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怎么教我们？”小妖不明白，继续问：“不会武艺，我们学什么？”
尸行翳却笑了，意味深长：“我也不知道。”
就此作罢。
再一次轮到那私塾先生教授的时候，他拿出了一卷新的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然后开始按照名字将小妖叫上去。
几乎所有小妖都重新发放了武器，并非战斗所用，而是只用熟铁打出个大致轮廓的兵刃，有些甚至干脆便是木制，还有甚者，竟是将兵刃彻底换了。
“我不管你们习惯用甚，但我传授的时候，只授此一样。”教谕说得非常干脆，不容置疑。
六丑的棍子也换成了一根铁条，长度重量尽皆不同，看起来更是粗糙不堪，与战场中随意取的那根相比简直天上地下。
武器换却之后，教谕开始将众妖分组，让他们进行特殊动作的练习，既不比试，也不相同，只是下了个数字，令众妖完成，否则便是十鞭。
时间，一个时辰。
六丑得到的命令，是将巨大的石锁举过头顶三百九十六下，每次俱要伸直手臂，可多不可少。
刚开始，六丑还能感觉轻松，但到一百记的时候，便有些吃力，到二百记，开始气喘吁吁，等到三百的时候，手臂胀痛无比，到了最后一次举完，六丑那两条手臂已经感觉不到是自己的了。
歇息一炷香之后，换成了另外一组训练。
六丑这次得到的是负重，蛙跳二百零八次……
整整一天，全是这般训练，等到众妖完成时候，甚至连坐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超负荷的训练压榨了他们体内所有的力量，手足痉挛，周身滚烫无比。
但是教谕还是让士卒将他们一个个拖到了温泉，扔了进去。
许多小妖甚至在拖拽的时候便直接睡死过去，直到扔进热汤中才勃然惊醒，手脚扑腾着从水底钻出来。
但也仅此而已，剩下的便是躺在水中，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泡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屠诸便带着士卒，士卒带着鞭子，来到了温泉汤池之畔，让众妖出去就食。
小妖们搀搀扶扶，有些甚至手足并用，从温泉好不容易挪到了就食的房舍中。
但是大多数小妖却并不想食，经过如此沉重的训练之后，他们现在唯一想要的便是躺下，闭眼，好好的睡上一觉，无论咀嚼还是吞咽都让他们感觉难受，肚腹中更像是塞满了布絮，半点东西也不想吃。
六丑双手颤抖着，非常艰难的取下一块肉，咀嚼两下，极为费力的咽了下去，然后又嚼，又咽……几乎用了平时五倍的时间，这块肉才被吃完。
他又马上拿起了另一块肉，继续塞进肚子。
周围和六丑类似的小妖不多，更多的则是勉强吃上几口，便摇着头躺下，说自己吃饱了，教谕在旁边冷冷的看着，既不阻拦，也不赞同，只是冷眼旁观。
和六丑一样拼命就食，逼迫自己达到平日食量的小妖也有，虽然不多，但是和六丑曾经一起名列前十的俱在其中。
青眉几乎瘫倒，但是六丑却不断将食物塞与他嘴里，逼着硬塞，青眉只能咀嚼咽下，然后又塞，最后青眉只能求告：“罢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六丑这才罢手，仍是在拼命就食的时候，盯着他食到前些日的量。
教谕仍是无话。
等到第三次轮到这个教谕的时候，六丑发现，原来的练习量已经增加，譬如举重变成了四百七十五，蛙跳变成了二百四十九……与他相同，那晚能够保证就食的小妖，都得到了增加。
六丑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凉意，回头看时，便见到了青眉那对杀气腾腾的瞳孔，几乎将牙咬碎。
便是六丑，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猛然转头，将自己彻底投入到了新一日的挣扎中。
他同样坚持了下来。
晚上，便又是前一日的重复，青眉为了不食几乎被六丑掐死，最后只能认输。
三日之后，这一幕再来上演……但是，能够承受下来的却越来越少，即便六丑，也是拼死才勉强完成，一路过来，能够每日坚持，而后又能就食的小妖越来越少，到了后来，就算六丑要掐死他，青眉也无力支撑，因为他连张嘴的气力都没有了。
六丑总不能替他咀嚼喂食吧，他也是几乎囫囵，更别说掐死别人了。
可是，即便如此，六丑却始终咬着牙坚持下来，直到一个月将尽的时候，他所做的训练已是起初的倍余，能够坚持，连他自己也大为意外，觉得不可思议。
如此训练足足两个月，三日一次，始终未变。
第三次训练，尚有小妖四十六，第五次，便只剩了二十一，第七次，尚余十五，第九次，只剩七，而进入第二月之后，只有六丑与沅钦还在继续，但到了过半，便是沅钦也坚持不住了。
只有六丑，每日不断承受着教谕给他加练的数量，咬牙支撑，数次都在时间几乎结束的瞬间，方才完成，不过教谕倒是对此未有异议，只是冷眼旁观，不发一语。
从第七次之后，每次训练完拖拽六丑去泡汤就食的已经换成了青眉。
