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一怔，然后迅速的判断出来者的身份。
因为那人的嗓音足够特别。
那是极其沙哑的烟嗓。
盖尔·谢特利对于眼前的贵族男人能立马辨认出自己身份，似乎同样不感到惊诧。
只是，当看着眼前银发贵族的背影从僵直中放松下来，从容的再次坐回沙发上，甚至不屑回头看自己一眼时。
他感到些许莫名愤怒。
莫里·斯蒂文森坐正之后，十分惬意的从烟盒中抽出一根雪茄，娴熟的用火柴点燃。
盖尔忍不住在心中厌烦的咒骂一声。
然后躲在黑暗中斜着眼冷冷低笑着，从喉咙里发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
“大人还记得在下的姓氏，真令我倍感荣幸！”
盖尔满是褶皱与斑驳的脸扭曲起来，以至于嗓音从喉咙里挤出词语间，如同破损的收音带一般，沙哑而略带颤意。
他继续道：“您没有想到我们还会有见面的一天吧？是啊，当我被关押进盐井坍塌最深处的地牢时，我也没想到，世事总难预料。”
莫里·斯蒂文森长长吐出一口烟雾，神情有些迷茫，仿佛努力在回忆些什么。
“是啊，盖尔·谢特利，我的确想不到，就如同你忠诚圣光的父亲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背叛光明，成为一个巫师，堕落到被恶魔所驱使的境地。”
“是愚蠢的神圣教廷害死我父亲，而你就是侩子手。”
盖尔·谢特利大声反驳，并从胸口的黑色蓬衣内掏出一柄灰黑的短杖，指向沙发上的男人。
“伟大的巫师不需要圣光的怜悯。”
莫里·斯蒂文森微微摇头，仿佛丝毫不惧怕死亡可能即将降临一般。
他无视身后发散出致命幽光的魔杖。
再次狠狠抽了一口雪茄，大量尼古丁的浓郁香味似乎冲进了肺部的肺部，他咳嗽起来，他轻蔑道：“圣光的确不会怜悯蠢货。至于伟大？哈，可笑！泥腿子的狗腿子罢了，配不上谢特利的姓氏…”
“不许用泥腿子的称呼来污蔑人类世界的朋友，你这是在挑衅巫师联盟以及整个地下系。”
“巫师？我面前只有被光明驱逐进下水道的家伙，一个亲手害死了自己父亲的蠢货。
还有，恶魔可不是什么伙伴，地下泥涝世界的泥腿子…”
“该死的，住嘴！”
盖尔愤怒咒骂着狞笑着释放巫术。
一道赤红火蛇从魔杖中喷出。
轰！
一声巨响。
红色火球炽热的温度映照出阴影里盖尔·谢特利扭曲的脸庞。
地下系不是什么恶魔——
在他以及所有巫师看来，这些拥有权利的贵族，才是一直迫害着他们的真正侩子手与恶魔。
枯木魔杖沉重的轰鸣声，使得盖尔略微有些紧张的面孔松弛下来。
刹那的红光消退。
盖尔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看着沙发背后印出的一滩鲜红，莫里的身体倾斜着垂下头颅，燃烧的雪茄顺着光滑的地板滚落在旁。
盖尔喉结蠕动着，对着倒下的尸体讥笑。
“恩佐大人降临了，整个盐井镇会因你的愚昧而陪葬。”
他大声嘲弄着死者，脸上浮现出极大的满足。
然而，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喉咙便仿佛被人拧紧了螺栓，再也发出不出一丝声响，讥笑的表情一刹那变得狰狞，恐惧与惊诧瞬间席卷了这位年轻巫师的全身。
“哦？这次恶魔深渊入侵竟然是统领级别的吗？
巫师联盟下了不少血本的嘛，这么说细林城的危机，就是他们造成的咯。”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盖尔·谢特利的耳边响起，声音源头紧邻他的耳畔，那熟悉的嗓音除了来自刚刚被自己亲手击毙的莫里·斯蒂文森，还能是谁！
半张脸依旧躲在阴影中的盖尔，此刻浑身不自觉地剧烈颤抖起来，他的瞳孔一瞬间睁大得如同死鱼眼，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这不可能。”
