心本愿罢了。

    刚想罢,乔奉之那桌就有了动静。只见霍景遥从乔奉之怀里搜出了银票,冲着方台就是一扔,然而轻飘飘的却没扔上去,虽是如此,却很快就有侍人捡上了银票放到了那方台上。

    半晌,几位宾客都只是扔上了银锭子而已,眼下却是一个数额不小的银票上了方台,老鸨马上笑得脸开了花,一张大红唇咧开后占了大半张脸。

    霍景遥站起来,问道:“知心姑娘,那我问你,这世间情爱,可有局限?是否非要是一雌一雄,或是一男一女?就不能是同性?”

    “哈哈——”大厅中爆发出了阵阵笑声。

    霍景遥打量一圈,点着手指道:“俗人!你们都是些俗人!只会喜欢娇滴滴又多事的女人!咱们男子在一块儿多好多自在啊?这才是超越一切的世间大情!”

    “咳咳!”乔奉之握拳抵唇,咳了几声。

    霍景遥不说了,转而看向台上的知心姑娘,道:“好了好了,知心你来回答!”

    知心姑娘见大家笑停了,这才认真道:“这位贵客,以小女子之见,贵客所言不无道理。须知,只要两情相悦,两心相融,两志相投,管他国界,管他男女,重要的不是这个人是谁,而是这个人。”

    此话一出,周遭静了。只有霍景遥一个人仿佛胜利了,欢呼着又扔起了银票,引得几个侍从捡都捡不迭了。

    姚暮染却醉得越发厉害了,她想也不想便取出了银票,亲自离开座位扔向了方台,道:“我有一问,愿知心姑娘认真解答。”

    知心姑娘看看她,眸中闪过一抹惊艳与惊讶,旋即唇角露笑,道:“还请这位娇客提问就是。”

    姚暮染头晕目眩,勉强站立,问道:“良人忽变,情深不在,是何缘由?”

    谁知话音刚落,周遭又起了哄。

    “哎呦,这位佳人如此姿容,良人还会变心?”

    “是啊,是谁瞎了眼,会辜负这样的美人儿呢?”

    “要不,美人儿你也梅开二度,跟了我算了,我保准不负你,哈哈——”

    下一刻,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大家回神一看,只见姚暮染已狠狠砸了桌上的一只酒杯,那酒杯碎裂在方台周围,巨响令大家安静了下来。

    姚暮染在众人注视下,语气绝然道:“天下乌鸦一般黑,谁又比谁好?你们男人,不得时如盼珍宝,得时又弃之如履,何懂珍惜?说起来,于女人而言,世间最潇洒之处,莫过于青楼楚馆了!女人心死如灰,不再空付痴情,只与你们男人逢场作戏,到最后谁骗了谁,谁伤了谁还不一定!”

    话落,又是一阵安静。

    老鸨见她身形不稳,大放醉话狂言,连忙上前圆场:“大家安静,安静!各位贵客皆是男子,心胸度量宽广如海,可别与醉酒的女子计较才是!接下来,咱们只听知心姑娘如何答复就是了。”

    知心姑娘也连忙接话,道:“这位娇客,我这便来回答你。良人忽变,情深不在,只在两点,一是倦了,二是变了。”

    姚暮染听罢,痴痴笑了起来:“哦?是吗?倦了?变了?呵呵,或许如此吧。多谢。”说完,她摇摇晃晃回到了座位。

    气氛又活跃了起来,只是这下,这些风流来客的注意力就被姚暮染吸引走了,数道目光频频往姚暮染这边看来。

    看来看去,最后发现她同桌的唯一一个男子已是醉了,而她自己也醉晕晕的趴在桌上,纤瘦的香肩不时颤动一下,似乎在哭。

    这个情景,就令那些风流之客跃跃欲试了。

    果然,姚暮染醉晕晕的睁眼时,人已被陌生男子搂在了怀里,那男子四十左右,倒是年轻精神,有附庸风雅之心,自诩风度翩翩,对她柔情款款,温柔安慰,好一派虚假嘴脸。

    “美人儿,你一定是遇到了伤心事,难不成,你的夫君真的不要你了?”

    姚暮染认清了自身处境,猛地推他,又顺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谁知,那男子挨了耳光却也不恼,依然自持风度与她温柔搭话,道:“美人儿,你尽情打吧,在下向来怜香惜玉,即便今日被你打残了也绝不还手,更不动怒,只为一探佳人心呐。”

    “对了,你对面这位小兄弟是谁?看样子喝醉了,要不在下送你们回去吧?”