六丑将自己偷回的妖核妖尸全部炼制成了灵药，用以训练之后服食，恢复体力，也因为如此才能在如此强度的训练之后，第二日仍然能够坚持，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才陡然发现，自己吞食的灵药效果大大增强，似乎无论何种下腹，都能带来极大的提升，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两个月的时间过去，六丑虽然妖力仍然只是三阶，体魄四阶，力量五阶，速度五阶，但是这速度、体魄、力量，却远远超出了阶位本身，爆发之时更是惊人，似能倍增。
难倒，这便是教谕训练所带来的东西？
六丑若有所思……
日子便这般不断流逝，其他训练依旧，只是斐非的妖术练习中开始供给了胜利者一些特殊药丸，吃下去后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大大加快，六丑尝试将此药丸放入炼妖壶，结果和妖丹相同，只是效果却大大降低，应该是经过炼制的妖丹妖核。
六丑并未把此事透露出去，只默默记在了心头。
至于屠诸，则开始细细讲解了暗杀的诸多事由，逐一训练，但最重要仍然是那四点，训练始终未停。
两个月的时间过去，六丑的训练已经远远超出了其他众妖，就譬如最初的三百九十六次举石，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千七百八十四次，蛙跳，一千三百一十六次……等等，诸如此类，尽是五六倍之数。
莫说其他小妖，便是六丑也有些烦了，这教谕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尚未告诉，已经折腾了整整一天，谁知道倒地会不会武艺，是不是浪费时间。
“他一点武艺都不会，”第二天，当有小妖趁着休憩时间询问尸行翳的时候，他给出了如此答案：“但是，他肯定能教。”
说他很弱，很弱，是因为他才刚刚来，便因不慎撞了个什长，被大声呵斥，狼狈不堪，他却只能不住口的道歉，声音大得就连妖舍这边都能听到。
跑步之后，面对聚集的所有小妖，他拿出了很多工具，不是武器，而是工具。
其中有两件六丑认识，一种叫做尺，另一种叫做秤。
也有小妖未使出全力，但马上就被他识破，然后命士卒拖出去抽了十鞭。
众小妖只能拼命，吃出全力将他的要求依次完成。
如此便花去了整整一天，眼看夜食将近，他却还未让众妖散去，而是让小妖取出各自的兵刃，让士卒量长量重，又是记录。
沅钦身材矮小，六丑亦矮，两人站在一起便如两个小丑，偏生营地中却无人敢轻慢，路过也只敢绕行。
“有事？”六丑对沅钦神情淡淡，与昝无郎无贝兄弟一战，乃是他自己甘愿，倒也说不上什么人情，同样，他也不想和沅钦拉上太多的关系。
“只是看看，觉得你还不错。”沅钦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离开，倒是让六丑有些话噎在了喉咙中，看着他离去之后，六丑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他把所有小妖从头到脚量了个遍，包括身高，包括体重，包括臂长，包括胸廓……甚至还用羊皮将每个小妖的模样绘出，逐一标注。
然后，他竟然开始让小妖依次按照自己的要求，做出某些特定动作，比如跳远，跳高，举重，挺身……还分了左臂右臂，左腿右腿，也都全数标注在那图中。
翌日，篯铿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那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看起来很弱，很弱的教谕。
说他很弱，是因为他身旁一直跟着屠诸、或者斐非，身上没有半点气息和力量，与其说是教谕，倒不如说是私塾先生更合适。
其余小妖也无甚事，纷纷散去，只是看待六丑的眼神颇有些玩味，已经少了往日那般的轻视，多了些郑重和警惕。
六丑正欲找个偏僻处取灵药来食，忽然面前人影闪动，却是沅钦来到了他的面前，颇为玩味的上下打量。
六丑转身朝房舍走去，准备看看青眉，顺便告诉他今天和昝无郎的战斗。
时间总会流逝，人也总会改变，但是六丑很清楚，改变或许会带来伤害，但是更多的，则是带给自己力量。
六丑，很清楚。
是的，好笑。
确实，最近似乎笑得越来越多了……
(电脑诈尸，复起，急更)
回到营中时间尚早，篯铿连吩咐都忘却了，便急急去寻屠诸，将众妖抛在当场，那随队士卒愣了下，追上去问后，这才回来宣布今日无事，自便休息。
昝无贝伤势看着吓人，其实不重，只是将前胸后背的皮尽数剥去，看着有些怕人，在旅途中已经处理过，却仍是淌血不止，昝无郎狠狠的盯着六丑瞪了数眼，扶着他自去寻尸行翳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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