直到他的脖颈感受到一丝冰冷的痛觉，莫里·斯蒂文森伸手将一枚细小银针刺入了他的大动脉，盖尔才从恐惧与不真实中清醒过来。
只是可惜太晚了。
最后那个一道无悲无喜男人声音，总算没有让他死于迷茫。
“谢谢你的情报，对了，轰焰术杀伤力不赖，穿透沙发并且贯穿了我的替身傀儡核心，混蛋。”
莫里·斯蒂文森·冬之月，仅仅继承拥有冬之月不足30%血脉能力的傀儡师，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尸体，蹙起眉头思索片刻。
然后，他转身踱步朝书房的一角走去，蹲下身伸手触碰一只古旧的漆木柜子。
一阵机械转盘的声音响起，木柜子如同魔方一样翻转起来，最后在清脆的咯吱机关开合声。
柜门打开，莫里将手从伸入打开的木柜中摸索。
片刻后，一块机械怀表被他握在掌心。
怀表盘上没有时间刻度，一根细长的指针缓缓随着表盘中央的一颗细小的金黄亮色光球转动。
而在那细小的金色光点旁边，一个黑如墨球的球形正与之相伴平行移动。
莫里·史蒂文森表情有些凝重，合上掌中无法计时的怀表，将他装入胸兜内，然后从衣帽架上取下黑礼帽和风衣，越过躺在地上睁眼死去的盖尔尸体，步出屋外。
一个不速之客就站在莫里身后数步，看着僵直不动的贵族背影，他邪魅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盖尔，谢特利家的小家伙？”
矮个子胡利奥顿了顿身子，补充道：“有件事还要禀告大人，卡洛斯小少爷今早去镇子外的树屋了。”
莫里·斯蒂文森沉默了一阵，才道：“恩，知道了。”
后者恭谨的弯下腰告退，从地上抓取着类似井盖一样的物品，将它轻易的掀开，然后一跃而下，遁入竖井地道之中。
莫里·斯蒂文森暗暗想着，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身子。
骤然间，他的身躯微晃，一刹间站起的姿势变得有些僵直。
“莫里大人，好久不见。”
屋里一角的黑暗中，正佝偻着身子的人影，个子矮小身躯却异常健壮，黑黝黝的皮肤裸露在外，精壮有力。
矮个子闻言将头颅又低下些许，诺诺道：“大人，蒸汽守卫者自成一体，谁也不知道那位怎么想的。”
莫里喃喃低骂了一声。
屋子里静了片刻。
“看来有必要布置一些后手了。”
“遵命，大人。”
胡利奥点头答应，这才从黑暗里朝外走出一点，却依旧不敢靠近他身后窗户口照射入屋中的浑浊光线。
“奥古斯塔真打算袖手旁观？”
老贵族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自言自语般讥讽道。
黑暗里的矮人摇头，
“盐井的开采没有停工，蒸汽升降梯仍然可以照常运行。”
莫里眼神平淡嘴唇却是微微一动，将他唇角密布胡茬的肌肤挤出一个螺栓形状，“胡利奥，作为盐井矿洞监工，你多关心一下矿井运作机器的保障工作，你去守着矿井，顺便看看奥古斯塔在蒸汽阀屋里搞什么鬼名堂。”
“大人？”
莫里微微摇头不置可否，又道：“听说他的蒸汽涡轮机今天发生故障了？”
莫里·斯蒂文森男爵坐在靠近壁炉边的沙发上，气色不佳，他面前炉子熄灭着，没有任何火焰，屋内的煤气灯也没打亮，显得有些昏沉。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盐井镇，令这位落魄贵族有些烦躁。
这是小儿子卡洛斯·斯蒂文森拥有冬之月纯正血脉传承以来，少有能让他如此沮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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