    ……

    福全听她们议论,醉晕晕道:“两位姐姐,你们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啊!”

    “闭嘴!”

    “哈哈——”男子笑道:“罢了,有缘无分,强求不得。在下再无疑问,游戏且继续吧。”

    这时,又有男子抛了银锭上台,出言无忌道:“知心姑娘,你既沦落青楼,为何还要卖艺不卖身,守着清白不与她人一伍?要知道,你若愿意卖身,首夜值千金,够你一辈子了。”

    这个问题虽有轻浮无礼之处,倒也是实话。知心姑娘依然从容沉静,向他温婉一笑:“这位贵客此言欠妥。小女子虽入风尘,却持本心不变。卖艺为生存,不卖身为仅存的自尊。”

    “哼!还不是装清高!言下之意就是我们这些人一点自尊都没有了?真不明白,李妈妈为何要捧她!”

    “是啊!都已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这般做派咱们可学不来,这寻芳楼是什么地儿?净给她拿来装清高了。哼!往后瞧着吧,迟早咱们这位知心姑娘会给人妥妥收揽了,到时看她还怎么装圣洁!”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出了咱寻芳楼这门儿,那大街上有的是清白干净的女子,她在这一群白梨花里,那份清高可就不值钱了。所以啊,还是要到咱这地方来,才能给她陪衬出来呢。这么一陪衬啊,外头遍地都是的东西,在这里就成了稀世珍宝了。”

    谁知这一桌的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呢。

    姚暮染不知晕晕乎乎了多久,耳边忽听一声敲锣之声,四周忽然静了。中间的方台上有了动静,原来是一位温婉舒和的女子登场了,那女子颇有文秀书卷之气,穿着一身白裙亭亭玉立,在一堆庸脂俗粉中脱颖而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鸨堆着笑,大红唇一张一合道:“各位贵客,又到了咱们知心姑娘登场的时间了。诸位若有什么难解之忧或者难解之惑,皆可砸来银钱问问咱们知心姑娘,经知心姑娘巧口一开,妙语一解,保准您烦恼全消,舒心豁然!”

    “好——说的好——”周围宾客们起哄起来。

    姚暮染却听到福全身边那两个女子议论起来。

    男子一听,脱口道:“那知心姑娘可愿委身于在下?在下定当好生善待珍置,如何?”

    知心抿嘴一笑:“贵客说笑了,众所周知,知心卖艺不卖身,有负贵客抬举了。”

    泪珠滴入烈酒中,姚暮染举杯灌下,在一片灯红酒绿、吵吵嚷嚷中,伤心无处躲藏,慢慢释放开来。

    说起来,她这一桌的氛围在旁人看来就有些怪异了: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在自斟自饮,自言自语,一派神伤失意,哀怜动人。而对面的一个白脸小生则被作陪的女子左一杯右一杯地灌酒,白净的脸上都被那两个女子亲上了红色的唇印。要说他们二人是一对吧,这哪有妻子陪着丈夫来青楼寻欢的?可说他们是兄妹吧,似乎也没有妹妹陪上哥哥出来嫖的。

    知心姑娘从容优雅,微微一笑,道:“回贵客的话,小女子才德无人赏,亦身不由己,才沦落青楼,可沦落了青楼,才德反而露,却已覆水难收。”

    那男子听了,笑道:“罢了,世事无常。也许这就是,珠于群星,其辉暗淡,珠于砂砾,其芒争锋。”

    知心姑娘听罢,美眸掠过一抹欣赏:“这位贵客好才华,也好生通彻豁达,知心拜服。”

    “好——”周遭一片欢呼。

    “当啷”一声,一个银锭子已被人扔上了方台,提问的那个男子道:“知心姑娘,在下倒要问你,如此才德,为何沦落青楼?”

    不一会儿,老鸨领来了两个艳丽的女子,让她们坐在了福全的身侧。福全被她们左右围攻,浑身不自在,躲过这个,那个又贴了上来,喝了这杯,那杯又喂了过来。福全被缠的焦头烂额,顾不上姚暮染的心情了。

    而姚暮染始终关注着乔奉之那一桌,可看来看去,眼眶总是灼热。她从没见过左拥右抱的乔奉之,从没见过如此风流不羁的乔奉之。不,应该是说,在凤都城的这个乔奉之,已然陌生,令她不敢再认。

    伤心烧肠,酒也烧肠,几大杯灌下去,与心事一融合,头就晕了。姚暮染扶着额,低下头边笑边落泪,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为什么?到底是怎么了?奉之,我哪里错了吗?目送你走的那一日我们还好好的,为什么凤都城再见,你已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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